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畫晴的詩

閆畫晴

下午兩點在圖書館頂樓

陽光很好。一些車騎過倒映的湖水

再遠一些，幾個少年飛了起來

多年前我曾把自己交付湖水

慢慢被攤開，水上睡著翅膀泛金的蜻蜓

這多么清平：此刻你看著湖水

像一個漂泊半生的人，看著兒時的蟬蛻

江安河

它叫不出她的名字

是她異鄉言語不通的愛人

流淌著，緘默的

三年來。她只是這么站在河邊

可一些月光還是泛起了

她看著它們煙蒂一樣沉落

那些樹木在黑夜里越站越深

她再點起煙，遠處就搖曳著霓虹

暖意漾開湖水的唇齒

再遠處，冰涼長橋上

幾個少年單薄地飛了起來

只一根煙的工夫

霓虹已閃爍過半生的水流

局外人

他們放煙花，我看煙花

他們十七八歲半

還未飲人間冷暖

十五，江面浮沉著燈

我比他們感動。比他們知道

灰燼會掉落海水

他們愛，他們在年歲中

不自知地愛

我愛年歲本身

在他們放煙火的時辰

我用畢生的月光換一捧煙花

所以我一直留著

直到放飛的和握在手中的

都掉落了。指縫漏出灰燼

等著等著，年歲悄然碾碎

夜散了

你還在北國吧

你在北國就好

夜

其實也不一定非要愛什么人

只是喜歡這種姿態。多么小資

只是路燈無端

把自行車的影子拓在地上

愛人一定是在遠方

“我不是很會生活，對我來說”

徐良唱。那幾對打鬧的情侶

也許此時他們在生活

忽然覺得小腹有溫柔的暖流

轉身的弧度有一些

委屈的旖旎

像是對夜色的嗔怪

他們笑著，鬧著

在公元二零一八年

在這無處安放的夜晚

白日醒

多少次我醒來，想起

夢中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

映照童年，云朵和前世

那些或是熟悉

或遙不可及的稍縱即逝

它們讓我猝不及防

在夢中恍然若夢

夢里大多數是他，有時是別人

可無論是誰，都是愛著的

我們淌過深水淺水，笑了

一想起就足以刺痛我的笑

天空一樣清澈的笑

忘乎所以的笑，就那樣笑著

我在一生的油菜花田中醒來

我飲水，我看熹微晨光

那是黯淡的平日鋪開之前

最后的無人之境，萬物沉睡

足以過渡一段悵然若失

風吹涼了，水也平復了

而更多時候，我別無撿選

醒來時就是正午白日

那時明晃日光徒手劈開我

又快又狠，不留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