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并不簡單

2019-09-17 07:14:50

北廣人物 2019年35期

題圖/畢明

本本期沙龍主題：努力。

知乎上36 個神問答、被沙龍兄弟姐妹們戲稱為“36 計”的第22 計。

第22 個神問答：

問：人這一生為什么要努力？

答：讓自己有拒絕別人的能力，讓自己對人生多一點控制力。

在多發焦慮的世俗氛圍下，跳出來探討“努力”，給出的答案還是“空對空”，沒有任何具體實施、改良路徑，不招人恨才怪。

企業管理的道道兒太深，咱們還是講故事吧。先抻一個故事線頭兒。

和女友聚，因為她無征兆離職。

我倆相識于一通電話，彼此感覺“白首如新、傾蓋如故”，遂成知己。

她是大學霸，北大畢業，歐洲工作四年，美國讀了兩年著名商學院的MBA。回國，做紀錄片、做電影。有一次遇到她老板，她并不在場，老板夸獎她是才女。項目多多，老板欣賞，她竟然不干了。

見面劈頭就問離職原因，她笑：“真沒找下家，說實話，也有不安全感，可就是想空一空，想一想，混一混。”

千萬別用自己的固有觀念看待任何人的離職、在職，工作于每個人的意義，大不同。

國外的孩子大學畢業到工作之間，往往給自己留一個GAP（空隙），不上學、不工作，一般是一年。工作了也這么干，這是努力還是不努力？

再抻一個故事線頭兒。

美國，當年華裔“虎媽”橫空出世，爭議一片。如今，“虎媽”的女兒名校畢業了，直接說將來也要做“虎媽”。

中國，因《長安十二時辰》大熱的馬伯庸說：“我從小成績差、沒有出眾的專長，長得不帥，還不會說話。如果我是我的爹媽，我早焦慮死了。他們卻一直很開明，始終讓我處于散養的狀態。我和妻子對馬小煩也是一樣。孩子出生前，我們就一致認為，未來不要給孩子加壓，不指望他有多大出息，健健康康，以后不那么啃老就好。”

若用表征定義“努力”，顯然“虎媽”努力，馬伯庸不努力。但真是這樣嗎？

好了，關鍵點逐漸浮出水面了：

就像我們說婚姻中犧牲的行為可以有，犧牲的意識不能有一樣：總覺得自己為對方犧牲了，潛意識是要回報。努力也一樣，反復強調努力，是要兌換結果，心里有了貪念。

努力如自律，達到不刻意強調境界時，“天賦”“熱愛”“用心”“美好”“自主”等主角才會登場，生活陳釀才會真正被激活。然后呢？還是什么都可能發生，但其中包括奇跡。

最后插圖者說：能像這兔兒爺把老虎當坐騎的人生，那得多努力啊？！（朱子）

除了努力不知道還能干什么

畢明

前些日子，借休假去了趟江南，看了幾位老家同學，聽其中的一個老同學講了她的一個朋友的故事，老同學管這位朋友叫“努力妹”。

努力妹今年也差不多快50 歲了，已婚，兒子也剛剛大學畢業，剛剛找到工作。而這位“努力老妹”也跟兒子一樣依然在努力地工作著。

努力妹從事的是影視后期制作，開了一個工作室，如今也差不多快堅持二十年了。工作室忙的時候，努力妹手下會有五六名員工，不景氣的時候，員工紛紛離去，只剩下她一個孤家寡人，但努力妹從不肯罷手，照樣租著房子死磕硬挺。

努力妹原本是在一家玉器廠學習玉雕的，可后來廠子不景氣，很多人員解散分流了，努力妹就在其中。好在努力妹有繪畫功底，參加了電腦三維動畫學習班，從此也就走上了影視后期制作的道路。

跟大多數新人一樣，努力妹先前也是在公司打工，由于影視制作這個行業變化發展迅速，人員流動特別頻繁，努力妹在不下十家公司工作過。隨著行業經驗與技能的不斷積累，后來努力妹入股了幾個小姐妹一起做的制作公司，但后來還是不歡而散。

嘗試了不少工作方式的努力妹終于決定自己創業，她開了自己的工作室，做起了視頻制作業務。

創業是艱難的，堅持更是艱難。近20 年下來，努力妹認識的好多同行都改弦易轍了，她沒有。盡管在她初創最艱難的時候，她有機會進入銀行工作，可是她放棄了，她說那不是她的菜。

