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宗懋 中國茶葉研究領域的第一位院士

莫倩

新中國成立后的茶葉種植及茶產業(yè)的發(fā)展，都繞不過陳宗懋這個名字。

今年已經86歲的陳宗懋，是中國茶葉研究領域的第一位工程院院士，中國茶葉學會名譽理事長，也是中國研究茶葉農藥殘留問題的第一人。在近60年的茶研究路上，他開創(chuàng)了茶葉農藥殘留和茶園化學生態(tài)防治研究兩個領域，率先提出用茶湯的農藥殘留水平來制定茶葉中的殘留標準，取得國際公認，為中國茶葉事業(yè)作出了卓越貢獻。

“他承擔起了科學家的責任與使命，體現(xiàn)了鮮明的科學精神。”2018年4月，中國食品科學技術學會、國際食品科技聯(lián)盟將“科學精神獎”授予陳宗懋院士，以表彰和感謝他對推動食品安全事業(yè)作出的卓越貢獻。

“這煙是什么”

陳宗懋是新中國最早的一批大學生，1950年考入復旦大學農藝系。“幾十年了，科學和時代都發(fā)生了很大變化，需要不停學習、更新。”

他自學了俄語、日語、德語、捷克語等外語，目的是方便查找和精確理解與茶相關的資料；工作之余，他每天閱讀三篇學界外文前沿論文，了解國際茶學領域最近進展；利用零散的時間翻閱隨身攜帶的資料；持續(xù)前往國內的主要茶區(qū)進行調研……他坦言，這些年他從來沒有松懈過，一直在學習和實踐。

1960年，陳宗懋進入中國農業(yè)科學院茶葉研究所，也正式與茶葉結緣。不久，他接到了第一項任務—檢測農藥殘留。他從廣州海關取回了一些因農藥殘留超標被英國海關遣回的茶葉樣本。“化驗到底是什么物質超標了。”

20世紀60年代，農藥殘留研究在中國尚屬空白，無經驗可循。多次實驗論證后，陳宗懋發(fā)現(xiàn)，是DDT（雙對氯苯基三氯乙烷，有機氯類殺蟲劑），大大超出了國際標準。這讓陳宗懋倍感焦急，也決定在茶葉農藥殘留檢測領域深耕下去。

20世紀90年代，40%的中國出口茶葉中含有超標的S421（八氯二丙醚）。“當時，英國人問我為什么要噴這個。我說我們沒有噴。但茶葉上有殘留，我解釋說可能是污染物，我們找找源頭。”陳宗懋說，當時如果無法找到S421的來源，那中國的茶葉便很難進入國際市場了。

這一找，便是兩年。陳宗懋團隊檢測了不同的農藥、肥料、水與土壤，卻一無所獲。

一次，陳宗懋在福建考察。所在公司的車間飄著一些煙。

“這煙是什么？”

“蚊香。”

當時社會環(huán)境下規(guī)范化的生產理念欠缺，生產環(huán)境和操作流程沒有標準體系。福建氣候潮濕，加之車間里白天有小飛蟲、晚上有蚊子，就點上了蚊香，驅散蚊蟲，幫助工人更專注地工作。難道問題就出在這里？

陳宗懋征得同意后，抓了一把車間的茶葉帶回了研究所。“放入溶劑中，實驗一做，在5分42秒的時候，S421出現(xiàn)了。”陳宗懋說，自己至今記得很清楚，是5分42秒！

之后，團隊成員在市場上購買了不同種類的200多個蚊香產品，帶回實驗室檢測。把它們浸泡在溶劑中，都在5分42秒后出現(xiàn)了S421。源頭找到了。之后，陳宗懋團隊將實驗寫成報告上報。

2006年，農業(yè)部發(fā)布對蚊香中禁止加入八氯二丙醚（S421）的公告。加強對含有八氯二丙醚的農藥產品的管理，停止受理和批準含有八氯二丙醚的農藥產品登記，并對撤銷已經批準的所有含有八氯二丙醚的農藥產品登記、不得銷售含有八氯二丙醚的農藥產品做出了時間規(guī)定。

“2007年3月，我們所去市場上找八氯二丙醚，已經找不到了。所以，污染要找源頭。在問題進入瓶頸的時候，要想辦法解決，不要放棄。”

“好好做科研”

陳宗懋踏入農藥殘留研究領域后，進行了60余種農藥在茶樹上殘留、降解動態(tài)的研究，提出20余種農藥的安全使用標準，其中有18項作為國家標準頒布實施，另有5項作為部頒標準，從而使茶葉成為全國各種作物中最早提出農藥安全使用標準的作物。

“中國雖然是產茶大國，但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內，中國缺乏農藥國際標準的話語權。”陳宗懋將目光瞄向了茶葉農藥殘留的國際檢測標準。

長期以來，國際計算農藥殘留的標準是以干茶為對象的，雖然標準很高但卻未考慮實際飲茶習慣。因為人們飲用的是茶湯而非茶葉本身。陳宗懋提出，茶葉農藥殘留應測定茶湯，農藥的水溶解度是決定茶葉飲用安全性的重要參數(shù)。2015年，聯(lián)合國國際食品法典委員會認定農藥的水溶解度是決定茶葉飲用安全性的重要參數(shù)。之后，這一標準得到了聯(lián)合國糧農組織（FAO）的認可，也被其采用。陳宗懋說，從此中國在國際茶業(yè)農藥殘留領域有了發(fā)言權，使得中國這一產茶、制茶大國在國際茶葉標準的制定上，擁有了真正的主動權和話語權，是中國標準的一次成功。

與此同時，為最大限度減少農藥的使用，陳宗懋帶領團隊進行了昆蟲茶園生態(tài)研究。使用害蟲最喜歡的波長制成的LED誘蟲燈，精確消滅害蟲；采用黃色引誘害蟲、紅色驅逐益蟲的天敵友好型板，提升害蟲的消滅率；通過人工模擬害蟲雌蟲的氣味，放置性誘劑吸引害蟲雄蟲……陳宗懋說，采用研究所提供的化學生態(tài)防治方式的試驗田，去年農藥使用的減少量為40%到100%，高于“十三五”規(guī)劃中“藥肥雙減”項目中的五年時間內農藥減少25%。

“工作這些年，我過得比較忙碌，但很充實，沒有很大的遺憾。以前的時候，國家窮，實驗的儀器設備比較簡陋。現(xiàn)在，國家富起來了，儀器設備也好了，要繼續(xù)好好做科研。”陳宗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