警犬技術氣味鑒別結論法定性差距原因分析

卞宏波 李 剛 董美珅

(作者單位：卞宏波、董美珅，四川警察學院，610000；李剛，公安部南京警犬研究所，210012）

一、技術性稟賦：警犬氣味鑒別結論的應用優勢

警犬的優秀作業能力在各個方面已經展示出了其優越性與不可替代性，而在警犬所從事的各項作業中，氣味鑒別又能最大程度地發揮出警犬的優秀的嗅覺能力。在科技發達的今天，還是沒有一臺機器能夠完全代替警犬優秀的嗅認能力，并且機器在靈活度、自主性、效率度方面存在很大的局限性。

（一）國外警犬氣味鑒別作為成熟證據使用且立法充分保障

國外已經不同程度地將警犬氣味鑒別作為證據使用，大致的情況為：荷蘭警方警犬氣味鑒別方面已開發出一系列的程序和方法，能夠確保警犬氣味鑒別結果的準確率，使其成為法律證據。荷蘭對犬的鑒別結果以法律的形式加以確認，檢方可將氣味鑒別意見作為證據對犯罪嫌疑人提起訴訟。丹麥警方通常采用4頭警犬來辨別氣味作為法律證據。英國、比利時、德國法律也承認警犬氣味鑒別結果的可信性，可作為法律證據。波蘭司法機關尚未在所有刑事案件中承認這一法律證據，但在盜竊案件中，最高法院承認犬追蹤后氣味鑒別結果。但是在其他案件中，法院規定通過一系列實驗獲得的鑒別結果可以作為重要的間接犯罪證據。如果有其他有價值的證據存在，而警犬將其排除，即使有價值也不能作為證據。在鑒別氣味的過程中，如果5頭警犬對氣味同時產生示警的結果，其證據性是毋庸置疑的。在立陶宛和烏克蘭，警方使用犬氣味識別作為調查工具。比利時、匈牙利、俄羅斯、美國、白俄羅斯的法院會將其作為證據使用。可以看出，在國外，警犬的氣味識別已被用作不同程度的證據。

（二）國內警犬氣味鑒別作為刑偵技術應用但立法規制缺位

我國在經濟增長的同時，各類刑事案件也頻繁發生，與此同時，犯罪嫌疑人作案手段逐漸升級，具有高度隱蔽性。在現場，犯罪嫌疑人往往會選擇佩戴手套、腳套、頭套等規避用具進行反偵查。能夠留下的微量物證越來越少甚至沒有，一般的刑事技術手段不能足以應對，此時警犬技術中人類氣味鑒別的特殊地位顯得尤為重要。根據犯罪分子留在現場的氣味，可以識別犯罪嫌疑人的氣味，辨別、確定犯罪嫌疑人的氣味是否與現場氣味源的氣味同一，并作出結論，以識別或否認犯罪嫌疑人。

雖然目前我國憑借警犬氣味鑒定的結果偵破案件的數量不計其數，然而，根據調查和了解，我國現行法律和司法解釋對警犬鑒別結論作為刑事證據的一種類型尚未作出明確規定。不能具有與足跡鑒定、指紋鑒定文件檢驗等鑒定結論同等的法律地位。在沒有相同氣味的情況下，犬必須有一種獨特的表情形式。通常，警犬氣味鑒定結論僅是協助破獲案件的工具抑或是查獲其他證據手段。甚至有時只能被作為定案后的參考證據來使用。顯然，這一效果遠不能完全反映警犬出色的嗅覺功能。盡管警犬技術人員對犬很了解、明確警犬自身的訓練情況、對犬鑒別結論也給予充分的肯定信任。可是，法律地位的缺失還是極大地消磨了警犬技術人員的工作熱情，是對警犬氣味鑒別發展的阻礙。這種事實現狀也直接地阻礙了我國警犬事業的發展，將警犬的作用局限于法庭之外。

