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水去花山（組詩）

李斌

清晨，在豐都鬼城江邊打太極

風聲止于腳步，我在江邊停下來

昨夜的雪已化為水順江流

江水清，不透

如果見底，看到的只能是泥或沙

真正的清澈，厚如鏡

看到的是自己

我是塵世中隨波的一粒塵

一直在逐流，這江水一滌蕩

我想成為這江中一滴水了

盡管也隨波，也逐流

但再高的浪，都是干凈的

連鬼城判官手中的筆每勾畫一次

都要在這江水里清洗一次

否則就有冤情

我打的太極進入收勢

頭頂的氣沉入腳底，立地

打開的雙手抱起一江胸懷

頂天的寬闊如此

那東地獄西地獄所有的刑罰

都不如這一江清水的洗滌

順水去花山

順水經過九十度的河灣

沒有多余的波浪

心存一絲糾結就會被風掛住

因為花山需要心腸清靜的人

順水經過十八道九十度的河灣

就是要清理轉不過彎的人

因為花山轉過了歷代的風雨

仍在峭壁上越來越厚重

重過了綿延幾十里的山

六〇后們在船沿集體擺出傲嬌的姿勢

像身后的山峰鋒利地劃破天空一樣

他們曾吼破過喉嚨

他們已經到了順水的年齡

花山的黃花梨還小

有人已經算出它若干年后

成為家具的模樣

就像這巖崖上的歷史已經被惦記著了

順水去花山

經過了十八道九十度的河灣

還是有人蒙混過關

九寨溝，水

水在秋天成熟

把所有人贊美過的詞

都安放在心底

讓你一眼就看透世間的底色

她靜養大的山眉清目秀

即使草葉紅遍了人間

也感覺不到一丁點的喧囂

唯有來來往往的人

如山外流水

嘩嘩地推搡著

把水看成風景

在岳池龍回湖上聊詩

細雨的聲音通過眼睛清理了

耳朵邊柴油機的轟鳴

這樣我們就扯開嗓子談詩歌

有心里的寧靜掉進輕波

猶如掉進了貴妃醉酒后的酒窩

我們把“簸箕”年代的苦日子

談得如酒窩里流出的香甜，被

踏水而行的白鷺含在喉嚨里

它們比小說里的武功好

隱于此，一生。把內功練成內心

濃霧纏竹，遮天

也拴不住它們青春的悠閑

我說我即將逝去的青春能否輪回

它說得看你的想法有沒有這水干凈

在簡陽三岔湖花島上說詩的命

我們從昨天啟程

走高速，過橋，渡船

來到這花為蝶，草為水的地方

我們都想把詩歌種到樹上開出鳥兒靈悅的鳴叫

可我在談到詩之前，先說了女人、回家的車、酒

掌聲響起來時，我發現詩歌原來是俗事喂養

大的

于是我與詩人們大口喝酒

我們的脖子伸到了硬朗的氣場

一仰，大口吞下的酒都成為詩歌的血液

直抒胸臆地流淌在嘶吼的快意和擊掌為兄的

相見恨晚之間

當聲音嘶啞，遠離城市虛妄的燈火，詩歌有

命了

雨一樣豪放地飄灑在這以花為姓的島上

我們以歌為名的詩，順著雨打落的花香

流進三岔湖里變為了魚

自由了

→ 李 斌 2000年開始寫詩，有詩歌作品在《星星》《詩刊》《揚子江詩刊》《詩潮》《綠風詩刊》《北京文學》《四川文學》《四川日報》等報刊發表。《星星》詩刊四編室主任、事業部主任，《四川詩歌》副主編，四川省詩歌學會副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