了解視頻制作工作的人都知道，這個工作基本是以客戶的時間流程為準則的，熬夜加班通宵達旦簡直就是家常便飯，努力妹有何種的毅力熬了這小二十年，一般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是無法接受的，更何況是個女孩子。

努力妹有時會跟人說，自己天賦不高，只能比別人更努力更有韌勁，才可能有機會。

如今的努力妹還在不斷學習，她想積累更多的東西，也許將來可以成為一名網絡教學老師。她在網上訂閱很多專業課程，而且不斷擴大知識面，學習各種網絡時代的新知識新技能。

努力妹如今差不多已到退休年齡，但她說自己最害怕的就是退休，因為她擔心一退下來，接觸新東西的機會就更少了。她說她是個愛認死理兒的人，總覺得是自己的能力不夠強，所以事情沒做好。面對周邊的勸說——努力后，即便算不上成功，也可以心安理得地放棄。對于這種說法，努力妹從不茍同，她只會說，做得不夠好還是因為自己不夠努力。

或許努力妹心中是知道那句話的：努力不一定成功，不努力一定不會成功。

當然也有人譏諷嘲笑她：你已經這么努力了，該放手還是要放手的。

努力妹的回答卻是：除了努力，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干什么！

活著像一朵金銀花

彭立昭

周末，我陪同老家來的名角米蘭阿姨悠閑地去逛了五道營胡同，偶遇一墻“金銀花”：花瓣翻卷，細蕊長探，似一對對“鴛鴦對舞”，彌漫著淡淡香味。幾位鐘情于北京胡同文化的老外，正在花下聊天飲酒，一道奇特的風景。

“改變我命運的時刻是在一個太陽特別暴烈的下午。我正在家對面山坡上放羊，頭上戴了一個用柳條編的帽圈子，柳葉都被太陽曬蔫干了。我娘扯破喉嚨地喊叫，讓我快回來，說我舅回來了……”那一年，米蘭被舅帶進了縣花鼓劇團。

才滿12 歲的她，什么樣的苦沒吃過，但沒想到，在劇團練功更苦。練“劈雙叉”，本來把腿分得太開就痛，誰知師傅還要給她屁股后邊放一把椅子。師傅就坐在椅子上，手里拿一根棍，這兒戳一下，那兒敲一下，像看犯人一樣……

“當年我若不努力，肯定是一輩子的燒火丫頭。”原來，米蘭15 歲那年，她舅犯事了，被判了刑。人生冷暖，她一下子嘗遍。她也被安排去廚房做飯。可她學戲的初心不改。那年冬天，她偷偷拜了看門人學“腰功”。看門人比她大8 歲，曾是省城戲劇學校的老師。不知何故，竟來到劇團成了看門人。

“關肅霜你知道不？”看門人問。米蘭搖搖頭。“看你還學戲哩，連關肅霜都不知道。關肅霜可是京劇行當的大牌武生，就是演楊排風這個燒火丫頭出名的……不管咋，關鍵是要把第一板墻打好、打扎實了。一切都得按規矩、按老師的套路來。學武戲，說有竅道，也有竅道，說沒竅道，也沒啥竅道。總之一句話，熟能生巧，一通百通。只要你把要領掌握了，那你就是雨后剜薺菜——擎著籃籃拾了。”

第二天清早，當她把廚房的活干完后，她跑去跟看門人學起了一套上場、下場棍花。棍呼呼呼地被旋動起來，她又是滾骨碌毛，又是起大跳，又是飛腳帶旋子的。整個藤條，緊纏著身體，不僅一下沒掉，而且還真耍出了“水潑不進”的花子。幾乎把看門人都看傻眼了。一套棍花剛走完，他就連聲地喊：“好好好！老師給你教定了。今天就開始拉場子。”

多年后，米蘭成了臺柱子。她，眉若春山，眸若秋水，才情不俗，超凡出塵。許多人沒想到的是，多年后她和看門人成了一對夫妻。

他說：“你長得又漂亮，怎么就看中我這棵歪脖子樹了？”她說：“喜歡就是理由，沒有道理可講。”