（三）推動警犬氣味鑒別證據化發展的應用優勢

目前，涉及法律規定的司法精神病學鑒定、毒物鑒定、法醫學鑒定、痕跡鑒定、物品鑒定、司法會計鑒定、技術鑒定文件鑒定、筆跡鑒定等刑事和民事鑒定結論已經合法普遍適用。未來刑事訴訟中會涉及到越來越多的專門性問題和結論，鑒定范圍將進一步擴大。警犬氣味鑒別作為一種刑事技術，隨著我國法律制度的進一步完善，它也將被納入鑒定范疇，成為證據制度中不可或缺的一員。

警犬氣味鑒別結論的合法化，對公安刑事偵查具有重大、深遠的現實意義。首先，有助于在刑事偵查階段排除犯罪嫌疑人，為偵查指明方向，避免對可能的因素進行重復核實。其次，鑒別結論對認定犯罪事實能夠起到關鍵的作用，倘若得到法律認可，并有成文的法律規定，它可以作為認定犯罪主要事實的直接證據。免除了復雜的刑事調查工作。警犬氣味識別的結論對許多案件的偵破具有重要意義。它不僅顯示了它在排除犯罪嫌疑人方面的優越性，而且在指明偵查方向和辨認犯罪方面也有著廣泛的用途。最后，氣味鑒別結論若能得到法律的保護并成為合法鑒定結論中的一種，必將對公安工作產生積極的、實際的重大意義。

但是，我們在看到警犬氣味鑒別結論合法化帶來的美好前景時，也要明確推動警犬氣味鑒別結論的合法化。首先要解決的就是氣味鑒別程序的合法化，警犬氣味鑒別程序表面上包含著實際工作中氣味鑒別的各個過程，其中有犯罪現場中對可疑氣味的提取、保存；氣味的封存和送檢（包括氣味的延時鑒別過程中的氣味保存）；鑒別過程中的警犬技術人員的規范操作，以及坐臥延緩、嗅嗅源、進入形式、分化和獎勵的具體細節規定；鑒別的過程執行標準；鑒別結束時的鑒別結論意見書規范形式，鑒別過程的詳細記錄等。倘若以我國證據的屬性特征為出發點來規范警犬氣味鑒別程序中的各個環節，必定能夠使得出的氣味鑒別結論更具有說服力，對推動氣味鑒別結論合法化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二、理想化標準：警犬氣味鑒別成為合法證據的應然屬性

證據的屬性是判斷事物是否為證據的標準。它們是證據存在的基本內涵要素，是證據本質和概念特征的抽象，同時它也是證據與其他非證據事物區別的標志。如果事物符合證據的概念模型，它們就具有證據屬性。就可以成立證據，證明案件事實。可以看出，是否具有證據屬性是區分證據與非證據的主要標準。警犬氣味鑒別結論屬于特殊的、新興的、無法律依據的鑒定結論之一，但是絕對不可以否認警犬氣味鑒別的有效性和準確性。為了充分利用警犬氣味鑒別結論，使其在刑事訴訟中發揮應有的作用，應將其置于證據范圍內，放到鑒定結論合法性要求之中，結合證據的屬性，認真研究該屬性在氣味鑒別中體現的特殊性。證據具有合法性、相關性和客觀性3個基本屬性。

（一）鑒別結論應具有證據的合法性

氣味鑒別結論應當是合法的，沒有合法性的氣味鑒別結論不應當被視為具有證明能力。氣味鑒別結論的有效性又稱合法性，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第一，氣味鑒別結論必須具有法律形式；第二，警犬氣味鑒別結論的實施主體資質必須是合法的。根據刑事訴訟法的規定，由公安、檢察、司法機關指定或者聘請的律師或者專業技術人員也可以收集、提供刑事技術證據。但是，合法主體在警犬氣味鑒別結論中有著特殊的規定和要求；第三，氣味鑒別結論的內容必須合法；第四，氣味鑒別結論必須按照法定程序收集。除刑事訴訟法外，還包括關于具體程序、方法和步驟規定的有關司法解釋和部頒法律、法規。警犬識別的嗅源氣體材料收集和保存沒有法律規定嚴格的程序規定。

