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軼舟
紫砂陶刻是紫砂作品上最主要的裝飾方式之一,由于紫砂泥制作成坯,易于刻畫,所以捻管轉刀法成為了最適宜的一種創作手法,能夠在并不完全平面的紫砂坯體表面表現書畫,將紫砂器古樸、典雅、清逸的藝術氣質進一步體現出來,并且能將傳統書畫藝術中醇厚、雋永的意味通過紫砂器的表面來進行表達,因此紫砂陶刻伴隨著紫砂藝術的發展不斷進步,成為了當代紫砂藝術創作不可或缺的一員。
歷史上的陶刻藝人常常以陶刻來表達陶藝作品的個性和氣質,將書畫作為陶藝裝飾的主題,以此來表現該作品的思想、情感以及更多所要表達的內涵。作品的氣質有時候往往由上面的陶刻裝飾所決定,所以在很多時候,紫砂陶刻的題材創作要選擇適合展現自身的載體,并在結合紫砂壺體的造型特征去進行安排和設計。從流傳下來的紫砂陶刻作品大多是以壺為主,以陶刻為輔,讓紫砂壺的藝術性質能夠在原來有的基礎上更進一步。
從元代流傳下來的文獻記載,當時的紫砂罐上就銘刻有“且吃茶,清隱”草書五字,這極大的佐證了紫砂壺確實是在宋明交替,飲茶方式發生變化的時期發展起來的,且在其發展的早期,紫砂陶刻就已經出現,從這個五個字的內容來進行分析,不難得出在紫砂藝術尚且還沒有誕生出明顯的造型藝術特征的時候,紫砂陶刻就已經紫砂器注入了情感的內涵,而情感正是藝術誕生的基礎,我們的感性催使我們對美好的事物產生欣賞,所以從傳統陶刻創作的角度來說,能否為紫砂器注入更多的藝術性,即是衡量一件紫砂陶刻創作的標準。
藝術的產生源于人類對自身情感要素的體會,可以看做是一種情感的升華和提煉,藝術創作即是將這種原本散亂的體會歸納整理,從而呈現出一種可供品味的努力,紫砂陶刻需要用自己的表達方式來讓其他人理解,經過多年的學習和實踐,眼前的這件作品“井欄壺”就是筆者所塑造的自身情感的集合。這件作品有著傳統紫砂器所有應當擁有的特點,它質樸文靜、素面素心,斑斕的色彩與它無緣,用形體上的明秀,視覺上的淡雅凸顯出一種高潔的美質,將長春花的形象結合一部分筆者自身的想象,從空間上融入這把井欄壺的形體之中。
傳統紫砂壺式中的井欄壺有著十分開闊的壺面,其經典的嵌入式壺蓋讓整個壺身結構中的絕大部分都凝聚在壺面之上,這顯然是傳統紫砂陶刻最便于發揮的主場,從傳統的陶刻創作理念來看,一個廣闊的,平順的裝飾表面是再好不過的創作表現舞臺,因為在這種載體上進行創作可以極大的避免創作空間的不足,能夠擺脫形體本身所造成的刻畫障礙,而一般而言,由于表現空間更大,形體自身也就必然會存在裝飾空洞,而紫砂陶刻正好可以填補這一點。
在這把井欄壺上的長春花塑造,主要由“刀”的變化來體現,通過用刀的快慢,浮沉以及寬窄的變化,再現了一部分書畫用筆的神韻,將“長春花”主干的部分刻畫的極細致,并試圖用刀法的點綴來表現出一部分植物質感的肌理效果,這在傳統的繪畫中會通過下筆的濃淡虛實來進行表現,而在這里,則意味著刀法的繁復和精微,運用拖刀的深淺構造出植物生長布局的遠近,從視覺上營造出三維空間的立體感,而在脫離主題的花朵部分,則采用了一筆帶過的極簡修飾,花瓣往往由一刀轉圜構成,并且層層疊疊,合在一起簇擁成團,正是這種簡繁搭配的運用,構成了畫面的多樣性,也為更外部的留空埋下了伏筆,讓裝飾圖案主次分明,看點集中,簡單巧妙的塑造了裝飾事物的多樣性和視覺美感。從這件作品的創作中讓筆者明白,延續傳統并非是個體思想的傳承,而是技藝與思考方式的獲得,作為一門傳統藝術的傳承者,首先要獲得技藝,其次才會有思考的舞臺。
當代紫砂藝術創作有著古典時代無法比擬的優勢,也有著無比激烈的競爭,多變的審美和文化需求,讓這個世界充滿樂趣的同時也不滿了阻難,作為這個時代中紫砂藝術創作者的一員,將自身的情感塑造成具有一般普遍意義的具有欣賞價值的藝術品是不小的挑戰,但正是這種挑戰,讓我們創作者個體的情感藝術得以具有升華的動力,同時也豐富了整個社會的藝術情感和內涵。紫砂陶刻的創作過程,既是時代賦予我們的表達,也是我們自身成長中的收獲,在這個美好的時代,藝術的創作痛苦與希望并存,挑戰與樂趣同在。

《秦權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