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 驢

張進發

二旦的驢調教了十多天，仍不聽使喚。這不，二旦扶起車轅子還未搭在驢背上，驢飛出一蹄正中二旦大腿。二旦被踢的走路一拐一拐的。二旦舉起鞭子狠狠朝驢大腿抽了一下罵，這個喂不熟的白眼狼，光吃不干，老子養你鬧球哩。驢受疼了，兩條后腿一尥一尥的，尥得老高。二旦死死拽緊韁繩又罵，怨不得叫倔驢，老子真有心把你送進殺坊。

驢是二旦前年用兩頭肥豬換的小駒子，指望喂大它幫襯著干農活兒。沒想到，驢到了能使喚的年齡，盡長了一身中看不中用的膘。二旦自己調教不出來，請來調牲口行家根萬，根萬也被驢彈了一蹄。他搓著紅腫的手腕說，日尼瑪的，這還叫個人哩。

二旦終究拿定主意要把驢拉進殺坊。這年頭驢肉的價錢老高，驢襠里那個尿騷霍氣的東西，不預約還買不上。昨天殺坊人來看過二旦驢了，給7000塊。二旦倆口子磨嘰了半天，殺坊人咬咬牙，又加了300，嬉皮笑臉的說，liang好幾次黃米的錢又沒了。

二旦拉著驢正要去殺坊，表舅過來串門兒。表舅聽說后，摸索著如綢緞般的驢脖子說，恁好的驢咋能殺了，老舅給你調教調教？二旦瞟了眼老舅，心想，我使喚牲口的莊戶人都調不好，你坐了半輩子辦公室的老頭兒能行？老舅看出二旦的疑慮，說，就試一試，成了楊六郎，不成賣麻糖。

調驢前，二旦給驢端來半篩草料。老舅說，還沒張啰，咋能先吃哩。他拉起驢往院外走。驢把頭扭向篩子，嘴唇不停地抖動，四蹄牢牢杵在地上。老舅順手給了驢一鞭子，驢屁股立刻綻出一道白印子。老舅竭力把驢拽到木樁前拴好，讓二旦把篩子放在驢嘴正好夠不著的地方。他搬個木墩子坐在篩子旁，又讓二旦取來半升黃豆。老舅抓起一把黃豆，當著驢的面，如播種般把黃豆稀稀啦啦溜進篩子。驢繃緊韁繩仍夠不著篩子，急得圍著木樁左轉右轉，時而啊～呃，啊～呃叫幾聲，蹄下踏起茫茫塵土。

老舅往篩子里撒黃豆，驢圍著木樁轉圈，驢轉累了臥在地上，鼻孔一張一吸的。老舅掐滅煙頭，起身把篩子移向驢頭，驢騰地站了起來。老舅喊聲：二旦駕轅。當二旦把車轅搭向驢背，驢沒趵沒尥，專心吃著草料。駕好車轅，老舅猛然把篩子撤走。老舅拉起韁繩，驢跟著韁繩走。十幾分鐘后，驢搖頭擺尾的止步不動。老舅讓二旦端著篩子走在驢前面，他手中的鞭子啪啪地甩在驢屁股上，驢走走停停停停走走。這樣調了一上午，當二旦拿走草料，驢仍然能走得順順當當。

二旦不由對老舅另眼相看：“沒想到老舅還有這么一手。”

老舅一臉狡黠。

“你以為老舅二十多年領導白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