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星之死（下）

【美】尼可拉斯·施米德爾 劉長煌

拿到三人的口供以后，卜德祿立即指控胡德犯有謀殺罪，華盛頓為同伙。

庫克縣檢察院指派邁克爾檢察官負責這起案子，他以鐵腕著稱，多年與惡性案件打交道，讓他形成了“人性本來就是丑惡”的觀點，反對與被告進行訴辯交易。他挑選陪審團成員時，盡量避開那些看上去像替被告辯護的候選人。

胡德沒有錢請私人律師，只得選擇免費的援助律師，律師叫吉姆，曾經在塞拉利昂做過兩年的和平志愿者。

胡德一直不承認殺了人，認為有人陷害他，盡管他的好友華盛頓、韋斯特、羅杰三人的口供和車上酒瓶上的指紋都指向他。

為了進一步坐實胡德的罪行，卜德祿走訪了胡德的鄰居，請他們辨認照片。在一個鄰居家，卜德祿正和主婦在廚房看照片，主婦的妹夫剛好進來拿東西，他說見過照片上的人。妹夫叫波波，原來做過獄卒，早就認識胡德。他說，在案發的那天晚上，大概是凌晨3點左右，他被吵醒，然后從二樓的窗戶往外看，發現大概100米遠的地方，胡德正坐在一輛雪佛蘭汽車里面。

有了這個旁證，地區檢察官和卜德祿警官認為證據鏈已經形成，密不透風了，正式向法庭起訴胡德犯有一級謀殺罪。

胡德選擇了無陪審團庭審，把命運放在法官波瀾的身上。

1996年4月，波瀾法官裁定胡德犯有謀殺罪和武裝搶劫罪。

在法庭上，檢察官宣讀了受害者母親的親筆信，請求法庭不要對胡德仁慈。

胡德的家人、朋友和修配廠的老板都祈求法官從輕處罰，他們說胡德是一個負責任的父親，平時還是很和善的，有著燦爛的笑容。

天主教慈善會的主管說，胡德有時在慈善會打零工，很敬業。

胡德高中畢業，已經成家，并有了三個孩子，在汽車修理鋪攢夠了12小時的社區大學積分。

波瀾法官不為所動，判處胡德75年監禁。

援助律師吉姆替胡德宣讀了一份聲明：“人生很珍貴，一旦失去就不能復得，一個無辜的人將被奪去自由。《圣經》說，掩蓋的事，沒有不露出來的；隱藏的事，沒有不被人知道的。”

胡德被關進伊利諾斯州梅納德最高安全級別監獄，這座監獄處在密西西比河東岸的懸崖底下，19世紀末建成，埃及復興時期風格，遠看就像是一所寄宿學校。

來到監獄不久，胡德聽說一個獄犯用電視機砸死了獄友，他連忙開始練體能，加強自我保護能力。不久，他獲得了在廚房幫工的職位。

三年半后，他又被轉到針織車間做事，給獄犯做T恤衫。監獄給他少量的津貼，他不介意，他盡量爭取勞動，打發時間，也可以避開危險。

梅納德監獄離芝加哥南區有七個小時的路程，增加了他妻子媞瓦拉和孩子探視的難度。監獄電話非常昂貴，他們承受不了；媞瓦拉的水平不高，寫信也不便，所以他們的交往越來越淡。現實迫使胡德要忘記他們，他不認為媞瓦拉會等他。

終于有一天，媞瓦拉打來電話說，她已經有了伴侶，電話里還隱隱約約聽到男人的聲音。

他默默地掛掉電話，把錢包里面她的相片拿掉。他很痛心，因為她知道他沒有殺人，她是他唯一的不在現場的證人。

不久，他主動提交了離婚起訴書。

2000年，胡德參加了一個獄犯找筆友活動，他自我介紹說是一名被冤枉的“殺人犯”，尋求網友協助他平反昭雪。

幾個月后，澳大利亞佩斯市女網友芭芭拉參加了國際公益組織，愿意接受來自美國的獄犯胡德做筆友。起先，她顯得謹慎小心，和一個殺人犯做朋友，總有點感覺怪怪的，怎么說他都是經過了復雜司法程序判決的殺人犯。

通信幾次后，胡德把他的庭審材料、證人筆錄、警方檔案等復印件寄給了芭芭拉。他說，檢方多次找他做交易，只要他認罪，就可以減輕很多處罰，但是他堅決說不，因為他沒有殺人，上帝會還他一個清白的。