（二）鑒別結論應富含證據的關聯性

氣味鑒別結論的關聯性是指氣味鑒別結論的內容和需要證明的案件事實之間的關系，即警犬氣味鑒別結論要能夠切實證明案件事實。與待證事實無關的氣味鑒別結論，即使是合法的也不能作為最終判決的依據。首先，這種關聯的表現形式是多樣的。其次，關聯性是客觀存在而不是主觀想象。第三，關聯性得到人們的認可。如果沒有得到人們的認可，就不能斷定它具有相關性，沒有證據能力。在警犬氣味識別中，其相關性主要體現在可疑氣味與案件事實的相關性上。其次體現在鑒別過程中嗅源與所求物之間的關聯性，這個過程中或許可以做到關聯性，但是有時警犬技術人員將所求物的氣味渲染的過重等人為因素還是破壞了這種關聯性規定，畢竟警犬具有動物性，應該在人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提供警犬客觀平等的嗅認條件。

（三）鑒別結論需呈現證據的客觀性

氣味鑒別結論的客觀性說明氣味鑒別結論所呈現反映出的內容必須是客觀存在的事實。警犬氣味鑒別結論一定要具備客觀性，缺乏這個屬性，證據便不成其為證據。

鑒別結論的客觀性要求警犬氣味鑒別須具有以下內涵：首先，警犬氣味鑒別結論作為刑事鑒定結論，必須是客觀存在的。其次，氣味鑒定結論的內容是案件相關事實的反映。這種內容不是靠猜測、分析和判斷產生的，也不是靠主觀假設捏造的。最后，氣味鑒定結論的內容與待證事實之間的關系應當客觀。許多刑事技術證據都以直接證據為特征。如果不能客觀地證明自己與案件的關系，就會歪曲案件的真實情況，導致證明錯誤。警犬氣味識別中氣味物質的客觀存在，對案件事實的反應以及氣味條件對案件事實證明之間的客觀存在性等，都需要做到絕對的客觀性，不能以人為因素、主觀臆斷改變。

三、證據性差距：警犬氣味鑒別結論的實然與應然的溝壑

（一）警犬技術人員執法主體資格認證制度缺位

警犬技術是人與犬結合刑事科學技術，在人與犬的關系中，警犬技術人員是主導因素。在警犬技術鑒定過程中，警犬始終處于從屬地位，警犬技術人員始終處于主導地位，在整個鑒定工作中發揮著重要作用，警犬技術人員的一舉一動都對犬類有很大的影響。警犬是一種需要人們正確使用和判斷的技術裝備，這種特殊的關系決定了警犬技術人員必須具備一定的資格。為了利用警犬技術從事鑒別活動，出具了警犬技術鑒定意見。雖然《公安機關警犬技術氣味鑒別規則（試行）》第3條、第4條對鑒定結構、鑒定人均有規定，但截至目前在全國沒有一家合法的警犬氣味鑒定機構，也沒有認證一位警犬技術氣味鑒定人員。專業技術人員數量上的匱乏和執法資質上的不足是制約警犬技術鑒別結論成為證據的主要因素之一。為了使警犬氣味鑒別合法化，必須解決警犬技術人員執法資質這一關鍵問題。

