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利安德爾·馬克 李克紅
我小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和祖父生活在一起,他在內布拉斯加州的鄉下經營著一個小農場。
有一次,祖父帶著我駕車去給奧馬哈小鎮上的一個富翁送西瓜。我們剛來到小鎮,在一條很小的路上,祖父的車子不小心碰到了一幢房子門口的一個大花盆,大花盆倒在地上,碎了。一個男人從房子里跑了出來,他攔在汽車的前面,要祖父賠錢。祖父也愿意賠錢,但是祖父太窮了,他身上一分錢也沒有,祖父哀求那個男人,等他收了西瓜的錢再賠給他,那個男人生氣地說:“你以為你能騙得了我嗎?你分明是想找借口溜走,我拿5個西瓜算了,就當抵了賠償的錢!”
說著,那個男人就想從車上搬西瓜,但是這些西瓜是按重量稱好的,一個也不能少。祖父就攔住了他,并哀求他不要搬走西瓜。那個人說什么也不肯聽,最后祖父也不哀求了,和他理論起來。從路上經過的人們都向他們投去了吃驚的眼光,但是沒有人去勸他們,他們越吵越兇。就在這時,另一個男子從附近的一幢房子里走了出來,他一邊走一邊指著我的祖父大罵:“嘿,你這個老家伙,你撞碎了別人的花盆,不肯賠錢居然還這么大聲吵鬧,你太不講理了!”
祖父一愣,隨后擠出一絲笑容對那個男人說:“對,對,真是抱歉,如果不是你現在罵醒了我,我真沒有意識到我確實太失態了,謝謝你,你真是一個正義勇敢的人。我很久以前就聽說奧馬哈小鎮的人都很正義勇敢而且大度,你看,很多人從我們身邊走過,但是沒有一個人管我們,我還以為事實上奧馬哈小鎮的人并沒有那么正義勇敢和大度呢,直到你出現,雖然你并不是為了幫我,但我能感受到你是一個正義勇敢而且大度的人?!?/p>
“這當然,奧馬哈小鎮的人都知道我是這樣的一個人。”那個男人不無得意地說,接著他用平緩的口吻問祖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祖父就把事情的大概說了一遍。那個男人點著頭,他轉身對花盆的主人說:“其實你這花盆放在門口也不是太合理,前些天有個小孩子騎自行車就差點兒撞上了它,如果撞壞花盆的不是這輛破汽車,而是那個小孩子,他滿臉流血地和碎花盆躺在一起,你該怎么辦?我看你也就算了,再說我們奧馬哈小鎮的人都以正義勇敢和大度聞名,你看連這個鄉下來的老人都知道,你又何必斤斤計較呢?”
那個花盆的主人想了想,對祖父說:“你走吧,以后可要小心一點兒,這件事要是發生在別的小鎮上,別人可不會像我們這樣友善?!?/p>
祖父連忙對他們說謝謝,然后帶著我上車接著趕路。我問祖父說:“祖父,你剛才和那個人吵得那么兇,可為什么后面來的那個人用那么大的聲音罵你,你不僅沒有和他吵,反而還笑著贊美他呢?”
“孩子,你永遠要記住,在同一場‘戰爭’里不能樹兩個‘敵人’!”祖父說,“我們不希望與人為敵,但每個人都會不可避免地處在與人敵對的境地里,你萬萬不能同時樹兩個‘敵人’,那樣無疑就是把你自己推進困境里,所以當第二個‘敵人’出現時,你最好的辦法不是立刻提起拳頭去攻擊他,而是拿出笑容去感化他,讓這個‘敵人’成為你的朋友,成為一個能幫你贏得這場‘戰爭’的朋友?!?/p>
當時我并沒有完全聽懂祖父的話,直到我長大以后再回過頭去想,如果當時祖父把第二個出現的男人也視為“敵人”,那么接下去會發生什么呢?我覺得祖父或許會被他們胖揍一頓,而且被胖揍一頓之后還會落下一個壞名聲——如果你自己是好人,又怎么會有兩個人同時揍你呢?
插圖/劉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