“人這一生，若能遇到一個讓你拋卻自我，拋卻自尊，不顧一切去愛的人真的不多，可遇而不可求。”她笑，如同一朵幸福的金銀花。

女人啊，不妨學學米蘭，像一朵金銀花，撐得起繁花盛放，也熬得過凜凜寒冬。忍著，忍著，相信，沒有冬天不會過去，也沒有春天不會到來。

兩位老前輩，簡直斗志昂揚。

但若問他們：您很努力嗎？

估計都會一時恍惚，因為他們心里裝滿了戲和技術。

努力是由內而外自生的應對，外人看是努力，自己看渾然不覺。

最好的褒獎

李巖

上學時經常被問長大后有什么理想。當科學家和工程師是很多同學的理想。我大舅就是工程師，出差經常路過北京，我家就是他的中轉站。

大舅在北京的冶金技術學校學習，學歷大至相當于中專。畢業后他服從國家需要，離開北京去本溪鋼廠參加恢復生產工作。這時候全國還沒解放，百廢待興，困難重重。大舅聰明能干，由于深入到生產第一線解決實際問題，積累了豐富的技術經驗。除了掌握冶金技術，大舅還努力學習了英語、日語、德語和俄語，很快就成了廠里的技術骨干。

解放后，中國在蘇聯幫助下創建了156 個工業項目，這些項目成了中國重工業的基礎。大舅因工作出色被選派去培訓，回來后同外國專家一起安裝調試了156 個項目之一的錦州鐵合金廠。

錦州鐵合金廠建成不久，中蘇關系急轉直下，大批專家撤走。很多工廠還未完全建成，有建成的又面臨技術人員沒有完全掌握技術，所以建成的工廠也沒能正常運轉。但是中國的工程技術人員和工人不畏艱難，依靠自己的聰明才智，很快就讓工廠正常運轉。我大舅就是這些人中的一員。

大舅后來成了冶金行業有名的工程師，他經常出差，受邀去解決各地鋼鐵廠的技術問題。改革開放以后，大舅再出差就奔國外了，美國、德國、日本等。他可不是受邀幫人解決技術難題，也不是為游山玩水。這些出訪主要是取經，學習別國的先進技術。他早已經是冶金方面的內行，去看看就知道什么是有用的東西。所以每次考察都受益良多，回來后用學到的新技術改造老設備，讓老廠煥發新生機。

中蘇關系改善以后大舅去了一次，發現那里的冶金技術還停留在過去的狀態，沒啥改進。他走訪了當年指導過他的工程師，二十多年未見面，見面恍如隔世。

不久，這位工程師重返他曾工作過的錦州鐵合金廠，看過之后不得不承認，這個鋼廠的技術水平已超過他們。大舅提到此事充滿自豪，他覺得這是對他一生努力工作最好的褒獎。

英國學者亞當·斯密說“我們在這個世界上辛苦勞作、來回奔波到底是為了什么呢？“被他人注意、被他人關懷，得到他人的同情、贊美和支持，這就是我們想要從一切行為中得到的價值。”

亞當·斯密的這句話聽上去似乎沒毛病，但是在特定的歷史時期，當個人奮斗的成就與國家和民族聯系起來，是不是產生了另外的意義？

我想是的！

你說，為什么要努力？

董巖

還記得小時候暑期就是跟著哥哥屁股后面撈魚、抓蜻蜓、逮蛐蛐兒，不知道未來是個啥樣子，也不知道什么叫努力！努力后的人生會怎樣？所以，有了娃以后的很多年，孩子都是散養，直到有一天小朋友自己說：“五年級了，我的小學快結束了”。才發現，時間過得可真快！得有些緊張感了！

暑期的第一天，還沒完全放松下來，老師在群里發了一篇題為《暑假就是用來反超的！休息？NO！》的文章，心里不由一緊，這是不能放松的節奏啊！緊接著聽說圈里兩位小伙伴的牛娃，考進了人大附的早培班，2 萬人錄取200 人，這么多厲害的人怎么都在我的身邊？受刺激啊！何以解憂？還是看看小伙伴推薦的《少年派》降降火吧，果斷推薦給另一位牛媽朋友，我和閨女看得不亦樂乎時，她卻跟我說，這部電視劇于她來說最大的收獲就是知道了教輔“四大天王”是誰。牛媽最大的特點就是行動力超強，她買了“四大天王”小學的教輔材料一一研究，每天早上8∶30，給我發一張練習篇子，問我難不難？我的天，咱還能不能愉快地過個暑期？然后牛媽自學了一遍，判斷出哪位“天王”的教輔適合小學階段，哪個適合初中。我說姐姐，你們家閨女已經很優秀了，你還要不要這么努力啊？

