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諾千金，“賣身留學生”用承諾贏青春

張東亮

眾籌學費，239人向其伸出了援手;信守承諾，兩年內還清本息60萬元。鄧林杰說他贏了，這是一場善良之人和守諾之人的共同勝利。

為留學“賣”了自己

26歲的鄧林杰，來自山西臨汾一個貧寒之家，父母靠開一個小雜貨鋪維持生計。高中畢業后，他考入了北京一所民辦三本高校。因成績優異，鄧林杰獲得2012年“國家勵志獎學金”，學習藝術設計專業的他，導演的短片《面具》還獲得了北京大學的“最佳創意獎”。

2015年3月19日，正讀大四的他，拿到了美國紐約視覺藝術學院社會創新設計專業的錄取通知，這是一所世界頂尖的設計專業學院，但學費也非常昂貴——各種費用兩年需要70多萬元。

除去校方提供的5000美元獎學金，以及家里可以負擔的一些，即使生活費完全靠打工賺取，缺口還是很大。鄧林杰在四處求助碰壁后，萬般無奈之下只好抱著試試看的態度選擇了網絡眾籌。4月21日晚，他在社交平臺上正式發布了自己眾籌50萬元上學的求助信，并承諾支付20%的利息，甚至畢業后為對方工作。

沒想到消息一經發布，眾多媒體紛紛報道，引來無數爭議，有人鼓勵他，但也有人質疑其offer的真實性，更有人在微博評論中指責他是“騙子”“不要臉”。

有細心的網友為了求證，直接給幫鄧林杰寫推薦信的美國教授發郵件求證，美國教授回信確認了他求助的真實性，并表示“希望更多的人能幫助鄧林杰”。 一時之間，力挺鄧林杰的人越來越多，他還被網友們稱為“活股票”。

令這個“活股票”沒想到的是，在48小時內，他就籌集到了近30萬元。在諸多給鄧林杰轉賬和匯款的人中，一位張姓女士和一位聶姓先生各自給他匯了5萬元，張女士在跟他溝通時說：“我不著急你用金錢回報我，因為我看中的是你身上的才能，你甚至可以暑假回來幫我工作。”聶先生轉賬后給他留言：“我想聽聽夢想實現的聲音，加油！”

這樣的鼓勵和支持，讓這個23歲的大男孩兒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溫暖。最終，不到一個星期，鄧林杰便湊齊了50萬元學費空缺。盡管很多人表示，自己純粹是“捐贈”行為，但鄧林杰仍執拗地承諾并與資助他的人一個個簽訂借貸、還款合同，誓言兩年內還清本息。

擺攤賣藝，拼命賺錢還債

飛機降落在紐約，鄧林杰感到此前的人生被清零了。從來到美國的那一天起，他就告訴自己，“我的每一分鐘都應該被用來創造價值，絕不可以輕易浪費掉。”

鄧林杰把誠信看得比生命都重要，他說無論如何也要按時還清眾籌款。初來乍到，賣藝是最容易上手的賺錢方式。鄧林杰考察在地鐵站和公園賣藝的人，他們擁有穿透力極強的嗓音和舞蹈的天賦。他小心翼翼地想：如果我加入賣藝，成為他們的競爭者，會不會給自己惹來麻煩？

縱然有些擔心，但鄧林杰還是開啟了他的賺錢計劃——售賣自己創作的書法作品。從6歲開始，他就學習書法和國畫，對于自己的字，他還是頗有信心的。第一次，鄧林杰利用廣場上免費提供的桌椅，在一張包裝紙上用英文寫上：中國書法，10美元一張。那一天他賣出去兩幅書法，一幅小的寫著“龍”，一幅大的寫著“佛”。

從此，每周六的上午11點到下午3點，他都去那里“擺攤”。讓他沒想到的是，僅僅一個月，他就賺了將近2000美元。由于他給每一個客戶都留下了自己的“名片”，很多人開始直接在社交媒體上聯系他，此后他在網上就可以完成交易。

第二個月開始，鄧林杰又嘗試從國內掙錢。考慮到他所學的社會創新設計專業是國內沒有的，于是他將課堂內容的精華結合國內的實例制作成課件，以微信群的形式進行授課。消息一公布，為期4個月的第一期課程就有200多人報名。僅這一期課，他就賺了約3萬元人民幣。在講課的過程中，不僅有學生愿意聽他講，還有各行業的在職白領，甚至是教授設計課的老師也愿意聽他講，這讓他一度“受寵若驚”，也看到了自己的巨大價值。

開授網課，讓鄧林杰嘗到了甜頭，可也差點兒給他帶來禍端。有人匿名向紐約視覺藝術學院校方反映了這件事，甚至懷疑他是拿老師的PPT向其他人授課。為此系主任找他談話，但當他解釋完自己講授的內容是完全結合國內案例的自我創作之后，系主任不僅沒有責怪他，還對他賺錢還學費的方式大加贊賞。

