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愛情

劉瑩

不知不覺，鄉下的外公外婆已攜手相伴走到珍貴的金婚之年。

于是，想寫寫他們的愛情了。

外公應該是喜歡外婆的吧。

偶然間翻到過外婆她老人家年輕時的照片。兩寸長，裝在外公很愛惜的那件深色大衣的口袋里，被小塑料袋包著，保護得很好。年輕時的外婆，雖不驚艷，但溫柔賢淑的氣質也能清晰地透過黑白照柔和地散出。穿越時光，我似乎能看見那個年代與那個美麗的少女。

但是這張相片，外公很少拿出來，像是早已忘記了它的存在。

他們的生活很簡單。

清晨，屋后的鳥兒叫醒白云，外公外婆就起床了。她擼起袖子著手處理小伢們的換洗衣裳，開始忙碌的一天。而外公，則會提起舊自行車一個個臺階地往下推，到了門前的青石板路上，騎向鎮上的集貿市場買菜。

外公是街間小巷那些茶館牌館的常客，每每到了飯點才會回家。每天三餐都酌杯小酒，一口口地輕抿下肚，再發出一聲回味悠長的嘆息，似乎人生如此，就是無比的愜意了。之后，他會拿起藍布帽子慢悠悠地散步到牌館。

到半夜時，寒氣下來，穿著秋衣秋褲的外婆，叫我們下樓去看看大門鎖了沒，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句：“老頭子怎么還不回來？”

有時門“哐當”一聲，剛好打斷外婆的話，十分默契。

除卻這，兩人的默契度，還表現在年前打糍粑的時候。

每當這時，外婆就會將精心挑選過的糯米淘洗干凈，然后浸泡一到兩天，再用半人高的杉木甑去蒸。外公坐在土灶前添柴，木柴“噼噼啪啪”地燃燒得痛快，火光把剛喝了二兩小酒的他的臉映得更紅了。

接下來，外婆會找鄰家借一只大木盆，直徑足有半米。外公在一旁摩拳擦掌，仿佛預備干一場浩大的工程。外公手握木棒，用棒頭一下一下地捶打煮熟的糯米。外婆提來一桶水，蹲下身子，用沾水的雙手在木棒上靈巧地滑動，以防止糯米沾盆。糯米被搗得如純白綿軟的面團，那甜糯味與實木的清香，一并交纏在火紅的除夕夜，彌漫出濃濃的年味，一直飄蕩在我最美好的光陰里。

這些年，外公與外婆之間的鄉村愛情，一直感動著我。他們一生不富裕，然而，擁有這一生真正的寶貴財富——細水長流的愛情，往后余生的歡喜。年少，以愛之名守護；年老，以情之味陪伴。就這樣，讓我陪你慢慢變老，其實是很浪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