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利生
在千島湖到黃山的黃金旅游線上,有一處四面環山的盆地,坐落著一個古鎮——湍口。那里有湍源、塘溪、沈溪、涼溪四條溪流,四泓清泉從奇峰峻嶺中涓涓流來,在盆地匯合,然后一頭奔向昌化溪。
鳳凰山麓的紅色印記
“花喜鵲,叫喳喳,今夜紅軍住我家。前堂后堂床鋪地,屋里屋外鬧嚷嚷?!薄耙凰图t軍上大路,送盆山核桃鄉土貨,一顆核桃一顆心,心心向著紅軍哥……”這一首首流傳在湍口當地的紅色歌謠,一唱就是數十年。
現年89歲的老民間藝術家朱臣煜,有著革命老區培育的紅色情懷,早年曾收集整理了大量的昌化民歌。朱老動情地說:“當年,我在文化館工作,著手編寫了《飲水不忘紅軍哥》《打昌化城》等一系列‘紅色歌謠’,很受百姓歡迎。也許,那些樸素的歌詞,正體現了百姓的心聲吧!”
群山連綿,溝壑縱橫。我們穿行在蜿蜒的鄉村公路上。車行數小時,“塘秀村”幾個大字終于映入眼簾。這里曾留下了方志敏、尋淮洲北上抗日不朽的足跡……
1934年的那個深夜,霧氣凝重,不見點點星光??谷障惹碴牭?9師3000余人由師長尋淮洲率領,在分水縣百歲坊擊潰國民黨王牌軍王耀武旅后,途經洪嶺高橋頭、會頭灣、柴家、長坪頭,翻越寺嶺,向昌化縣境內的湍口挺進。山高林密的三縣交接處,非常適宜打游擊戰。于是,一場血與火的交鋒開始了。
在塘溪源村,我們尋訪到了當地曾親眼目睹紅軍過境的90歲高齡的退休教師方華國,時隔數十年,他依然記憶猶新:“當年,抗日先遣隊一個受重傷的戰士委托鄉親們照顧,由于傷勢過重不幸犧牲了;另一個紅軍在塘里下塘和嶺凹里的敵人交鋒激戰,紅軍戰士孤身和敵人頑強奮戰,在敵強我弱危急情況下,被敵人冷槍擊中,壯烈犧牲!可惜,還是一個20歲左右的毛頭小伙子!湍口一戰,共犧牲了4位紅軍戰士。1974年,政府將3位紅軍戰士的遺骨遷移到現在的岔口紅軍烈士墓。”
12月2日凌晨,紅軍在昌西大明山一帶與國民黨安徽省保安團展開了激戰,史稱“侯頭之戰”。方老師說:“這里還有一個小故事哩。當時,一名受傷的17歲紅軍小戰士,由洲頭翁家村村民陳明海從山上背下來,委托同村陳華金、章美花夫婦收容護理。他們將傷員隱蔽安置在一個牛棚里,精心護理了六七天后,引起了國民黨鄉長的懷疑。他們急中生智,將這位紅軍傷員裝扮成乞丐轉移,這才保住了小戰士的命?!薄凹t軍很講紀律。在秀上村,部隊請村民胡和正做向導,紅軍就給了他3斤多銅板。后來,胡和正請匠人將銅板和彈殼打了一把銅茶壺。”
80多年過去了,湍口人民沒有忘記,歷史也沒有忘記。年年清明時節,都有手捧鮮花的學生排著隊伍前來。精神矍鑠的方老師,依然不知疲倦地為孩子們講述著那一段戰火紛飛的歷史。
“非遺”散發的新魅力
湍口的血脈里,既流淌著對美好的執著追求,也從來不缺與命運、與現實抗爭的精神,饅頭節的傳說,“青坑口血流成河”的故事……都足以證明這一點。
這里文華芬芳、民風淳樸。境內歷史遺存俯拾皆是,民間故事、歌謠、諺語數不勝數,龍燈、馬燈、魚燈、舞獅、睦劇等民間節慶活動長盛不衰。其中“神獸花燈”“紅毛獅子”“洪嶺高山饅頭節”“昌化民歌”4個地方特色文化被列入浙江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
迎豐村鳳凰山紅毛舞獅由來已久,迄今已有六百余年歷史。集娛樂、武術、雜技、圖騰、競技于一體的紅毛舞獅,通常由雙人舞動,動作歡快簡捷,配器生動活潑,極富觀賞性。舞獅的36變:夢醒、伸腰、撓癢癢、舔毛、抓耳撓腮、出洞、下山、吃食、采青、蜻蜓點水、壽星趕獅……緊鑼密鼓,急促相連,往往把觀眾逗得爆笑連連。前幾年“紅毛獅子”還上了央視鄉土欄目呢!
