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蜻蜓

殷健靈

門口的臭球鞋、破了洞沒人補的球褲，還有一堆沒刷干凈的碗筷……毛爸爸家沒有女孩，日子過得單調而又粗糙。

毛毛是家中的老三，總是受到父親和哥哥們的照顧，可他卻希望有個妹妹。

有一個妹妹，就意味著有人需要他保護；有一個妹妹，就意味著可以一夜之間長大，不再是小小孩；有一個妹妹，還意味著這個家會有更豐富的顏色和聲音。

八歲那一年，毛毛的夢想居然成真。毛爸爸再婚，新媽媽有個小女孩，四歲，剛好可以做毛毛的妹妹。

妹妹叫小艾，兩只羊角辮，一張粉嘟嘟的臉，喜歡一切女孩子喜歡的玩意兒。小艾說話柔聲柔氣，還很膽小，所有這些，都符合毛毛對“妹妹”的想象。

毛毛有一個蘋果，分一半給小艾。

毛毛得到一把栗子，分一半給小艾。

毛毛吃一碗炒年糕，也分一半給小艾。

小艾總是很開心。

毛毛教小艾吹泡泡，也教小艾跳繩。四歲的小女孩能玩的游戲，小艾都會了。不過，小艾好像還不滿足，她總是站在門檻上，巴巴地看鄰居小布頭。

小布頭有了一件新玩具。一根小竹片，磨光打平，中間有一小孔，插著圓竹棍。小布頭用雙手手掌夾住竹棍，用勁反復搓轉，猛然松手，竹片就飛上了天。小布頭驕傲地說：“這是竹蜻蜓！”

小艾伸手要玩，小布頭卻不讓。尷尬之時，毛毛出場：“這種竹蜻蜓我也會做，有啥稀奇！”毛毛把小艾拽回家，擺出哥哥的樣子，說要給小艾制作竹蜻蜓。小艾高興地拍手。

可是哪里去找竹片，哪里去找竹棍？尋遍屋子的角角落落，一無所獲。

可是當哥哥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于是，毛毛開始自己的“尋寶之旅”，他要找的寶貝，僅僅是符合條件的竹片和竹棍。

他的眼睛四下搜尋，只要是竹子做的，都要多看兩眼。

過了好幾天，才發現目標！一把小竹椅歪在墻角。毛爸爸平日里坐著它生爐子，坐著它用腳盆給三個兒子洗衣服。這把小竹椅不知道用了多少年頭兒，已經發紅、散架。

小竹椅的椅背正是薄薄的竹片做成！毛毛立即拿來錘子、起子，三下兩下就把小竹椅拆卸完畢。得到的竹片不是一根，而是一把！可是，把竹片劈成竹棍，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終于，做成了五只竹蜻蜓。是五只，不是一只哦。用手掌一搓，竹蜻蜓就旋轉著上升，飛起來。五只竹蜻蜓，猶如五架小直升機在半空飛行，引來弄堂里的大人小孩駐足觀看。

正熱鬧著，剛巧毛爸爸出差回家。進門便發現小竹椅不見了蹤影，一看竹蜻蜓就明白了幾分。劈頭就甩了毛毛一巴掌。毛毛的嘴巴咧了咧，他看看嚇壞的小艾，居然沒有哭出來。

做哥哥的怎么能當著妹妹的面哭？毛毛想。當時的情景，過了很多年，毛毛還記得。小艾說，她也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