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建波
以互聯網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術在消費和生產領域的滲透催生了新產業、新模式和新業態,數字經濟成為我國經濟發展新動能的重要力量。整體來看,我國數字經濟產業規模大、增速高、潛力足,產業數字化程度名列世界前茅。從影響力看,相當數量的中國互聯網巨頭和初創企業已登上國際舞臺。從結構上看,我國數字經濟市場呈現鮮明特色,電子商務、共享經濟、金融科技、智能制造等板塊尤為突出。得益于龐大的用戶規模和完善的基礎設施,我國數字經濟將保持穩定增長,使得數據成為新的生產要素,各個行業領域的獨角獸企業不斷涌現。數字經濟在為轉型發展注入強勁活力的同時,也對傳統市場格局造成了沖擊,進而對市場規范和監管制度創新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數字經濟是指以使用數字化的知識和信息作為關鍵生產要素、以現代信息網絡作為重要載體、以信息通信技術的有效使用作為效率提升和經濟結構優化的重要推動力的一系列經濟活動。在不同的發展階段,信息經濟、互聯網經濟、共享經濟等概念代表了當時的語境,反映了人們關注的焦點。采用數字經濟的概念更能準確表述當前“新經濟”發展的狀態和特征。當前,數字經濟正成為驅動我國經濟發展的動力引擎。研究表明,數字化程度每提高10%,人均GDP將增長0.5%至0.62%。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發布的《數字中國建設發展報告(2017年)》顯示,2017年我國數字經濟總量達到27.2萬億元,同比增長20.3%,占GDP比重達到32.9%,網絡零售、移動支付交易規模位居全球第一,數字經濟規模位居全球第二。從歷史經驗看,完善的網絡基礎設施、龐大的用戶規模、寬松的政策管制是數字經濟能夠蓬勃發展的三大基礎。
“基礎設施完善”
網絡基礎設施的完善為發展互聯網經濟提供了支撐和加速器。數字經濟基礎設施的發展,使得消費和生產的軌跡能夠數字化,并且被存儲、傳播和分析。網絡寬帶化是中國互聯網產業高速發展的最重要因素之一,是支撐數字經濟的重要基礎。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中心的數據,我國互聯網絡基礎設施在人口居住區域的覆蓋率為97%。我國網絡基礎設施加速迭代升級,5G網絡預計2020年實現商用。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中心2017年初發布的《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統計報告》,中國網絡用戶的數量達7.31億,互聯網普及率達53.2%。工信部近期公布的數據則顯示,2016年我國智能手機的產量達15億部。
“用戶基礎龐大”
龐大的用戶市場、數億級的網民數量是數據積累的前提條件,也是數字經濟發展的基石。匯豐銀行2017年發布的《科技信任度調查報告》顯示,相對于發達經濟體,中國內地受訪者對新技術的認同度最高,更愿意接受新興技術并以此提升生活品質,而這在相當大的程度上是由于國內零售、金融、保險、租賃等傳統服務業提供的服務品種少、質量差、效率低、收費不合理,使得中國消費者對接新業態和新商業模式的意愿更為強烈。隨著網絡用戶規模的擴張,數據積累呈現指數級增長趨勢。以滴滴出行為例,其平臺上每天新增數據高達50TB以上。數字經濟在短短幾年的發展中就已展現出巨大的顛覆力和潛力,不斷創造新業態,化解過剩產能,帶動大量就業。未來,不僅將會擴大到越來越多的產業,而且新產品和服務、新型商業模式也將不斷涌現。更為重要的是,互聯網技術標準的形成和平臺地位的確立實際上是搶占用戶份額的競爭,我國巨大的用戶規模能夠為數字經濟平臺提供足夠數量的用戶,加快確立自己的市場地位。