在信的結尾，他請芭芭拉不要太快做結論，詳細看完材料再說。

芭芭拉長著藍眼睛，沙地金發，已經四十多歲了，有了三個孩子。她小時候從沒有見過黑人，直到15歲時，在寄宿學校才看見。

她第一次結婚生了兩個孩子，各種原因離婚了；第二次婚姻生了一個孩子，但是這個丈夫虐待她，到了讓她住院的地步，她離開了他，到海邊獨自生活。時間久了，感覺海景房不是人們想象的那么有趣，孤獨寂寞，于是開始參加公益組織的聚會。

她不懂什么法律，看完材料后，直覺告訴她，這個案子沒有法庭判決的那么簡單，因為在上訴過程中，三名主要證人華盛頓、韋斯特、羅杰都翻供了。

在上訴期間，援助律師吉姆曾經突然造訪韋斯特，以期找到證人作證的盲點。他說，很多證人都不知道曾經對警方說過什么，如果在街上碰到這個證人，他所說的話可能和在警察局說的話截然相反。

韋斯特告訴律師，在警察局，警察說他的指紋留在了案發現場的酒瓶上，有重大作案嫌疑；還有一名警察用槍指著他的頭，說想回家就必須要讓警察滿意。當時為了脫身，他只有說謊，把責任都推到胡德身上，包括買大麻，在車里看見后面位置上攤著一個人，等等，都是編造的，更沒有聽見槍響。

接著援助律師走訪了羅杰，就是他說提供了.38手槍給胡德。他告訴律師，當時審訊的時候，卜德祿警官讓他做選擇題，要么說看見胡德開槍殺人，也可以說聽見胡德開槍，這是最好的選擇；要么就重新關進監獄，因為他還處在武裝搶劫假釋期。無奈，他選擇了“聽見胡德開了槍”，對此他很懊悔，他愿意簽署取消以前口供的悔過書。

第三名證人，同案犯華盛頓，在1995年8月的預審時就翻供了，說都是警方強迫他說的。卜德祿警官對他拳打腳踢，他感覺只要在口供上簽了字，就不會挨打，馬上可以回家。無奈，他把口供稍作修改，看上去更真實一點，便簽了字。

對華盛頓的庭審結果是，陪審團不作裁定，因為陪審員根本就懷疑口供的真實性。

但是檢方緊追不放。后來華盛頓看見胡德被判處75年監禁，他很害怕，和律師商量后，與檢察官達成交易，他認罪，而檢方從輕指控他。服刑12年，到2005年，他可以獲得假釋，回到家里。

吉姆律師感覺這個案件根本就是卜德祿警官一手導演的“電影”，情節都是臆造的。

但是天有不測風云，就在上訴法庭準備開庭時，韋斯特因犯癌癥病重，不久就去世了。

羅杰也犯事了，因劫持汽車和販賣毒品被警方羈押。地區檢察官和他見了面，對他說，他將面臨著作偽證、劫持車輛、販毒等三項罪名；如果在胡德的案件上維持原來的說法，就不存在偽證罪，還可以獲得劫持車輛罪從輕指控的優惠。羅杰沉默了，選擇了和檢察官配合。

對于羅杰的反反復復，援助律師吉姆向法庭質疑了他的誠信，比如說他曾經使用過八個不同的姓，三個不同的出生日期，他的證詞純粹是做交換的籌碼。

芭芭拉看完材料以后，感到無比的難受，法庭怎么能憑這些模棱兩可的證據來確認胡德犯了謀殺罪？

更有甚者，吉姆律師竟然還找到了真兇，材料是這樣記載的：

1995年的一天，吉姆正在準備應訴，突然接到蕾妮的電話，她是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BC）的調查記者，也一直關注胡德的案件。她說，幾個月前，芝加哥南區詹姆斯小學電腦老師米歇爾被人殺害，失蹤一個星期后被人發現裸體躺在汽車前后座位之間，車是她自己的克萊斯勒·雷巴戎汽車，臉上中槍。警方懷疑是她的未婚夫作的案，但沒有逮捕他，這個不是“熱案”。

米歇爾的家人請求新聞媒體介入，蕾妮參與了調查，發現“未婚夫”是一所公立學校的門衛，39歲，有暴力史和保險詐騙史，他的兒子在兩年前也是被人殺死在車里，裸體躺在前后座位之間，這個未婚夫就是老摩根，小摩根的父親。

老摩根出生長大在芝加哥，他長相英俊，紫銅色的皮膚，整潔的胡須。1972年，他和高中同學瑪茜婭結婚，并生下兒子小摩根，但是不久他就夜不歸宿。瑪茜婭和他離婚了，獨自帶著孩子生活。

