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茹



1920年,21歲的瞿秋白懷著對社會主義的熱烈與向往來到蘇俄。從那時起,他就從來不只看光明,不只看陰影,而是實事求是全面地對這“世間的唯物主義”進行學習、分析和思考。1921年9月,瞿秋白成為中國共產黨正式黨員,開始以主人翁的姿態獨立自主思考黨的理論和建設。1922年,瞿秋白離開莫斯科,跟隨陳獨秀到中共中央工作。
深厚的理論學養
1923年6月,中共三大在廣州召開,討論的主要議題是共產黨員加入國民黨問題。會議受共產國際的影響,認為中國“獨立的工人運動尚且軟弱”,工人階級“尚未形成獨立的社會力量”,中國國民黨應該“立在國民革命之領袖地位”。會后,中共中央決定成立中央教育宣傳委員會,羅章龍任書記,瞿秋白任委員會委員。瞿秋白從此正式走上中共領導崗位,從事黨的理論宣傳和思想建設工作。
在瞿秋白負責起草的中共三大黨綱草案中,他始終強調,無產階級是“唯一的、最現實的、最先進的、最徹底的力量”。在革命領導權的問題上,瞿秋白也進行了深入思考。他認為,在國共合作中,中國共產黨應推動無產階級做國民革命中的“主干”,“勞工階級在國民革命的過程中因此日益取得重要地位以至于指導權”。并由此進一步深化無產階級“爭”領導權的理論,“無產階級的最近目標,是平民革命民權的獨裁制”,“勞工階級的最后目標在社會主義”,這個理論是共產黨人對中國革命性質的重要論斷,是中共早期革命理論的重要支柱之一。
1925年1月,中共四大在上海舉行。在會后的中央執委會上,瞿秋白成為中央局成員之一,與蔡和森一起,負責黨的宣傳工作,從此進入黨的領導核心,成為中共領袖群體中的一員,開始了他五年共產黨領袖人物的政治生涯。中共四大之后,瞿秋白一如既往做基礎理論工作,翻譯、研究和闡明馬克思列寧主義理論,探索其在革命實踐中的運用,致力于黨的思想建設,并側重于研究工人運動和民族革命運動之間的關系。
1925年2月,瞿秋白在《一九二三“二七”與一九二五“二七”》一文中,闡述中共領導工人運動史及重大意義,指出工人運動與民族革命運動息息相關,預言“全國職工運動復興即將到來”。瞿秋白的預言很快實現,聲勢浩大的二月大罷工很快開展起來。為了提高廣大工人的階級覺悟,瞿秋白專門為工人、群眾編寫了通俗易懂的小冊子《世界職工運動狀況》,詳細介紹俄國十月革命后世界工會運動里的革命派“赤色職工國際”和改良派“國際職工協會”,還結合中國工人運動的實際有針對性地進行介紹。
1926年初,國民黨二大召開后不久,瞿秋白病重吐血,住入寶隆醫院。出院回家后,他的身體雖然還是非常虛弱,但他堅持把從前不久發生的五卅運動、批判戴季陶主義等革命實踐活動中獲得的寶貴經驗教訓總結下來,進行革命理論探索,對中國革命性質前途問題進行了探討,更明確指出“中國國民革命必須由無產階級來領導”。關于武裝斗爭問題,瞿秋白強調依靠“人民與武力相結合”,以革命獨裁制對付敵人,“這是中國唯一的出路”。但中共按共產國際指示在政權、軍隊領導權上讓步,沒建立自己領導的軍隊,這是后來國民革命失敗的主要原因。
在農民問題上,瞿秋白也提出了明確的革命理論。1926年8月,瞿秋白應邀前往位于廣州番禺學宮的農民講習所講課。該所由毛澤東任所長,彭湃、阮嘯仙等講課。瞿秋白在題為《國民革命之農民問題》的講課中明確指出解決農民問題需要:明確“耕地農有”的口號;武裝農民,組織農民軍;農民參加政權,鄉村的政權歸農民;嚴厲鎮壓一切買辦地主階級的革命運動,剝奪其政權。他在講課中指出:“中國國民革命是要解決農民問題、土地問題,用各階級的聯合戰線和工人階級的領導來斗爭,才能得到勝利。”
