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刀
改革永遠在路上。世界上沒有一勞永逸的制度,只有不斷改革創新,努力順應發展潮流的制度。對于中國這個走過四十年改革開放道路的國家,改革已經成為國家發展的常態,不同的是,每一階段所面臨的改革課題都不一樣。正是出于對新時代改革課題的深入探究,長期深耕中國政治、社會問題與國際關系的鄭永年,在本書中從政治改革、經濟建設、社會重建、國際關系四個維度,對中國下一步發展精準“拿脈”,并分門別類提出了自己的真知灼見。
談到改革,鄭永年言簡意賅地指出,“改革就是內部改革、外部開放”。在鄭永年看來,中央和地方主要存在政治、利益和經濟三方面的關系。國內改革大多是從這三個方面入手的,比如“1994年的分稅制和1998年的中央銀行制度的改革”。在政府層級設置中,鄭永年主張“實行三級半政府,中央、省、縣和市三級加上鄉半級(作為縣的派出機構)”。至于現行層級政府的權力,能合并的合并,能收回的收回,能下放的則下放。不難看出,鄭永年的這些建議與國務院于2016年起大力推進的“放管服”改革方向不謀而合。
司馬遷在《史記》中寫道,“縣集而郡,郡集而天下,郡縣治,天下無不治。”作為面向廣大群眾的基層政府,縣級治理向來是體現政府效率的重要代表。但“中國2800多個縣級行政區劃單位”,經濟、人口、地理條件、面積、文化等千差萬別。如東部人口多的縣人口過百萬,西部偏遠地帶僅數萬人甚至更少,用杳無人煙形容毫不為過。差別越多,意味政策個性化需求越發突出,這對執政黨的政治智慧無疑提出了更高要求。換言之,許多政策既要有大面上的“一盤棋”格局,同時也要兼具能夠充分適應地方特色的靈活性。
毫無疑問,改革必須講究策略,越是充滿智慧的改革,越不可能簡單的“一刀切”,否則會給發展造成“硬著陸”風險。當然,改革也絕非邁著碎步,瞻前顧后,否則跟不上時代,好的初衷會因腳步太慢而被淘汰。鄭永年認為,“任何國家,盡管改革的動力往往是自下而上的,但國家層面的制度建設都必須自上而下來進行”。這方面現成的例子很多,比如農村土地改革。1978年12月,安徽鳳陽小崗村18位農民冒著風險立下生死狀,本來是吃不飽飯的無奈之舉,無意中卻被急于推進改革的上層機構發現,最終在全國推廣普及,從而叩開了土地承包到戶的大門。
國企改革是鄭永年極為關注的焦點。前不久,《財富》雜志發布了2019年世界500強排行榜,據財富中文網統計,在世界最大的這500家公司中,有129家來自中國,上榜數首次超過美國的121家。有必要指出的,中國上榜企業中央企接近半數,且牢牢占據榜單前幾名。有學者曾指出,“中國國企只有500大,而沒有500強”,一方面央企在國內叱咤風云無所不能,另一方面在國際上始終難以痛痛快快地施展拳腳。導致這種涇渭之別的根子當在于,國企具有鮮明的“權力”屬性,一旦脫離“權力”的庇佑,國企的市場化生存能力往往會腰斬,或者說迅速還原為市場中的“巨嬰”本色。
對于國企的未來,鄭永年認為關鍵在于走好四步棋,即進一步企業化、給國企設定一個邊界、保持國企的開放性、國企必須“國有化”。簡單點說,就是國企應當有所為有所不為,國企應是公益性事業的兜底,而不是什么錢好賺就往什么里面鉆。事實上,國企近年來對房地產的深度介入就招致坊間諸多批評。
在鄭永年所列的四大問題維度中,國際問題在美國總統特朗普上臺后顯得極為惹眼。“一帶一路”自推行以來,很快受到沿線大多數國家的熱烈歡迎。亞洲投資開發銀行成立后,一些歐洲國家踴躍加入的熱情超出國人想象,自然也加深了美國作為世界經濟霸主地位的焦慮。于是,“修昔底德陷阱”論沉渣泛起,中國和平崛起的難度系數陡然飆升。
“據哈佛大學一個研究團隊的統計,自1500年以來,全球已經歷了16次權力在新興大國和守成大國之間的轉移,結果12次發生了戰爭,只有4次可以說是和平的轉移”。中國崛起與美國到底是否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呢?鄭永年顯然并不認同。在他看來,“一帶一路”是以發展為導向,而特朗普上臺便退出的TPP是以規則為導向。也就是說,中國的國際思路主要是對國際秩序的補充,是在順應既有國際秩序中尋求更大發展,這與美國通過書寫規則從而實現“讓美國重新偉大起來”的思路并無明顯交集。
就目前中國海洋發展戰略,鄭永年認為這并非中國霸權的體現,而是中國從陸地走向海洋的必然。歷史上,比如在明朝時期中國有實力成為海洋霸主,但因為中國傳統威脅主要來自北方,導致海洋發展難受重視,直到近代西方的堅船利炮轟醒了國人。從世界發展趨勢看,中國要想更大發展必然面向海洋,這是“海洋地緣政治變得重要起來”的原因所在。
對于西方社會“中國威脅論”的老調,鄭永年認為一當駁斥,二當解釋,三當共同發展。前兩個舉措均是表,最后一項才算是里。道理很簡單,與其苦口婆心地解釋一千遍一萬遍,不如爭取更多國家共同發展來得實惠。
發展是硬道理,發展勝于雄辯,發展才能爭取更多國際受益者一起講好中國的故事。所以,鄭永年建言,“在下一階段,中國不僅需要繼續把‘自由貿易的大旗扛下去,更需要具體的政策行為”。簡而言之,內部改革、外部開放仍是中國未來發展的大趨勢,也只有順應世界發展潮流,義無反顧地擁抱整個世界,中國才可能在發展中團結更多國際力量,共同推動人類社會的發展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