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城的秋

周書華

一

當微寒的風掠過城市，南山上的樹葉便染上了紅色。于是，山城的秋意便濃了起來。秋天，在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秋色不盡相同的景致，有的秋葉色彩繽紛，有的碩果濃淡飄香，有的秋景浩渺如幻，秋霧如夢如煙……

滟滟波光如雪。瑟瑟風穿落葉，遙樹暮生煙。最難忘，巫峽兩岸，紅遍滿山，百里行程，一山未了一山迎，勝似無聲的畫，賽過無言的詩。這是一幅絕妙丹青長卷，山上紅黃青綠，五彩繽紛，那滿山紅葉如同大地上涌出的紅潮，幾乎要把滿山的碧綠掩蓋了似的，大地間一派紅云錦浪，就連空氣中都有些紅橙的熱烈。地上落著紅葉，樹梢搖著紅葉，草尖上掛著紅葉。彎腰拾得一片，似曾相識。這三角狀卵形的葉片，不規則的波狀齒，紅得仿佛劃著的一根火柴，許是它點著了山城的秋天……

天然原始的黃櫨與秋天融各景于一景，點綴著一身金黃，迎著微寒的秋風，讓人視覺和心境美麗、沉穩、安詳而靜謐。

今年山城的秋天來得特別快，國慶期間雨水不斷，溫度驟然降了許多。山澗邊的幾株野花，吹著別致的嗩吶，把頂著紅蓋頭的秋色一路風風光光地送到了山城。

街上，如織的人群，依舊熙熙攘攘，有多少重逢，就有多少擦肩。山城的秋色越來越深，天空越來越高，白云越來越白，忽然就有了風輕云淡的心情。

山城的秋，亂紅飛處。挾雜幾度風雨，裹卷一片金黃。紛染了兩江四岸的色彩斑斕，滿含風流蘊籍，好一個浪漫的季節。把酒依窗遙望南山，黛色深藏。興然，登臨涂山，靜立寺前，看秋色中的城市；赴鐵山坪之巔，望云卷云舒；端坐窗前，看日出日落，星空夜話，感受這座城市的山水之情。看遠處起伏的山嶺，我想，山里面一定藏著很多故事吧。

二

歲月的風，吹過山城，讓更迭的季節更深了一重。或是由于生活、工作的壓力，抑或是由于精神的焦灼，心情有些許壓抑。

雨，一直伴隨左右，天空陰郁而凝重，空氣中有些摻雜著微冷的秋風，姑娘小伙們都穿上了加厚的衣裳。于是，這座城市離冬天的腳步又進了一步。

早起，天色看上去好像要下雨一樣。屋后山腰林間縈繞的薄霧，像一只離群的蜜蜂，一只在夢里離群了的蜜蜂，你看不見它，它也看不見你，只能在夢里聽到它迷人的孩子氣，在風里迷人的孩子氣。

在電腦前正敲打著文字，陽光慢慢地從窗外樹丫間的縫隙里漏出來投射到桌前，感覺室內光線亮堂了許多。抒寫的文字，在秋日的暖陽下沾滿了溫暖。

忽然間，有種想把手伸出去碰一下的沖動。這是一種自然與心的交流。只有心靈才能夠觸摸它無聲的美，如一股清澈的溪流漫過心房，撩撥著美妙的心弦。

暖暖的陽光，照耀在身上，心里踏實，亦很滿足和溫暖。我發現今天的陽光竟是如此的安靜。在凝視的那一剎那，我的心情被強烈的震撼了。

歇下塵勞，捧一杯清茶在手，觀其色，聞其香，品其味。其實，喝茶的意義不僅僅在于品，更重要的是可以讓自己浮躁的心平和下來，使自己的思緒和著那縷縷飄逸的茶香，慢慢的彌漫開來。然后在蘇東坡“香茶嫩芽清心骨，此懷無處不超然”的境界中進行自己愉悅的精神之旅。

三

歲月如一痕墨里淺淡，終究成為一段回不去的韶光。

窗外，偶爾飄落一片嫩黃的樹葉，秋天已不知不覺間來到了身邊。路旁的落葉喬木和常綠樹互相致意。黃里透紅的葉子隨著秋風在空中翻飛，笑著，唱著，投入大地的懷抱，乍看起來，確實有“無邊落木蕭蕭下”的景致，可是，誰對這落葉不深懷敬意呢？活著的時候，它們為樹木的生長，為空氣的凈化耗費了一生的心血，死了也毫不吝嗇自己的身軀，作燃料，作肥料，深深地埋入地下，不為揚名顯世，也不圖來世再報，這不也是秋的造化么？松樹柏樹杉樹仿佛知道，它們的擔子更加重了，于是，它們變得更加蒼翠，也仿佛把貯存大半年的綠色全吐出來。

四季之中，秋的人緣最佳，爭議最少。唯一能夠于之分庭抗禮的是春天。但，春天像小孩兒的臉，說變就變，要么春寒料峭。要么燥熱難耐。郁達夫說過：“秋天，無論在什么地方，總是好的”。街角的故事里，沒了主角的演繹，身后的巷子被落寞剪裁的失了蔥蘢，那么久遠的路途，卻成了永遠不愿落幕的風情。

颯颯風前，瀟瀟雨后，云橫一段清愁。時間過往，變幻春秋。隨著年齡的增長，對秋天有種別樣的感懷。秋天，它經過了春天的憧憬萌芽，夏天的熱烈綻放，顯得更加沉淀穩重卻又不失豐腴韻味。它，意味著成熟和收獲，以及處于走向冬天的省思。山城的秋，更像是經歷人事后的溫婉婦人一抹淡然微笑，不稚嫩，不炙熱，微微地拿捏在剛剛好的溫度，不熱，不涼，卻溫心暖胃，回味中還有一絲余甘未了。

我佇立在紅塵深處，終究學會了放下。放下青春時的叛逆，放下親人逝去的悲傷，放下不切實際的想法。我甚至應該放下，那些視為珍寶的收獲。然后，如現在這樣，安靜地坐在秋日的陽光里。

遠眺南山迷蒙，霧瘴蒼垠窈杳，天際偶見大雁南飛。山城的秋，成熟浪漫，有收獲，有蕭瑟，也有落寞……

時光終是溫柔待我，贈我陽光，讓我以一顆恬淡的心，在歲月里懂得，與時光終老。

此刻，那斜下的夕陽，把西邊的天燒得火紅火紅的，就像掛著一匹巨大的紅紗布。

——選自《西部散文選刊》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