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深圳去看海

藍雁

這幾年，我一直在老家與深圳之間來來去去。

自從母親患病需人照料，我就從公司辭了職，回家守著母親。對于一個事業在深圳的人來說，這是一個無比艱難的決定；對于一個女兒來說，這是義不容辭的事情。我有一姐一弟，姐在美國，弟在北京，他們都是有家有孩子的人，三姐弟中只有我是單身。父親已經過世，母親退休后孤身一人在老家，醫保和她所有的社會關系都在老家。

所以，必須是我。

我在深圳的房子沒有賣掉，偶爾有些深圳的工作找上我時，我還是會回到深圳，把落滿灰塵的房子打掃出來，住上一陣子。這時候，母親就只好拜托老家的表妹代為照顧了。

一年之中，我大概有三四次回到深圳的機會。每一次回到深圳，我都有新的感觸。整齊干凈的街道、圖書館門前排長隊的人群、地鐵上熱情讓座的年輕人，都讓我有說不出的感動。更重要的是，回到深圳，我又可以去看海。

每一次回到深圳，哪怕逗留時間再短，我都會想辦法擠出時間去看看海。去不了巽寮灣，就去楊梅坑，去不了小梅沙，紅樹林也有海。想當年我來深圳，第一是逃避父母催婚，第二就是奔著深圳的海——

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那個北方內陸城市，離海太遠了。我是在心里默念著“我們看海去”的詩句，來到深圳的。

在南北之間來來去去，時常有“夢里不知身是客”的恍惚感。但同時，我也心知肚明兩地的差異。北方春天有風沙，冬季有霾，福利是干燥，而且冬天有暖氣。南方秋冬是最美好的季節，奈何時間太短，春夏漫長潮濕，關節痛讓我沒有一天停止過咒罵這里的天氣……可是，不知為何，深圳這個城市卻始終讓我難舍難離。

每次回到深圳，對我都是一次沖擊。深圳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如果說老家是淑女習慣了小步走，深圳就是一個不停沖刺的運動健將。它往前沖的速度太快太猛，每次回來，我都暗暗心驚，怕下一次再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掉隊落伍，再也跟不上這個城市的步伐。

最近一次回來是今年10月，老家已經要穿棉襖了。我本是怕冷之人，在這個月份每晚電熱毯已經上崗，在這種時候回到深圳，深圳的福利就自動奉上了：天藍得不可理喻，空氣新鮮到讓人想哭，氣溫不冷不熱。還有，早茶永遠喝不厭，街上的人走路那么快從不無謂停留，出門辦個事情三言兩語就交代清楚，不像在老家總要找很多關系費很多唇舌……

深圳的閨蜜陪我去了一趟香港和澳門，我們購物、吃牛腩面和豬仔包，在維港看海。坐在從澳門回蛇口的輪船上，我心里一次又一次涌起一個沖動：我要回來，回到深圳！

關節痛可以治療，但我愛的城市，我愿意身處其中的城市，我隨時可以看海的城市，我確定是這一座。

回到老家，我做了一個時間表：等媽媽身體康復之后，我要說服她，跟我一起來深圳。深圳有朋友一直在提議我們一起做點事情，我想也許我們可以合伙開一間小公司，做回我熟悉和喜歡的業務。

實際上，如果賣掉房子回到老家，賣房的錢夠我買好幾套房子，還有余錢過優哉游哉的生活，不用上班奔波。可我就想回深圳。在深圳我是一個有事可做的人，忙碌，踏實，有活力，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老家的舊友們有的身居高位、有的家財上億、有的文藝瀟灑，我覺得挺好，祝福他們。至于我自己，我愛深圳，我愿意回到這里。

還有，在深圳，媽媽會實地目睹很多跟我一樣的女性單身也過得自由快活，她會改變態度，不再覺得自己的女兒不結婚就會孤苦伶仃痛苦終老。而我，可以在每個周末的上午陪她喝早茶，再開著車帶她游遍深圳的海岸，飽覽珠三角風光。

憑我對媽媽的了解，她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