離婚后，老摩根和朋友威廉姆的關系也在惡化，因為威廉姆欠他700美元不還。一天晚上，在酒店門口的車里，他掏出手槍逼威廉姆還錢，“不小心”扣動了扳機，打死了威廉姆。因過失殺人，他被判處七年監禁，兩年后假釋出獄。

出獄后，他和多莉絲結婚。不到一年，多莉絲就向法庭申請保護令，因為老摩根曾經用槍指著她的頭，有一次還掐住她的脖子，透不過氣來。不久，他們離婚了。

他的財務狀況一直很糟糕，入不敷出。1992年10月，他向好事達保險公司投保，為他的球星兒子買了五萬美元的人壽意外保險。七個月后，被他拋棄多年的兒子小摩根被人槍殺。案發三個星期以后，他從保險公司領到了4.5萬美元的賠償金。

這筆錢依然沒有解決他的財務危機，還完債就所剩無幾了。他和未婚妻米歇爾在芝加哥郊區買了一棟層階式房子，但兩人的關系一直不溫不火。1995年2月，他幫米歇爾買了人壽保險。

米歇爾被殺后，她的姐姐多琳交給警方一封信，說是米歇爾秘密交給她保管的，如果發生什么意外，馬上交到警察手上。信里面說如果她死了，肯定是老摩根殺死的。

警方對老摩根進行了多次訊問，但一直找不到什么直接證據。保險公司懷疑是騙保，也進行了相關調查，但沒辦法突破。兩年后，老摩根從保險公司獲得10.7萬美元的賠償金。

得到調查記者的提示后，援助律師吉姆立即向法庭申訴，說老摩根就是殺害小摩根的兇手，動機很明顯，出事前一段時間，他突然和兒子親近起來，之前十幾年都不聯系；出事后他獲得了經濟利益，并且慣用此法獲利；他做門衛的學校離小摩根尸體發現的地方只有兩個街區，他完全可以從垃圾堆里面撿一些酒瓶丟到車里，誤導警察。

老摩根對警察說過，他最后看見兒子是在星期六上午，給了兒子125美元和女朋友約會。后來在法庭，他又說是星期六下午給了兒子350美元。

好事達保險公司的調查員也出庭作證，說老摩根可能就是靠殺人來騙保的。

吉姆律師提醒法庭，老摩根專門殺害親近的人，先是殺死了朋友威廉姆，后來又殺死了兒子小摩根，還差點殺死了第二任妻子多莉絲，現在又殺死了第三任妻子米歇爾。

波瀾法官沒有采信吉姆律師的說法，解釋說相似的謀殺案經常發生，并取笑吉姆是不是看多了電視連續劇。

看完材料后，芭芭拉進行了大量的調查。2001年年末，芭芭拉在芝加哥論壇上發帖“警察與口供”，陸續刊登文章，描述芝加哥警察如何利用“強制和非法手段”獲取模棱兩可的口供，直指卜德祿等四名警官。

她列舉了卜德祿辦理過的眾多殺人案，有十多個被告都宣稱遭到了虐待，連未成年人都不放過。

有個叫德里克的男子在監獄里關押了四年半，涉嫌強奸殺人。他告訴記者：“我不想受折磨了，我怕了卜德祿，只有承認！”后來有了DNA鑒定技術，他被無罪釋放。

從1991年到1993年，卜德祿辦理的口供定罪案件中，至少有五名“犯罪分子”后來被無罪釋放。

芭芭拉對卜德祿的做法表示極端憤慨。

2002年，為了更方便調查，芭芭拉在美國尋找合適的對象。年底，她和賓夕法尼亞州的一名工程師結婚，移民到美國。

她和胡德一直保持書信來往。兩年多的筆友交往后，胡德寫信給她說：“您的友誼讓我不再感覺貧窮，我現在很富有了！”

2006年，芭芭拉第一次去伊利諾斯州梅納德監獄看望胡德，在接見室他們見面了。她簡直不敢認，他的頭發掉光了，山羊胡也出現了點點花白。他們聊了幾個小時，他語調溫和，彬彬有禮，有良好的價值觀，讓她想起了父親。她不再存有疑慮，堅信他在信里寫的都是事實。

分開后不久，胡德寫信給芭芭拉說：“您的來訪讓我感覺人雖然在監獄里，但我的心卻跟隨著您，每當我想起您那甜蜜的笑容，就好像在空中翱翔。”