（二）警犬鑒別作業的能力與實際要求標準存在差距

警犬的氣味鑒別能力直接影響著鑒別結論的結果質量，警犬的作業狀況和能力是制約鑒別結論成為證據的重要因素。在通常情況下，影響因素主要有以下4個方面：一是警犬參與鑒別訓練及工作的多寡影響。由于警犬鑒別的基本能力往往只有經過培訓后再使用，所以鑒別犬的初期鑒別還沒有提高到一定的水平。犬的實際操作能力與不斷變化的氣味環境的復雜性要求仍存在較大差距；二是警犬的生理病理影響。雖然警犬經過訓練合格能夠從事鑒別工作，但不意味著它的工作狀態始終保持最佳。警犬有生病、生理老化、能力退化現象存在。其鑒別能力也隨之有所變化，鑒別結論就會直接受到影響；三是警犬技術人員的判斷水平影響。判斷警犬的作業能力和正確率是很難的。所以，從鑒別主體和技術操作要求的角度來看，無法確保鑒別結論的準確性及合法性；四是參加鑒別警犬的個性狀態影響。鑒別中警犬的神經類型以及工作狀態對鑒別結果均有較大影響。在實際工作中，警犬在何種環境、何種狀態下做出的鑒別有效以及具備什么樣的神經類型的警犬能參加鑒別活動等均未規定。

（三）現場嗅源的發現、提取缺乏標準化程序

在現場勘查中，犯罪嫌疑人留下的手印、腳印和痕跡，以及現場及其附近的遺棄物，都可以作為嗅探的來源。現場勘查中，《公安機關刑事案件現場勘驗檢查規則》對于警犬技術人員何時指揮警犬進入現場搜索嗅源、提取嗅源并未有程序化的規定。《公安機關警犬技術氣味鑒別規則（試行）》第16～20條雖然對各級公安機關的發現、提取、保護義務以及發現部位等有所規定，但對于何時進入進行現勘沒有規定。如果進入過早，可能會破壞中心現場，對其他取證勘查技術人員造成影響。進入過晚，有價值的氣味信息材料可能會提取不到。甚至，如果警犬技術人員沒有現場調查記錄，又不了解證據情況，最終導致證據核查不足。另外，在發現并提取嗅源過程中，警犬技術人員如果不邀請見證人作證，也會直接影響“氣味證據”以及鑒別的法律效力。

（四）有效嗅源保存的工作規范科學性不足

作為嗅源的氣味材料與案件事實之間的相關性是保證同一認證的基礎，也就是嗅源有效性是鑒別同一性的前提。所以不僅是嗅源的提取要嚴格，嗅源保存的科學性同樣也占據著重要的地位。如果嗅源保存方法、技術落后，就會導致嗅源揮發、污損、丟失。面對溫度、濕度復雜的環境，嗅源氣味材料也會因此而發生變化，出現發霉、污染、揮發等現象。諸多因素的存在，為氣味鑒別結論的有效性以及補充鑒別或重新鑒別增加了障礙。

（五）鑒別的范式程序以及有效結論得出的方式尚無明確規定

《公安機關警犬技術氣味鑒別規則（試行）》第41條雖然對鑒別的程序有所規定，但基本上是對鑒別人員和犬以及所求嫌疑氣味擺放有要求，并沒有一個關于警犬氣味鑒別更為詳細的時序環節、注意問題等規定。比如，雖然規定了3頭犬（至于數量是否科學暫且不討論）參加鑒別，但沒有規定工作犬的神經類型、生病理、生理周期、工作狀態。雖然規定鑒別專家組隨機擺放或不放嫌疑氣味，但沒有規定擺放時應當注意的干擾性氣味如何避免問題。雖然規定了氣味吸附及用具，但沒有規定器具準備的條件和標準。當然，對于鑒別犬的示意確認方式、鑒別過程中的環境要求、警犬技術人員的判斷行為標準均沒有嚴格的規范。

四、結論

警犬氣味鑒別在我國已成為公安機關偵破案件的重要輔助手段、方法，但由于警犬技術執法主體資格缺位、警犬鑒別作業的能力與實際操作要求有差距，嗅源的發現、提取、保存等管理缺乏科學性、規范化、標準化的規定，鑒別的范式程序以及有效結論得出的方式尚無明確規定等問題存在，嚴重制約了警犬氣味鑒別結論成為證據的進程。我國公安實務部門應著重從這幾個方面加快建設，完善《公安機關刑事案件現場勘驗檢查規則》《公安機關警犬技術工作規定》《公安機關警犬技術氣味鑒別規則（試行）》,使其更加貼合證據的合法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