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瑩

《論大戰略》
[美]約翰·劉易斯·加迪斯 著
臧博、崔傳剛 譯
中信出版社
2019-6
在作者眼中,大戰略就是目標與能力能夠達成一致,并根據環境的變化適時做出調整。其核心就是:好高騖遠容易導致失敗,厚積薄發間接實現目標,審時度勢及時調整策略。大戰略不僅適用于國家層面,無論是個人還是企業發展,都需要宏觀戰略,需要目標與能力的相協調。這一權衡問題將關乎整個社會發展的大格局。
狐貍和刺猬的隱喻最早出現在古希臘詩人阿爾基洛科斯的殘篇中:“狐貍多知,而刺猬有一大知。”當代英國哲學家以賽亞·伯林曾借此描述歷史人物思維的差異。狐貍追逐多個目標,其思維是零散的、離心式的。而刺猬目標單一、固執,其思維堅守一個單向、普遍的原則,并以此規范一切言行。狐貍和刺猬的特點在他身上出現某種交匯,而交匯點就是“常識”。伯林的結論是:常識是某種自發、單純而未被理論污染的東西,經得住時間檢驗。
伯林的理論也啟發了加迪斯對戰略行為的思考。他認為:狐貍式思維的人善于歸納各種不同信息,而不是僅依據“宏大圖式”進行推導;刺猬式思維的人則恰恰相反,他們拒絕批判和反思,往往沉浸在自己先入為主的觀念里。而加迪斯認為,“狐貍和刺猬的悲劇在于,彼此都缺乏對方所具有的一些能力。”
作為美國冷戰史研究的權威人物,加迪斯推出這本新書,自然引發美國學界關注,看法有褒有貶。
贊賞的觀點認為,加迪斯把焦點放到“領導力”上非常重要,歷史上無數政治家由于缺乏謀略,把國家導向覆亡,教訓深刻。也有評論提到現實的美國政治,認為過多的常規戰爭和非常規戰爭正持續消耗美國的國家財富,美國現任和未來的領導人都應讀讀這本書,反思美國戰略。
批判的觀點則認為:核武時代進行戰略決策受到比較大的限制,加迪斯未能對此給予重視;書中只談到抽象的戰略和常識,未對現實決策提出具體建議;書中強調的主要是西方戰略思維,對東方戰略思維的探索不夠深入。
作為中國讀者,從加迪斯勾勒出的上千年世界戰略歷史中,可以觀察到國家興衰的各種印記,引人入勝。然而,人們可能更想了解他對冷戰后美國戰略的得失如何盤點。
20世紀90年代初,蘇聯解體標志著冷戰走到盡頭,在美國看來,“歷史已終結”。本著“贏者通吃”的心態,美國把新的國際戰略轉向在全球推行美式價值觀和民主制度,宣稱自己擁有“世界燈塔”的“天賦使命”。當時的美國擁有不受挑戰的絕對霸權地位和實力,獲得在國際上空前的行動自由,沒有力量能限制其選擇和行為。那么,美國是否就可以擺脫加迪斯所描繪的條件對目標的制約了呢?
冷戰結束后的第一個十年,美國致力于對原蘇東地區的改造,甚至不惜在前南地區動用武力,強勢推進“民主化”。然而,一些被改造的國家出現水土不服現象,滋生了失業、通脹、社會分化、債務負擔等一系列問題,有些隱憂在后來遍及歐洲的債務危機中進一步顯現出來。
冷戰后的第二個十年,美國把注意力轉向反恐戰爭,先后入侵阿富汗和伊拉克,同時繼續推進政治變革,引發的安全、經濟和社會余波至今未消。中東地區出現嚴重的政治衰敗和人道主義危機,沖擊歐洲國家的難民潮成為可悲的后遺癥。
如果說冷戰時期的美國試圖做刺猬和狐貍的綜合體,注意制定符合自身條件的戰略目標,并隨著形勢變化不斷調整策略,那么冷戰后的美國則執意用強大的軍事和政治力量推進一個無邊的政治目標,失去了對復雜環境的敏感性和權衡代價的意識,這是否更像偏執的刺猬?美國試圖讓自己主導下的單極格局成為世界的永久現實,聲稱要做一個有益于世界人民的“仁慈霸權”。但美國在戰略選擇上的執拗和失誤,以及所付出的超乎能力的代價,使其透支了自己的力量和聲望。美國也曾試圖將實行社會主義制度的中國納入改造的軌道,采取了“接觸+遏制”的政策,一方面讓中國融入美國主導的國際經濟體系,另一方面從未停止促使中國按照美國希望的方向轉變。然而,中國不僅在經濟上取得巨大成功,而且探索出一條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道路。如果說美國在中國未能實現自己的政治意圖,那只能說明美國對中國乃至對世界的政治意圖本身是錯誤的。
近年來,世界上許多所謂的民主制國家陷入政黨政治和國家治理困境,即使是一些老牌的西方大國也未能幸免,甚至出現了極端右傾思潮的回流。什么才是有效的國家治理模式?單一模式的主張是否需要調整?進而,國際事務是應被個別國家掌控,還是需要各國共同探索應對挑戰之策?如果美國的對外戰略存在鐘擺效應,那么特朗普上臺是否代表了推動美國對外戰略有所收縮、社會向保守主義復歸的力量?特朗普政府主張戰略收縮,恢復國家實力,著眼于美國自身利益。他的目標反映了美國的現實處境,因此,盡管美國各界對其個性和做法頗多批判,但比較一致地支持他的一些政策方向。然而,國際事務的關聯性很強,尤其是大國對全球趨勢的帶動性非主觀意志所能掌控。美國放棄國際責任,甚至主動破壞世界秩序,例如對中國等重要貿易伙伴采取關稅懲罰措施,破壞自由貿易體制,由此對他國造成的傷害和對世界經濟的沖擊,必然會反過來侵蝕美國自身利益。這又何嘗不是大國行為需要計入的代價呢?
狐貍式思維和刺猬式思維的分類可以為觀察美國戰略得失和取向提供有趣的角度,對從事戰略研究的人有一定價值。加迪斯在書中雖未明說,但字里行間還是有警示意味的,提到維護和平與繁榮需要智慧和歷史責任感。他希望美國人特別是戰略決策者關注到,一個合理的戰略目標須有與之相匹配的能力,而且在執行過程中應根據情勢發展不斷調整推進戰略目標的方式和手段,必要時甚至要對戰略目標進行果斷的調整。
誠然,這些都是重要的。但是,從中國人的角度看,任何戰略的成敗都不能脫離戰略演進所處的時代背景,成功的戰略構建更是要基于對時代潮流的準確判斷。
冷戰的終結打破了世界被集團隔絕的狀況,給經濟全球化提供了更大空間,而各國希冀和平、追求發展構成后冷戰時期的基本潮流。回過頭來看,中國對世界大勢的判斷是準確的,即時代主題是和平與發展。中國的改革開放之所以能取得成功,在很大程度上正是順應了和平與發展的潮流。當前,中國提出的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符合時代潮流和人類發展方向,是對我們的國際言論和行為的根本指導。中國對外政策的目標一向以為國內發展建設構建和維護一個好的外部環境為準則,基本內涵是和平與合作。當然,沒有什么理想能夠輕易實現,沒有哪條路徑可以暢通無阻。中國需要讓自身的追求與人類發展的基本方向保持一致,與世界各國一道努力,共同維護和平與穩定,促進發展與繁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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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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