他們開始在電話里交談，一個月幾次。他還經常寫信給她，說她的鼓勵讓他充滿了力量，她的幽默讓他愉悅，她的睿智讓他閃現靈感。

他們倆墜入了愛河，互相有說不完的話。芭芭拉考慮了離婚，但是后來她還是選擇了不離，不過開始和丈夫分開睡。

2007年，芭芭拉向芝加哥洛維法律援助中心求助，該中心主要關注警察瀆職和冤假錯案的救助。為了引起收發室的注意，她特意叫人從澳大利亞寄來國際郵件。該中心的蓋勒律師看了材料以后，同意免費援助。

蓋勒律師和同事走訪了案件相關證人。華盛頓還是一如既往地堅持被警察逼供，說指認胡德殺人是編造的。

羅杰再次翻供，說胡德是清白的。他哥哥更是爆出驚天秘密，芝加哥警察給他1000美元，讓他叫弟弟不要翻供，保持指認胡德就是殺人犯。警方還向他哥哥承諾，如果遇到什么麻煩，他們會關照他的。

當蓋勒律師問卜德祿的搭檔哈洛蘭警官，審訊的時候是否毆打了華盛頓，哈洛蘭回答說，依據第五修正案的規定，他有權保持沉默，不回答蓋勒的問題。

蓋勒問卜德祿警官，審訊的時候，他是否扭了羅杰的手。卜德祿回答說，為了上銬，就必須要把嫌疑人的手拉到背部，而不是“扭”。

卜德祿已經提升為中士了，主管涉及校園的黑幫案，他說他從不刑訊逼供。

但是，很多嫌疑人都反映他有刑訊逼供的行為。華金斯控告卜德祿在審訊的時候，把他反銬起來，吊在一個鐵圈子里，掐住他的脖子讓他透不出氣來。他只好在假口供上簽字，承認殺了人。

在過去的20年里，芝加哥政府為卜德祿主辦的案件支付了不少的賠償金，花費了很多法律成本。2011年，賠償125萬美元給哈羅德·希爾，他因為強奸殺人被關押多年，后來DNA鑒定不是他的精液，無罪釋放。有人問卜德祿有沒有悔意，他回答說，他始終堅持胡德作了案，在維護司法正義面前，他絕不退縮。

芝加哥警方說，某些企業如洛維法律援助中心人為地制造冤假錯案疑點，丑化警察，以期獲得名和利，增加賠償金。卜德祿是一名經驗豐富、德才兼備的好警官，只是被一些企業故意抹黑而已。

有人埋怨芝加哥警察局包庇下屬。兩年前，有一個酒吧女服務員起訴警察局，一名下班的警察在酒吧間用拳頭打她。“緘默法則”讓警察容易產生不當行為，警察局會袒護他們。后來陪審團裁決警察局賠償該服務員8.5萬美元。

卜德祿感覺很無奈，他認為在洛維法律援助中心的促使下，當局不會過多地糾纏胡德的案件，胡德會獲得自由，接著洛維又起訴他，索要賠償金。他說，等他死后，既不去天堂也不去地獄，而是堵在圣彼得門前，讓謀殺案受害者站在他的左邊，謀殺案兇手站在他的右邊，讓洛維法律援助中心的人徑直下地獄去，他們幫助犯罪分子逍遙法外，他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2007年8月的一天，胡德登上獄車前往芝加哥庫克縣接受詢問，這次是有關老摩根的事，他正面臨著謀殺未婚妻的審訊。

據老摩根交代，2001年9月8日，他和未婚妻米歇爾產生激烈爭吵，她扇了他一個耳光，他便推了她一把，她的背包掉了下來，一把手槍滾了出來，撞到地面走火。他怒不可遏，撿起手槍，略作停頓，便朝她開了一槍，子彈穿過她的肘部進入胸膛，接著又朝她的臉上開了一槍。他把她搬到后備廂里面，然后正常去上班。第二天一早，把她和槍扔進了密切安湖里。警方曾經多次找老摩根調查，他都矢口否認殺了人，但是后來他又主動交代，拿他自己的話說，良心上過不去。

聽完地區檢察官的介紹，胡德以為是釋放他，既然證明了老摩根連續殺人，那么就說明他沒有殺人。他沒料到的是，檢察官竟然問他是不是被老摩根收買，殺死小摩根騙取保險金，他驚得目瞪口呆。

2008年，老摩根被判處75年監禁。有人說，早先就不該放出來，導致后來發生系列殺人案。

2011年2月，拉姆·伊曼努當選芝加哥市長，他反對酷刑，并下令對部分反映強烈的案件進行復審。他說，我們不光要確認犯罪，更要追求司法公正，包括對過去的錯誤進行糾正。