12月13日至18日,中共中央在漢口舉行特別會議。因擔心國民革命的聯合戰線破裂,陳獨秀等提出“限制工農發展,暫不實行‘耕者有其田”的主要策略,企圖以此換回蔣介石向左。這樣的工農政策顯然不符合瞿秋白的政治思想,他心情郁悶,由武漢返回上海后就病倒了。在病中,他系統梳理自己近些年來的思想,反思中共在中國革命中的成績和錯誤,寫就了《中國革命中之爭論問題》一文。文中,他強調土地革命是“中國革命之重”,重申實行“耕地農有”的主張。他還寫道:“農民佃戶動手占據耕地,這種暴動不應是革命黨人所怕的,應當努力去組織這種進攻。”瞿秋白還推動出版了毛澤東的《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單行本,并在該書序言中寫道:“中國革命家都要代表三萬萬九千萬農民說話做事,到戰線去奮斗。”
瞿秋白走上中共領導崗位后,一直堅持用馬克思主義理論思考中國革命問題,深入探究革命理論,堅持獨立思考,不盲從理論權威,是真正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家和宣傳家。共產國際代表馬林稱瞿秋白是“真正懂馬克思主義理論的人”“能按馬克思主義的方法分析實際情況的同志”。
堅毅果敢的領導作風
瞿秋白對好友羊牧之說過,學習和運用馬克思主義,“一切貴在腳踏實地,貴在實練明察”,“要想為黨做些工作,不到現實中練練察察,將來總是一事無成”。瞿秋白在領導黨的斗爭中,有條件時總是沖鋒在一線,敏銳地發現問題,堅定地解決問題,展現出了堅毅果敢的領導作風。
1925年5月,五卅運動爆發。5月31日清晨,在上海橫濱橋附近寶興里一幢兩層樓房里,陳獨秀主持召開中共中央緊急會議,成立行動委員會領導五卅運動。會議決定出版《熱血日報》,瞿秋白任主編。瞿秋白對辦這份報紙傾注了巨大的熱情,他認為老朋友鄭振鐸辦的《公理日報》太溫和:“這個世界有什么公理呢?解決問題的,只有熱血!”瞿秋白全身心地投入到辦報工作中,逢人就說:“這樣工作比在大學講臺上有效得多。”
《熱血日報》是中共創辦的第一份日報,6月4日,這份由瞿秋白題寫報頭的日報一經面世,就走在了反帝愛國的最前列。瞿秋白每天了解各方動態,布置采訪任務,組織群眾通訊員,密切聯系社會各界各階層,不分晝夜趕寫文章。據不完全統計,到6月27日《熱血日報》被迫停刊的24期報紙里,瞿秋白寫的社論、評論、新聞、雜感等多達80篇。《熱血日報》體現出戰斗性、鼓動性、通俗性和題材的多樣性,深受廣大讀者的喜愛,出色地發揮了宣傳、指導作用。這也是瞿秋白作為中共主要領導人,拿起手中的宣傳武器,奮勇、果斷沖在革命運動第一線的生動革命實踐。從五卅運動中獲得的經驗教訓,促使瞿秋白更加深入地思考中國革命中的許多重大問題。
1927年4月27日,在大革命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中共五大在武漢召開。在會議上,陳獨秀代表第四屆中央執行委員會向大會作了長達6個小時的《政治與組織的報告》,但報告中沒有正確總結經驗教訓,也沒有做自我批評,反而堅持右傾機會主義思想:繼續反對深入開展土地革命,甚至提出不能沒收小地主的土地;反對大力武裝農民,建立農民政權。全場代表都對這份報告流露出失望的情緒。瞿秋白同樣十分憂慮,他當機立斷,拿起自己擅長的宣傳武器,會議中場休息時在每個座位上散發他寫的小冊子——《中國革命中之爭論問題》。瞿秋白的這本小冊子實際上批評了陳獨秀、彭述之的右傾機會主義錯誤,引起了一些代表的認同。