“寬松監管環境”
數字經濟的發展有一個容忍試錯的寬松環境。在數字經濟發展的各個階段,政府都采用了較為寬容的政策措施,提供了較為寬松發展的政策環境。政策制定者基本保持著要支持和引導數字經濟發展的態度,本著鼓勵創新、包容審慎原則,制定新興產業監管規則。總之,政策制定者給予數字經濟更大的包容,只要不造成嚴重的損害,就應允許數字經濟領域的創新和試錯。傳統的行業監管思路以及反壟斷工具難以適應新經濟跨行跨界的發展模式。新經濟的全面發展既對政府治理創新產生了顯著的“倒逼”效應,也為構建多方參與的協同治理模式提供了經驗案例以及技術和數據支撐。
因此,完善的互聯網基礎設施、網民數量和用戶基礎,再加上活躍的創新創業環境,才能夠促進數字經濟在國內的蓬勃發展,而且有極大可能形成具有世界原創的產業形態和商業模式。
隨著新經濟快速發展,海量數據不斷生成、沉淀,成為新型生產要素。如果說土地是農業時代的原材料,鋼鐵是工業時代的原材料,那么數據就是信息時代的原材料,數據已經成為數字經濟時代的關鍵要素,因此,英國《經濟學家》評論到:“對本世紀來說,數據就像上個世紀的石油一樣是增長和變革的動力。數據的流動創造新的基礎設施、新商業、新壟斷、新政治,以及更關鍵的新經濟”。可見,數據成為價值的重要來源,掌握和利用數據能力成為未來決定企業競爭優勢的關鍵因素。
數據要素大量積累
除了來自消費領域,數據要素還來自生產領域。在消費領域,數字經濟的影響與作用已經得到較好體現,電子商務、互聯網金融、網絡教育、遠程醫療、網約車、在線娛樂等已經使人們的生產生活發生了極大改變。移動支付、電子競技、網紅直播等成為數字經濟的主要創新業態。在生產領域,制造業為數字經濟發展提供了廣泛的應用空間,以新一代信息技術與制造技術深度融合為特征的智能制造模式,正在引發新一輪制造業變革,數字化、虛擬化、智能化技術將貫穿產品的全生命周期,柔性化、網絡化、個性化生產將成為制造模式的新趨勢,全球化、服務化、平臺化將成為產業組織的新方式。數字技術催生更多制造業新模式,例如服務型制造、大規模個性化定制、網絡協同制造等。因此,數字經濟包括兩大部分:一是數字產業化,也稱為數字經濟基礎部分,即信息產業,包括電子信息制造業、信息通信業、軟件服務業等;二是產業數字化,也稱為數字經濟融合部分,傳統產業由于應用數字技術,所帶來的生產數量和生產效率提升,其新增產出構成數字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
數據刻畫更加精準
數字經濟企業的運營管理主要通過網絡與大數據分析技術實現供需雙方的精準高效匹配,根據對數據的快速研究和需求預測,利用云服務實現數據價值,從而降低碎片化交易的成本,提升交易效率。由于技術的制約,長期以來,數據很難產生價值,往往是生產活動的副產品,但信息技術的發展使數據無用的狀態發生了根本改變。一方面,隨著智能傳感器、移動互聯網、物聯網等技術的發展,數據的產生速度、產生規模出現了爆發式增長,數據低成本的生成、采集、傳輸、存儲成為可能;另一方面,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極大地提高了數據處理效率、降低了處理成本,使海量的、非結構化的數據清洗、分析、使用成為可能。因此,如何從數據資產中挖掘出用戶需求洞察,就成為企業轉型的關鍵點。企業不但可以通過數據分析發現用戶需求、提高生產效率,更重要的是對數據處理的結果本身就可以作為產品/服務提供給用戶。數據成為資產是數字經濟的重要特征,通過在價值挖掘過程中的數據共享和復用,從而產生了更多的數據、更大的價值、更大的獲益。
