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完陳坤浩《亞拉的禮物》,我在思考著這樣一個問題:作為90后詩人,尤其是浸染了東西方文化精髓的“學院派”詩人,他們的哲學立場、神話寓意、生活標識和文字品相究竟要達到怎樣的質地才能算是好詩,這種標準肯定不是唯一的。正因為如此,我們試著走進陳坤浩的詩歌世界,看看他是怎樣為我們呈現出不一樣的精神世界。
大多學院派的詩人,他們的詩品總與哲學立場、神話寓意、生活標簽和文字品相息息相關,陳坤浩的《亞拉的禮物》也不例外。這個組詩,仿佛在講述一個個神秘的詩化故事,尤其是在想象力支撐下所洋溢出的神秘感:“我依稀記得,在偌大的一片荒地/我撫摸了你的腳踝/你摘掉我的魚鰓//而他們笑了,就像所有消失在水里的人們。”不是嗎?詩人所要做的,不正是他在書本里所“截獲”的神話現場并通過生活標識來激活不易被人察覺到的詩意:“你知道,那時,戰爭無處不在/咆哮在湯鍋里沸騰/在碗盆中回響?!边@時,詩人并沒有把讀者一下子推到“高處不勝寒”的神話境地,而是將神話現場轉換到生活現場,從幽微的秘境轉到可觸的現實,將只可意會的神性讓位給現實語境中的生活化抒情。
可以說,超驗在先、經驗在后的90后詩人大多向往“生活在別處”,他們追求的神話與哲學、史實與現代或多或少都要度過“智性狂歡”的階段。因而,陳坤浩的《亞拉的禮物》一方面集中體現寓言性、現代性和先鋒性在浪漫主義支配下的成功“變體”;另一方面,一旦生活流風潮的來臨,這些詩人們又不可能遠離“形而下”的美學規訓,否則,那些貌似高尚的神話現場與文字現場就會因缺少現實感而流于虛空和乏味:“至今還忘不了,那垂死的魚/你的禮物。亞拉/雖然無法放下我手里的伐刀/橡膠木的眼淚在裂開。我們習慣用桶來盛接/自己的橡膠王國/假肢。絕緣體。與不透水性/我說是你回來了/多次聽到來自水底的歌聲?!鄙衩囟利惖膩嗰R遜,這片未經開發的原始地帶,仿佛總蒙著一層朦朧的面紗,詩人很想從這神秘地帶開拓戲劇性的“神話資訊”。不過,陳坤浩并不想把他的神話現場僅僅擱在“遠方的詩意”上,恰恰是那些更為切近潛意識里的生活現場讓他靈機一動。比如,“假肢。絕緣體。與不透水性”的侵入,為陳坤浩開辟了一條連接另一個世界的通道。
與很多90后詩人相比,陳坤浩沒有一味地深陷在西式神話中,而是顧及東方文化的另一片“風景”:“她聽著窗外,樹枝積雪崩開。一度漫長的寂靜,守住爐里的火。/父親的斧頭,從清晨開始。殺死雪花的呼吸?!币环矫?,陳坤浩善于制造文字現場,一步步把人帶到神話世界;另一方面,他有意識地將神話現場和生活現場在詩中碰撞,形成了在文字現場之外的連環效應。比如,“守住爐里的火”“殺死雪花的呼吸”有互異的場景設置,但詩中傳遞的仍是東方文化可預期的“溫和”。
如果說作為90后學院派詩人,頻繁地出入于神話與生活交替而成的文字現場,是出于身份選擇的話,那么,陳坤浩在《亞拉的禮物》里所寄托的無疑就是“將整個世界關閉”,重新尋找“所有消失在水里的人們”的哲學企圖。是的,陳坤浩這組詩的“入神”“入心”讓《亞拉的禮物》平添了一種人類命運的重力感,就像詩人在那首有著終極追問的《暴雨過后》中所寫的一樣,“打開收音機,我們傾聽所有關于/外面的聲音”。此時此刻,詩人究竟為自己為他人設置了怎樣的精神音域、音色和音高?我們拭目以待。
責任編輯? ?馮艷冰
特邀編輯? ?陸輝艷
→ 盧 輝 詩人,詩評家。著有《盧輝詩選》《詩歌的見證與辯解》?,F居福建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