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丹

? 1978年春節,已經65歲的習仲勛接到通知,參加全國政協五屆一次會議。會上,他當選為全國政協常委。會后,分管廣東工作的葉劍英向時任中組部部長胡耀邦提議,讓習仲勛到廣東工作。這是習仲勛的關鍵之年,更是中國的關鍵之年。
入粵
1978年4月5日,習仲勛抵達廣州,當天下午便出席了中共廣東省第四次代表大會。第二天上午,他在會上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我由北方水土養育了大半輩子,現在到了廣東,要靠南方水土養育下半輩子。”
? 時任惠陽地委副書記兼寶安縣委書記方苞第一次見到習仲勛。他說,習仲勛第一次來廣東,第一次跟全體委員見面,竟然不用稿,而且說的都是大白話,很樸實,“這讓我們覺得他和我們很交心”。
? 16年沒有工作的習仲勛,工作起來總帶著一種緊迫感。他早上五六點起床,中午不休息,晚上泡澡也在看文件,經常凌晨兩三點才睡,有時候還讓秘書張志功在旁邊讀文件。
? 5月11日,《光明日報》發表文章《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引起了席卷全國的大討論。當時,北京的政治局勢還“不太明朗”,《紅旗》雜志遲遲沒有表態。
? 習仲勛認識到這場討論的重要性,廣東媒體于第二天就全文轉載,并在全省開始真理標準大討論。習仲勛還是見諸報端的公開表態支持“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第三位省級領導人。
? 后來,他在1979年3月開學的廣東省委黨校第一期縣委書記以上領導干部讀書班上說:“那一段大家心有余悸,我也心有余悸。”當時,加諸他身上的冤案還沒有正式結論。
寶安調研
寶安與香港一橋(羅湖橋)相通,一街(中英街)相連,習仲勛看到豎在街中間的石墩把一條窄窄的中英街一分為二,兩邊貧富懸殊,對比鮮明。香港一側車水馬龍,人頭攢動;寶安一側雜草叢生,商品很少,幾乎看不到購物的顧客。
? 在蓮塘臨時收容點,習仲勛問偷渡者為什么要偷渡?幾個操著潮汕口音的人說:“吃不飽飯。”習仲勛又問:“給夠糧食,還走不走?”回答:“還走,那邊找工作容易,每個月就有一千幾百元收入,兩三年就可以寄錢回家建新房。”
? 這次寶安之行,習仲勛耳聞目睹了內地和香港的差距,感觸很深,也產生了很多新的想法。在省委常委會上,他旗幟鮮明地表態:所謂偷渡外逃,不是什么階級斗爭,屬于人民內部矛盾。香港也是中國的土地,群眾生活過不下去,往香港跑,應該叫“外流”,不能叫“外逃”!
麥子燦的批評信
1978年七八月間,習仲勛一連跑了粵東的梅縣、汕頭、惠陽三個地區的21個縣。不久,他收到惠陽地區檢察分院干部麥子燦于9月25日所寫的批評信。信的開頭說:“我同你不熟悉,也未見過面,只聽過你講話的傳達,只見過你的指示發表在報紙上。但從上述的接觸中,我感覺到你還是一個愛聽匯報,愛聽漂亮話,喜歡夸夸其談的人。”
? 他說,習仲勛多次表揚惠陽整治潼湖工程不錯,但實際上,這個工程把附近幾個公社的生產隊搞得傾家蕩產,實際上是刮了“共產風”。“目前是救民要緊,不要搞那些遠水救不了近火的大工程。”“你講話中不是常說愛聽刺耳話,說什么‘良藥苦口利于病’嗎?現在給你提兩個刺耳的意見,看你是否‘葉公好龍’!”信尾寫道。
? 10月18日,習仲勛親自復信麥子燦,并給全省縣以上黨委和省直局以上負責人寫了三封公開信,要求將麥子燦來信和他的回信一并轉發、討論。他說:“麥子燦同志對我的批評,是對我們黨內至今還嚴重存在的不實事求是、脫離群眾等壞作風的有力針砭,應該使我們出一身冷汗,清醒過來。辦事不從實際出發,不走群眾路線,靠‘長官意志’,靠行政命令,群眾有不同意見就實行壓制,一意孤行。這種壞作風,這些年來有了嚴重的發展。而我們一些同志卻沒有認識到這一問題的嚴重性,身有余毒而不知毒。”
12月18日,意義深遠的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開幕。改革開放的大幕徐徐拉開,而習仲勛本人,也將成為“殺出一條血路”的改革先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