數據塑造新經濟模式
數據技術應用于經濟領域,推動商業活動發生革命性改變。目前,數字經濟的商業模式開始進入成熟階段,今后還會出現超大規模的“數商”,更有企業將其未來發展定位在“數據公司”。同時,包括海爾、美的在內的一些傳統領域的龍頭企業也在加快數字化、智能化轉型。依靠龐大的市場和用戶數量優勢,在大數據和人工智能方面,我國企業有可能復制在消費互聯網領域的成功。可以預見,數據作為繼勞動力、土地、資本之后出現的新型生產要素,將在人工智能、工業互聯網、智慧醫療等前沿領域和新興產業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而數據管理則將成為企業的核心競爭力。
因此,用戶數據成為商業模式創新的要素。傳統生產要素是土地、資源、資本和勞動力,現在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人工智能等技術的發展為我們打開了利用新資源的大門。
數字經濟是重要經濟發展趨勢,其發展過程中還存在許多法律、法規和管理制度方面的不適應。作為新興業態的代表,不僅企業需要在市場和政策的沖突中自我修正,政策制定者必須以智慧面對新興業態,通過對法律、法規和管理制度的調整,促進新經濟的發展。
釋放數字經濟的“創造效應”
雖然數字經濟正在加快成為拉動中國經濟轉型發展的新動力,但必須清醒地認識到,世界范圍內新科技革命和新工業革命所引發的潛在生產率提升尚處在啟動階段。數字經濟發展的初期,新科技產業化以及新商業模式推廣存在諸多不確定性,核心創新成果的定型與關鍵要素的迭代并不一定會伴隨著勞動生產率和利潤率的劇烈變化。正因如此,現階段新經濟的“創造效應”及其輻射帶動作用仍有局限性,其生成的新財富中有相當一部分來自于對傳統產業和傳統就業崗位的擠出和替代。如互聯網和電子商務帶動了線上消費及快遞等下游產業的繁榮,卻對傳統零售業、媒體業、銀行業、低端制造業造成了嚴重沖擊。實際上,類似的情況在歷次科技革命和工業革命爆發時都會出現。然而,由于市場和政府尚未共同為新經濟樹規立矩,監管缺位和制度建設滯后使得平臺企業可以免費使用部分公共資源,其中一些新型業務及其盈利模式則游離于市場規范、商業法律和稅收體系的之外。這雖然在特定時期內有助于數字經濟落地生根快速繁榮,鞏固提升數字經濟拉動轉型升級的作用,但也會延長數字經濟的“替代效應”,甚至會加重新財富積累的“灰度”和“原罪”,跨境電商、互聯網金融、共享經濟、移動支付等新模式新業態已經在不同程度上出現了這種問題。
實現與傳統產業的融合發展
數字經濟是重要經濟發展趨勢,其發展過程中還存在許多法律、法規和管理制度方面的不適應。作為新興業態的代表,不僅企業需要在市場和政策的沖突中自我修正,政策制定者必須以智慧面對新興業態,通過對法律、法規和管理制度的調整,促進新經濟的發展。
企業只有將數字化投入重心從提升效率拓展至創造價值,才能釋放數字技術的潛力并獲得新增長。數字化轉型切實地貫穿于整個組織和各職能部門,在運營環節中落地,從規劃、生產、銷售和管理推進全面、深度的數字化。企業應在優化流程提升效率的基礎上更進一步,持續關注如何利用數字技術創造更多價值。當前,僅有少數受訪中國制造業企業成功地將在數字技術領域的投入轉化為業務成果,成為領先于行業的數字領軍者。根據埃森哲與國家工業信息安全發展研究中心和中國兩化融合服務聯盟2017年發布的《發現新動能:中國制造業如何制勝數字經濟》研究報告,僅有4%的企業成為“數字領軍者”,即成功地將數字化投入轉化為了出色的經營績效。