這些年,湍口馬燈影響越來越大。鄉村藝人那竹馬編得活靈活現,馬頭會動、馬身會舞,馬尾能擺,人站在中間一手拿韁繩,一手持馬鞭邊跑邊跳,形象十分逼真可愛。在鑼鼓伴奏和火炮的轟鳴聲中,馬燈隊到農戶家中游跳。馬燈隊表演的高潮,就是最后的行告別禮,關公紅馬表演“開四門”“掃堂”,寓意滅妖驅邪,保護平安。尤其是最終由馬夫表演給馬喂食的流程,較有喜劇色彩,大伙都愛觀看。
無論是獅子舞還是跳馬燈,都有一個共同特點:服飾艷麗,色彩斑斕,讓人耳目一新,給人以美的享受。
山里娃的“耍”碗絕技
湍口民間藝術,要數更絕的,是山里娃們那一身超凡的功夫——“耍碗”。新華網、錢江晚報都曾做了報道。碗底朝上,左手用一根筷子頂著碗,右手不停地拍打著碗,等碗旋轉到一定的程度,再把碗拋上去又用筷子接回來……十年前,臨安的一位山里娃、來自湍口鎮中心小學的楊易健以超凡的“耍碗”才藝摘得了臨安首屆十佳“陽光少年”的榮譽。
在湍口鎮中心小學,“耍碗”少年還大有人在。說起來,山里娃愛上耍碗還是有淵源的。穆躍照老人說,以前,村里年年要跳紅毛獅子燈。解放后,舞獅子燈逐漸加入了耍碗、踩獨輪車等雜耍表演。由于雜耍表演動作要求高,難度大,舞獅隊隊員鮮有時間訓練,穆躍照就想到了讓村里的孩子們試試,于是找到了小學的孩子們。
據校長方躍明介紹,學校作為浙江省和杭州市非遺保護基地,早在2007年,就成立了耍碗興趣小組。楊易健是在三年級的時候加入校“耍碗”興趣小組的。幾年來,楊易健和他的30多個同伴們不管嚴寒酷暑,始終風雨無阻。每天要比其他同學早起一個小時,中午和晚上要少休息一個小時。幾年間,已打破了200多只碗,拍打碗的手指也不知流了多少血。功夫不負有心人,2008年,他們的節目在杭州市第六屆中小學藝術節上一舉成名,摘獲曲藝類一等獎。
“如何培養好非遺傳承人,我們重任在肩。下一步,我們想給‘耍碗’再增加難度,正考慮邊踩獨輪車邊用腳耍碗,把這項具有地方特色的民間藝術發揚光大!”方躍明說。
留住鄉愁記憶,帶動鄉村熱鬧起來,鮮活起來。那些盛行于鄉野各種場所的鄉土藝術,將民間的歡樂和熱鬧在特定的場合里得以酣暢地宣泄。我想,正因為有了他們的存在,才寄托了人們求吉納福的美好愿望,才舞出了新時代的精氣神兒!
我們看見,歲月中,湍口人從未中斷過對生活和藝術的熱愛。無論是對紅色基因的傳承,還是對“非遺”文脈的保護,都是自覺的,都是發自內心的。也許,這就是紅色湍口與眾不同的氣質!
作者系臨安區作家協會副主席兼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