在中共五大的小組會上,瞿秋白與彭述之對革命領導權的問題進行了論爭,瞿秋白鏗鏘有力地說:中國革命有兩種不同的方式,一是由資產階級領導,一是由無產階級領導。中國革命必須由無產階級領導。彭述之諷刺地說:“我看,中國民族資產階級還是若有若無的鬼。”瞿秋白立即當眾反駁說:“不管如何,彭述之在客觀上還是承認中國資產階級是有的,不過不是人,而是若有若無的鬼。既然前提定了,那我們就得正視現實,當前革命領導權,已經或者正在被這個鬼篡奪了。”瞿秋白繼續高聲說道:“我們黨內就有那么像彭述之那樣的人,只知和鬼聯合,而反對和人——和廣大工農群眾聯合,把中國革命領導權雙手捧給鬼,這才真是見了鬼!”可惜的是,共產國際代表維經斯基為彭述之做了辯解。瞿秋白的主動出擊和尖銳批評并沒有挽救黨的機會主義危險。大會對陳獨秀錯誤的內容和性質,以及共產國際指導中國革命所犯的錯誤缺乏應有的認識。
會議結束的第二天,羊牧之到瞿秋白的住處看望瞿秋白,寬慰他要多休息。瞿秋白淡淡一笑說:“形勢緊迫啊!已經跨上了戰馬,除非中槍倒下,能不向前沖么?”更大的革命危機在醞釀,中共到了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
7月15日,汪精衛在武漢公開與共產黨決裂,大規模逮捕、屠殺共產黨員和革命群眾,大革命宣告失敗,白色恐怖籠罩著整個武漢。7月20日,中共中央臨時政治局常務委員會提出關于準備在南昌起義的意見。瞿秋白當即表示贊同,他說:“早就應該這樣干了,我們已經被壓抑得太久了,也許這次暴動會給我們黨帶來新的希望。”這期間,瞿秋白實際主持中央臨時政治局,決定了三件大事:舉行南昌起義,發動秋收暴動,召開中央緊急會議。
8月7日,中央緊急會議在漢口召開,史稱八七會議。在會上,瞿秋白針對以往妥協退讓的右傾錯誤,著重闡述此后的新策略,指出中心工作要從一般民眾運動轉變為“獨立的工農階級斗爭”。瞿秋白明確提出,土地革命是中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中心問題,當前最重要的任務是發動和領導農民暴動,組織革命軍隊和工農革命政權,將武裝斗爭與土地革命緊密聯系在一起。八七會議在瞿秋白的主持下,制定了武裝反抗國民黨反動派、實行土地革命的方針,致力于通過武裝斗爭建立工農政權。
瞿秋白在大革命失敗、白色恐怖猖狂的艱難時刻,臨危受命,帶領中國共產黨和革命群眾,從右的錯誤轉到基本正確的方針,開始獨立領導中國革命,開創武裝斗爭和土地革命的新局面,實現了中共黨史上第一次偉大的轉折。瞿秋白在多次斗爭中展現出對時局敏銳的判斷力和堅毅果敢的領導力,使得他在八七會議之后走上了黨的最高領導崗位,成為繼陳獨秀之后的黨的領袖。
寬容大度的領導魅力
瞿秋白寬容大度的領導魅力集中體現在與陳獨秀的交往上。中共五大之后,將回莫斯科的鮑羅廷宣布重要決定,調陳獨秀去莫斯科。瞿秋白也勸陳獨秀去莫斯科,陳獨秀堅持不去。1927年9月,陳獨秀從武漢移居上海,住在福生路(今羅浮路),幾乎不出門,過起了半隱居的生活。
不久,瞿秋白結束了在武漢近半年的工作,也回到了中共中央機關的駐地上海。此時的上海經過四一二反革命政變,黨的組織遭到嚴重破壞,大批共產黨員和革命群眾被捕。為宣傳黨的革命理論和重要精神,瞿秋白到上海后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創辦黨刊《布爾塞維克》。瞿秋白初到上海,就上門拜訪陳獨秀,為機關報《布爾塞維克》約稿。陳獨秀立即答應,以“撒翁”為筆名發表了數篇文章,登在“補白”欄目里。陳獨秀還接受邀請,住在《布爾塞維克》編輯部里,與瞿秋白、羅亦農等交談。
瞿秋白非常尊重和體諒陳獨秀,他曾多次對羊牧之說:“他(陳獨秀)傳布馬克思主義,應該受到尊敬。如果我處在獨秀的位置上,也許犯的錯誤比他更大、更嚴重。”