有19%的企業被歸類為“數字實踐者”,這些企業已經開始打造數字能力,但經營上未見明顯提升。此外,19%的企業被稱為“傳統商業領袖”,他們尚未重視數字能力,依靠過往積累維持經營優勢。而大部分(58%)的企業在數字化投入和經營業績方面都表現欠佳。傳統企業只有成為“數字領軍者”能夠成功地在企業內部和生態系統中創造并獲取更大的價值。這些企業不僅利用數字技術和戰略來改善核心業務,還能創造由數字技術驅動的新業務或新商業模式。通過核心業務轉型和新業務增長,“數字領軍者”能夠順利完成新舊動能的切換,獲得了新的市場機會,實現持續的卓越績效。尤其智能制造已經成為培育新技術、新產品、新模式、新業態,支撐智能制造的基礎設施將是云平臺、標準庫、信息安全等,決策的中樞是人工智能,指揮系統就是運行在工業互聯網中的大數據,一切感知、判斷、處理、決策、反饋都是依靠大數據,未來智能制造軟件、智能系統將成為智能制造的大腦和核心。
預防形成新的市場壟斷力量
在網絡效應和輕資產等因素的共同作用下,數字經濟極易出現“贏者通吃”的市場格局,產生嚴重的數據壟斷。為了追求更大的網絡效應,資本市場不斷推動新經濟企業的合并重組,從而進一步放大“贏家全得”的局面,強化“數據和用戶獨占”的競爭結果。一旦形成數據獨占,特定行業的用戶數據會加速在某一個互聯網平臺集聚,包括個人信息、出行習慣、消費偏好、地理位置等數據資源將匯入越來越少的市場主體之中。當前,幾乎所有的互聯網公司都正在以相當“野蠻”的方式,進行數據資源的“跑馬圈地”。平臺型企業成為數據的掠奪者,伴隨著其業務邊界的拓展,當產業鏈試圖相互打通或實現數據共享時,勢必遭遇行業巨頭憑借技術和策略壁壘開展的阻擊,由此帶來的利益糾葛不可避免。數字經濟的發展帶來大量問題,主要的批評包括不正當競爭、缺乏許可證的非法經營、眾多的網絡欺詐行為、潛在的公共安全風險等。對于新問題,不能采用老辦法。數字經濟的監管也要時常經濟環境、行業環境、消費習慣的改變,探索適應性的監管方法。立法和監管往往遲滯于現實的發展,這給創新者以大量的靈活度。隨著市場的成熟,政府和企業通過立法和監管,在塑造更健康的發展環境方面都表現出了更為積極的態度。
當前,幾乎所有的互聯網公司都正在以相當“野蠻”的方式,進行數據資源的“跑馬圈地”。平臺型企業成為數據的掠奪者,伴隨著其業務邊界的拓展,當產業鏈試圖相互打通或實現數據共享時,勢必遭遇行業巨頭憑借技術和策略壁壘開展的阻擊,由此帶來的利益糾葛不可避免。
應該看到,數字經濟剛剛起步,各種商業模式尚在探索發展中,數據壟斷的危害暴露得也不徹底,解決問題的思路和手段仍在醞釀。對于濫用市場勢力、危害信息安全的監管和約束方式,應該有較大的制度彈性和政策空間。未來,一方面要強化數字經濟的政策儲備。針對新經濟發展中出現的新情況新問題,政府不宜急于干預,而是要加緊深入研究,摸清規律,形成頂層設計和政策儲備。通過提供新的制度供給,著力克服新經濟發展中的固有矛盾,不斷完善監管體系,有效防范數據壟斷,加快推動新經濟走上規范有序的良性發展道路。另一方面要構建數字經濟的行業主導權。以德國和美國為代表的發達國家正布局智能制造,中國也必須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制造體系。目前,在制造業與互聯網融合發展領域,一些國內企業的智能平臺建設和數據傳輸標準已經初步形成。政府應加大對工業互聯網平臺建設的專項政策支持,建造符合國情、適合我國制造業的數字化轉型平臺,給予相關專項政策盡快形成國家工業互聯網標準,占據全球制高點,推進中國智造的升級發展,提升國際話語權和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