三個月后，地區檢察官詹姆斯到監獄走訪了羅杰，后者再次聲明胡德是清白的，請求檢察官放了胡德。詹姆斯到密歇根州找到華盛頓，華盛頓不愿意在沒有律師在場的情況下談話，詹姆斯也就沒有跟進。

詹姆斯再到佛羅里達州找到目擊證人——獄卒波波。波波依然維護自己的證詞，說那天晚上確實看見胡德坐在出事的那個車上，他是自愿作證的。

據“清白工程”組織統計，被DNA鑒定結論推翻的冤假錯案中，四分之三的案件是因為目擊證人的誤導而造成冤案的。

詹姆斯找到老摩根，后者矢口否認殺死了自己的兒子，并說不認識胡德。

但是小摩根的母親瑪茜婭認為老摩根殺死兒子的邏輯關系成立，他為了得到人壽保險金，必須要做點什么；但是她也相信是胡德殺死了她的兒子，不管是誰，她都恨死了他們。

2012年，檢察官詹姆斯向法庭遞交了關于胡德殺人案的復查報告，她不建議推翻判決重審。

聽到消息后，芭芭拉、胡德、吉姆律師等人大失所望。芭芭拉請求查看詹姆斯檢察官的調查材料和復查報告，遭到拒絕。

據芝加哥大學法學專家克萊克說，受到過三次以上行為不當投訴的芝加哥警察占80%。而作為執法者，與其冤枉一個好人，還不如放過一個壞人。

芝加哥酷刑調查委員會介紹，有38次警察行為不當的投訴涉及卜德祿警官，數字很搶眼。

2014年4月的一天上午，芭芭拉帶著女兒到梅納德監獄探視胡德。女兒叫尼西婭，13歲，養女，曾經幾次探視過胡德，還在電話里和他通過話，她已經把他當做繼父了，芭芭拉也已離婚了。

胡德因為表現好，已經調到中度安全級別監室關押，會見時不用戴手銬了。他和芭芭拉緊緊地握著手不放。

按照規定，胡德要到2030年才能假釋出獄，到時候他就65歲了，芭芭拉也68歲了。

為了盡早出獄，芭芭拉提交了一份請愿書，說胡德的定罪證據模棱兩可，辦案警察存在多次辦理冤假錯案的歷史，老摩根有殺死親近人的習慣，以此獲得經濟利益的動機非常明顯，警察付錢給羅杰的哥哥買“證詞”，等等，都詮釋了胡德的無辜。

她建立了一個由免責項目主持的網頁，以引起人們對胡德案件的關注，為他的赦免尋求網友簽名，并通過Twitter（推特）“召喚胡德回家”進行在線互動。

2014年11月底，芭芭拉轉而呼吁州長采取行政行動，向州長辦公室寄去了一份厚厚的請愿書。

2015年1月12日，即將離任的伊利諾斯州長帕特里克·奎恩沒有出席繼任者的就職典禮，因為還有一項工作沒有完成，最后時刻他批準了43份赦免申請，赦免但不賠償。他擁有西北大學法學學位，他說：“州長很少行使赦免權，但看了芭芭拉遞交的申請后，感覺應該把胡德放出來。”

美國全國廣播公司記者蕾妮高度評價奎恩州長的行為。“你的勇氣、道德和情感也許不能使你成為一位偉大的政治家，但能使你成為一位善良而清醒的公務員……”

胡德被捕時年僅29歲，在監獄里蹲了將近22年，已經50歲了，他將接受三年的假釋，等待法庭的復審。

1月13日，芭芭拉早早地到監獄接人，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大哭。

幾年前，他曾經給她一件牛仔夾克衫，叫她保管好，等出獄時穿。

芭芭拉哭著說，再不要那件夾克了，要穿全新的衣服，開始新的生活。

2015年2月9日，芝加哥庫克縣法官經過簡短的庭審，宣布撤銷胡德和華盛頓的謀殺罪名。

獲得自由后，他到銀行開了一個賬戶，有大量的網友被他的故事所感動，給他捐款。同時，服刑時，他在針織廠打工，每月獲得200美元的津貼，也存到賬戶里。

從做筆友開始，過去15年了，芭芭拉執著的追求，終于獲得了聚首。

芭芭拉說：“這么多年，我們不光共享責任，還共享希望和夢想。幾年前，胡德失去了母親，他非常痛苦；一年過后，我也失去了母親，他和我分擔痛苦；我們更多的是分享，而不是索取。我們從友情升華到愛情。”

追求自由之路，充滿著愛的吶喊、愛的呼喚。（全文完）

（責任編輯：古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