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強
那是1973年11月16日,亞洲運動聯(lián)合會理事會通過決議,恢復新中國的合法權利。第二天,中華全國體育總會發(fā)表聲明,宣布將派代表團參加1974年9月在伊朗德黑蘭舉行的第七屆亞運會。從此,新中國全面走上亞洲體壇。
其實,在這之前,就有“小道”消息傳到河南開封職合收割機廠,讓一位普通的鈑金工很是興奮,練槍的勁頭更足了。
此人就是蘇之渤。
蘇之渤與新中國同齡,1965年進入國家射擊隊時才16歲。第二年初冬,他隨國家隊參加了在柬埔寨舉行的亞洲新興力量運動會。脫掉厚厚的冬裝,站在炎熱的賽場,蘇之渤頗不適應,就覺得“槍晃得亂七八糟”,但他和隊友仍拿到團體第三名。

正當他運動生涯步步高時,“文革”大潮席卷全國。射擊隊刀槍入庫,馬放南山。隊員們被要求看大字報,寫大字報,投身政治運動。1968年國家隊解散,蘇之渤回到河南省隊。第二年,省隊也解散了,他被分配到開封聯(lián)合收割機廠,當了一名沖壓鐵皮件的鈑金工,月薪28塊5。可他內心總在想,“我一定有機會再舉起槍”。
終于,蘇之渤從朋友那里得知中國有望參加亞運會的消息,于是,他立即開始了準備行動。
憑著鈑金工的技術,他用鐵棍焊了一把“槍”,安上準星和照門,又在宿舍墻上貼上一個紙黑點,下班后樂此不疲地舉起“槍”,練上半小時到一小時。平時他7點半起床,那會兒他提前到6點多,跑步、做俯臥撐……
很快,他被召回國家射擊隊,如愿以償?shù)厝脒x亞運中國代表團。
那是新中國第一次參加亞洲運動會。第七屆亞運會也由于有中國等6個國家的首次參賽,被稱為“第一次真正的亞洲運動會”。中國派出269人組成的代表團,參加了14個項目的比賽。蘇之渤參加的男子手槍慢射項目就安排在開賽第一天。
德黑蘭賽場氣候干燥,“剛喝了幾口水,沒一會兒嘴就發(fā)干,口又渴了!賽場工作人員提著水壺,托著水杯盤子,到處送水”。
手槍慢射比賽沒有預賽決賽之分,且個人和團體賽同時進行。蘇之渤和三位隊友站在賽場上,心情難免有些緊張,好在他很快就平靜下來。兩個半鐘頭的比賽,要自己掌控節(jié)奏。蘇之渤試射十幾發(fā)之后,就要了計分射。打到第二組時,出現(xiàn)了88環(huán)。他反復思索,有時舉槍起落5次,直到感覺有把握時才扣動扳機。此后,他越打越順,最后兩組連續(xù)取得94環(huán)的好成績。60發(fā)全部打完后,時間還富余十多分鐘。這時,他的成績是全場最高的,但日本選手大畑政修還沒打完。如果他發(fā)揮正常,應與蘇之渤不相上下,而且總成績需要等裁判最后核準才公布。

蘇之渤說:“那時我們都很單純,一心跟黨走,只想著為國爭光,待遇等事情想都沒想過。”
直到蘇之渤回亞運村吃完午飯后,比賽的最終結果才從電話里傳過來,他以 552環(huán)的成績獲得個人冠軍,中國隊也獲得這個項目的團體冠軍。下午3點鐘,蘇之渤站到亞運會最高領獎臺上,全然不知胸前那塊金牌居然創(chuàng)造了歷史,那是新中國在亞運會上的第一金,也是第七屆亞運會的第一金。
那屆亞運會,蘇之渤共奪得三塊金牌一塊銅牌,可除了口頭表場和一張獎狀,沒有一分錢的獎金。在國內的新聞報道上,這位冠軍名字前面的“頭銜”還是開封聯(lián)合收割機廠工人。那年月,反對金錢掛帥和錦標主義,突出的是工農兵形象。不僅如此,蘇之渤比賽用的全是加工水平不高的國產槍,手槍慢射用槍是北京射擊場修械室生產的“革新1”手槍,氣手槍則是上海生產的,取名“爭氣槍”,明顯透射著那個時代的特征。至于禮服、運動服、背包和手提箱等,都是從國家體委借來的,賽后要如數(shù)奉還。惟有那180元人民幣的出國費,讓蘇之渤很是感慨:“相當于我大半年的工資啊!”
在那屆亞運會上,中國代表團獲得33金、46銀、27銅,團體總分位列第三。回國時,鄧小平同志到機場迎接代表團,這讓蘇之渤印象頗深。蘇之渤說:“那時我們都很單純,一心跟黨走,只想著為國爭光,待遇等事情想都沒想過。”
以后,蘇之渤又參加了兩屆亞運會。在1978年曼谷亞運會上,他再次獲得手槍慢射個人和團體兩塊金牌,還打破亞洲紀錄。為此,國家體委為其記一等功,授一等獎,獎金300元,但他的比賽用槍還是國產的,服裝還是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