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雪

杜權成

今年是個暖冬，我卻在焦急而耐心地盼望著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

我對雪的摯愛可以羅列上萬個理由。我來到人間的第一天，就與雪結下了不解之緣。多次聽祖父說，接生婆頭一天黃昏來到我家的時候，剛剛下雪，“撒鹽空中差可擬”。第二天清早我出生，祖父推開門看到，“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兒時學習柳宗元《江雪》，“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我疑心那是最好的詩句，區區20個字，營造了一個詩情畫意的境界，通俗易懂的文字意蘊豐厚。我想那孤獨的老者一定是一位世外高人，或許他并不在乎魚獲怎樣，他需要享受寂寞和寧靜，遠離喧囂和俗務。他還是一個天馬行空、毫無牽絆的隱者，忘卻了人間的煩惱和憂愁，尊崇著自己內心的呼喚。

參加工作的第一年，我主動申請到全鎮最邊遠的一所高寒山區小學支教，入冬的第一場雪，吸引了上課的孩子們，他們時不時地朝著窗外張望，我因勢利導，宣布把課堂搬到雪地里。我和學生們觀察雪花的花瓣，討論雪花的形成，爭論著南方是否下雪……一位戴著紅圍巾的美女老師也情不自禁地加入到我們的行列，學生請她唱歌，她大大方方站在雪地里高歌一曲《我愛你塞北的雪》。“你的舞姿是那樣的輕盈，你的心地是那樣的純潔，你是春雨的親姐妹喲，你是春天派出的使節……”優美的歌聲伴隨著雪花飛舞，我們都陶醉了。而那天的作文，學生都寫得特別的輕松，效果也特別的好，其中的兩篇還推薦發表在市報上。

多年后，我再次見到那位女老師，雖然魚尾紋已經爬上她的額頭，可是我跟她談起當年她的紅圍巾隨著雪風飄舞的情景，她的臉上居然泛起了微微的紅暈。足見那一場雪地里的忘情演唱，早已成為她美好的記憶。她在最美的年華里，遇到了最忠實的觀眾，遇到了一次殊為難得的背景，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她是那個雪天最傲嬌的女神。

我喜歡在白皚皚的雪地里漫步。我喜歡聆聽雙腳在雪地踩出咯咯吱吱的聲音，那是大地最美妙的音符，與我的脈搏一起律動;我喜歡欣賞粉妝玉砌的童話世界，它撩逗著我紛繁的思緒，讓我浮想聯翩、詩興大發。雪地里的任何一場平凡的邂逅，都會成為芬芳的往事，都會深情款款走進我的文字。

每當遇到一場雪，無論是“云暗初成霰點微，旋聞蔌蔌灑窗扉”的小雪，還是“吹燈窗更明，月照一天雪”的大雪，即興作文是我永遠戒不掉的習慣。

臨近歲末，我期待著一場美麗的大雪如約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