那段時間，鄧林杰每周至少需要工作20個小時。對他來說，兩年內既要完成學業，還要還60萬元的債。“這就像是一場自我博弈的游戲，需要不停地打怪、升級。”鄧林杰“反思”過自己當初定下的20%的利息，也許有些太高了，但既然已經承諾了這樣的協議，就要遵守并履行下去。

為了更好地自我監督，他把每一位資助人的微信備注修改成：某某某，3000元;某某，600元……每當他刷朋友圈看到這些名字閃現時，就能督促他立即去賺錢。

“這兩年，我怕，超級怕，怕自己還不上錢。白天上學累，半夜睡得好好的，夢到有人朝我背后開了一槍，我整個人一翻身就撞到墻上，又被嚇醒了。”過23歲生日時，鄧林杰在社交網站發布了一條動態：“比生日快樂更開心的是，我還活著。”

除了賺錢，鄧林杰還學會了省錢。進餐館吃飯貴還要給小費，他就站路邊吃一美元的比薩;到美國的第二年，他還穿著幾年前在國內買的衣服;由于曼哈頓住房成本太高，鄧林杰搬到布魯克林貧民區的一處教堂避難所，周圍住的都是流浪漢;2016年5月，鄧林杰的媽媽生病住進醫院，同一周，姥姥去世，考慮到當時回家的往返機票需要好幾萬元，鄧林杰默默祈禱的同時只能忍痛選擇了放棄回家。

洋校長點贊：學院有你很榮幸

在燈紅酒綠的紐約，鄧林杰經常看到一些來自國內的留學生，渾身名牌，開著豪車四處炫富。他知道這些人大多是官二代或富二代，人家有揮霍的資本，自己什么都沒有，只能做“拼二代”！

有一天晚上，他在一家高級酒吧打工，聽到有個留學生說：“你們看！他就是鄧林杰，那個把自己賣了的人。你們看！那家伙……”緊接著，就是男男女女一陣哄笑。這聲音，在鄧林杰聽來非常刺耳，他感覺那簡直就是一種侮辱，可是轉念一想，與這幫不學無術、整天混日子的花花公子相比，除了金錢上，自己哪點都比他們強！

雖然在紐約日子過得很辛苦，但鄧林杰始終沒有放棄兌現自己的承諾。“還款是死磕到底也要堅持的！”事實上，在2017年10月份時，他還要在剩下的3個月里賺夠10萬元，才能實現自己在2018新年前還清本息的承諾，那時，鄧林杰內心的恐懼達到了極致，他甚至已經擬好了不能如期還清的聲明書。但最終，視信用為生命的他，又將聲明書撕掉，繼續堅持。

其實早在2015年11月，鄧林杰就在社交網站上公開發布了第一次還款信息，他將自己到紐約掙到的1萬元人民幣分別向三位援助人還款。從那開始，每過一段時間，鄧林杰就會發一次集中還款的信息，并貼出雙方轉賬收款截圖，以證明自己誠信履約。

就這樣，200多名資助人在18個月內陸續收到鄧林杰的欠款，他們其中大部分此前并不認識鄧林杰，也不知道在還清一筆筆欠款的同時他正過著怎樣的生活。一位張姓援助人在收到4800元本息后，對鄧林杰說，這是他有生以來最成功最有成就感的一次投資。另一位李女士在收到還款后說：“我收到你的美意，謝謝你的契約精神！”

除此之外，每一學期的成績，鄧林杰也會在自己的微博、微信朋友圈內公布，匯報給援助人和關心他的人們。

2017年5月，鄧林杰即將畢業，在離校前他們要進行畢業設計公開演講。那是他第一次做英文公開演講，他全程脫稿，以TED Talk的方式完成了演講，得到紐約視覺藝術學院校長David Rhodes的大加贊賞。在畢業典禮上，校長握著鄧林杰的手說：“我們很榮幸，紐約視覺藝術學院有你。”那一刻，鄧林杰真的很希望，239位援助人能站在現場，看到這一幕，看到他們選擇的意義和價值。

2017年12月31日，小伙子從美國發來了《關于鄧林杰——紐約視覺藝術學院學費還款的聲明》，正式向239名為他的夢想“投資”的援助人致謝、感恩。鄧林杰在聲明中說，他已經向其中的185名援助人償還了超過57萬元，剩下54位援助人由于無法取得有效聯系，還有兩萬多元未能償還。他希望通過自己的社交賬號，尋找到這些失聯的援助人，歸還剩余款項，更希望他們看到報道之后能聯系他。

截止到春節前，鄧林杰通過朋友幫忙又設法聯系到20多位援助人，歸還了1.5萬元。至此，債務已基本還清，勵志哥終于賭贏了青春。鄧林杰說他贏了，這是一場善良的人與信守承諾的人的共同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