1927年11月,中共中央常委會開會,為召開臨時中央局擴大會議做準備,討論組織問題、土地問題等決議草案。瞿秋白仍主張讓陳獨秀來參加會議,后在羅米那茲的堅決反對下作罷。但陳獨秀一直關心黨的發展,1927年底,各地傳來暴動和罷工失敗的消息,他兩次寫信給中央常委,信中有些中肯的批評意見。
1928年6月,中共六大在莫斯科召開。共產國際和中共中央數次催勸陳獨秀出席中共六大,他始終不愿出席。莫斯科的安全環境使中共六大代表們有充分的時間回顧歷史,總結經驗教訓,制定新方略。瞿秋白主持開幕式并致開幕詞,談到大革命帶來的教訓時,瞿秋白說,我們不能去掉自己的責任,但相互間不要一味指責和追究,“關于過去的事,或者國燾是對的,秋白是對的,獨秀是對的,這些問題討論起來是有意義的,但不能同我們目前的任務相比”,要把實現黨的任務作為共同目標,大家來糾正。
瞿秋白在后來作的《政治報告討論后之結論》報告中談到陳獨秀:“他的思想是有系統的,常有脫離馬克思列寧主義的觀點,但他的作用在中國革命中始終是偉大的。在武漢他有機會主義的政策,但責任不能由他一個人負,在政治上,機會主義應由政治局負責。”瞿秋白比較客觀地評價陳獨秀,沒有把大革命失敗的責任完全推到陳獨秀一個人身上,也沒有采用“陳獨秀右傾機會主義”的提法。對此,陳獨秀平靜地接受,有人鼓動他反對六大,也被陳獨秀拒絕。
但到1929年春,陳獨秀看到托洛茨基論述中國革命的文件后產生共鳴,認為托洛茨基對大革命失敗的分析是正確的。經過一段時間的思考,他大致接受托洛茨基有關中國革命的理論和策略,后來便組織中共“左派反對派”。10月,中共中央寫信給陳獨秀,指出他已經在政治上與黨對立,要求他立即停止派別活動,但遭到陳獨秀的拒絕。此后,中共對陳獨秀的批判被納入共產國際反右傾斗爭中。瞿秋白此時任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團長,批判陳獨秀成了他的新任務。
瞿秋白在批判陳獨秀的同時堅持不能簡單將陳獨秀開除黨籍,12月底,他在共產國際政治書記處會議上作“開除陳獨秀黨籍”的專題報告,認定:“中共中央關于開除陳獨秀的決定是正確的。把這個決定通知中共中央,并給予陳獨秀在兩個月期限內向國際監委提出申訴的權利,讓他自己說清楚問題。”在共產國際“左”傾蔓延的情況下,瞿秋白仍頂住壓力堅持給陳獨秀申辯的機會。與此同時,陳獨秀也于12月10日發表《告全黨同志書》,又于12月15日發表《我們的政治意見書》,公開進行申辯,表達其主張。此消息因為通訊不便沒有及時傳達到共產國際。后由于陳獨秀的主張脫離中國實際,加之內部矛盾,其組織很快分裂癱瘓。
瞿秋白寬容大度的領導魅力,來源于他始終堅持民主集中制的領導原則,實事求是,把問題擺在桌面上,尊重不同意見,討論一致后做出決定,將主要精力放到糾正工作路線、推動中國革命向前發展上。
自我批評的領導風范
瞿秋白的自我批評,始終保持著清醒、獨立的思考。他光明磊落,勇于承擔責任,不攬功諉過。
1927年3月,上海工人三次武裝起義取得成功,建立了在大城市的第一個革命政權。消息傳到當時的中共中央機關駐地武漢,瞿秋白異常激動,他當即表示不管國民政府同意與否,中宣部要盡一切努力為上海的武裝起義大造輿論,并嚴重警告北方新老軍閥不要鎮壓這個新生的革命政權。
當提到警告軍閥時“要不要點蔣介石的名”,瞿秋白無可奈何地說:“此事與陳獨秀研究過,他意暫可不點。”半個月后,蔣介石在上海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大批共產黨員和革命群眾被捕殺害。瞿秋白聽聞這個消息,心情異常沉痛:“我們太幼稚了,這一著棋,輸給了蔣介石,我們對不起上海工人階級,我們對不起犧牲的同志,血的教訓,太沉痛了。”瞿秋白深刻反思當時“不點蔣介石名”的宣傳策略:“獨秀有獨秀的想法,當時北洋軍閥,元氣雖喪,實力尚厚,而且平漢、津浦兩線大軍壓境,怕點了蔣介石的名,公開決裂,今后沒有挽回的余地。現在看來,這種右傾機會主義的觀點,害了黨的事業。”他自我批評道:“作為黨中央常委的我,也有責任,我深感在第一線斗爭的經驗太少,單是讀了幾本馬克思的書,干不好革命。”瞿秋白深刻反思自身存在的問題,積極加以改正,更加堅定地投入到與右傾機會主義的斗爭中去。
八七會議前后,瞿秋白帶領中國革命隊伍,舉行了南昌、秋收、廣州三大起義,以及各地的武裝起義。由于共產國際及其駐中國代表羅米那茲“左”傾理論指導,面對敵人血腥屠殺,黨內急躁情緒滋長,一些地區出現了強迫工人罷工、農民暴動等情況,黨組織在這些地區一度嚴重脫離群眾。由于缺乏廣泛的群眾基礎以及匆忙發動等原因,這些革命活動很快被鎮壓下去。黨的組織和革命力量受到嚴重破壞和重大挫折。瞿秋白發現和認識錯誤都比較早,全局性盲目暴動只有短短幾個月,很快就改正了。與瞿秋白共事的同事多認為他是“正派人,他沒有野心,能平等待人,愿聽取不同意見,知錯即改,能主動承擔責任,實際主要責任在共產國際及其代表”。
瞿秋白在一些重大思想理論問題上與共產國際“左”的決議保持一致,在個性上,他書生氣,較少直接參加工農群眾運動,缺乏經驗。他反思道:“在那時候,我的觀點之中不僅有過分估量革命形勢的發展以致助長盲動主義的錯誤……因為當時整個路線錯誤,所以不管主觀上怎樣了解盲動主義現象的不好,費力于枝枝節節的糾正,客觀上卻在領導盲動主義的發展。”不過,瞿秋白并非始終全盤接受共產國際代表羅米那茲的錯誤指導,而能保持一份清醒。他一直不同意羅米那茲的“中國革命現在已不具有資產階級民主主義的性質”之論,認為革命“還首先是徹底的民權主義革命”。在對待知識分子、領導起義受挫和右的同志態度上,也與羅米那茲不同。在一定程度上扭轉了“左”傾思維。
中共六屆三中全會前后,在瞿秋白、周恩來的領導下,李立三“左”傾冒險錯誤在實際工作中逐步得到糾正,各項工作逐步恢復正常。但是不久,共產國際對李立三等所犯錯誤性質的估計有了變化,對瞿秋白等新的中共中央領導不滿,于是又指示中國共產黨召開六屆四中全會。
1931年1月,共產國際遠東局書記米夫以強勢高壓手段控制的中共六屆四中擴大會議在上海召開。在這次會議上,瞿秋白只做了檢討。他不僅要用別人蠻橫強加的帽子做自我批判,推翻自己曾經辛辛苦苦工作的積極成果,等待嚴厲的政治處分,而且還要為王明等“新干部”上臺鋪平道路。
瞿秋白深刻自我批評道:“我從六大大會以前直到三中全會前后,都有好些和立三同志大致相同的觀點。因此,三中全會的時候——雖然我是參加國際七月決議案討論的,雖然自以為是了解國際路線的,可是,看見了考察立三的意見和當時政治局的路線,居然會以為不過是個別錯誤,而不是路線上和國際不同。”“立三同志的許多觀點是我在六大大會之前的錯誤觀點的‘發揚光大……所以立三路線,亦可以叫作秋白路線——從黨的歷史上的思想來源說,更公平更正確些。”“秋白路線”再往上追溯就是共產國際的路線,在這里他隱晦地點出共產國際指導路線的極“左”傾給中國革命帶來的影響。
這次會議以極“左”反“左”,把一切錯誤都歸之于“右傾”。但是,瞿秋白在反“右傾”的同時還不愿放棄自己原來的一份清醒意識,還是提出要反對“左”傾機會主義,雖然難以同當時濃厚的“左”傾氛圍相抗衡,但仍十分難能可貴。六屆四中全會的召開,是以王明為主要代表的“左”傾教條主義錯誤在中共中央占據統治地位的開端。
中共六屆四中全會后,瞿秋白退出了中共領導崗位,不再做政治工作,轉而從事文藝工作,繼續奮戰在黨的革命戰線上。
(責任編輯:聶紅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