牛媽說：當然要努力！她說當年自己沒上過補習班，她稱自己是學神，但高考意外失利，與清華失之交臂，痛悔不已：“咱就是吃了沒進名牌大學的虧，所以直到現在我都在拼命考證，遺憾也難以彌補。”緊接著，她甩出海淀黃莊、順義“上東區”牛媽的例子，看著她吐沫星子噴得到處都是，我在心里默念，佛系、佛系，焦慮也沒用。

在牛媽的影響下，女兒的狠勁終于被她激發出來了，整個假期從早上8 點到晚上11 點，持續性學習，開學前小朋友嚴肅地跟媽媽談話，要換一個以“殘酷”聞名的民辦學校上初中，她要自己拼一拼。

看著這么多如此優秀還如此努力的人，在一次跟閨女輕松愉快的午餐后，我把這個問題拋給了她。“小妞兒，你說說，人為什么要努力？”小朋友歪著腦袋想了想，慢條斯理地說：“《你好，舊時光》里說，如果現在沒有目標，就一路往前走，努力上個好高中，努力上個好大學，選擇一個你喜歡的專業，因為之前的努力，就可以舒舒服服的過好后半生，很努力就是為了這個奠定基礎。”“哦，是這樣啊！”我沒有再說什么，因為我不知道努力后，是不是可以舒舒服服地過好后半生，現在還在拼命的人過去也都是最努力的人。

老金的擔心

木匠

都是為了讓娃努力，瞅瞅把老父親老母親給難為的：舒服的家居狀態，不自在了；

思辨的參照效應，作用大了。

如果努力，為后半生舒服、找媳婦兒，

那達成預期后，還努力嗎？

答案好像就在長輩身上呢。

當小金把期中考試的成績單拿給老金的時候，只聽前一刻還挺著個大啤酒肚、酒足飯飽歪在沙發上、一邊剔著牙、一邊看著電視、一邊慈祥地和小金商量著“這個假期，你說咱爺倆去哪兒玩好呢？是到海邊去燒烤，還是到草原去騎馬”的老金“啪”一聲，將剛從小金手里接過來的成績單往茶幾上一摔，緊跟著便是一個鯉魚打挺，又一個鯉魚打挺，只用了差不多10 秒鐘，就坐直了身子，眼睛仿佛要噴出火來，“混賬東西！這就是你給老子保證的努力學習的結果！你對得起老子給你報班花的那些錢不？對得起你媽每天這么起早貪黑地伺候你不？”

“我，名次還，還上升了兩位……”小金小聲地辯解道。

“胡說！你怎么不說，你們班這學期還轉走了七名同學呢，其中至少有五名上學期期末考試的排名都在你之前呢！”

“我是真努力了，您也看到了，我連小美都不聯系了。”

“是人家不愿意跟你聯系了吧？之前我都懷疑那個小美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不然怎么會看上你，現在看來，人家姑娘的腦子還是正常的！”

“你說什么？”老金媳婦從廚房里沖了出來，“有你這么說兒子的嗎？他學習成績上不去，還不是因為你的基因不成，從你這兒往上八輩兒，你家出過一個讀書人沒有？現在，你不也混得人模狗樣的！”

老金媳婦揮舞著手，手上的水飛到老金的臉上，立馬就把老金的氣焰給澆滅了，“我，這兒教育孩子呢，他再一年就高考了，再不抓緊……”

老金媳婦兒把眼一瞪，“還怎么抓緊？”

“是，是。咱兒子這一學期，抓得也算是緊的了，你看他用功用的，人都瘦了一圈，要說現在這學生的課業，也實在是太重了……”老金趕緊附和道。

“就是。”老金媳婦的態度這才軟了下來。但就在她準備回到廚房里去的時候，忽聽老金幽幽地嘀咕了一句：“唉，慈母多敗兒呀！”

“你說什么？”

“沒什么。”

“別當我沒聽見！我怎么敗兒了？就咱家這條件，他就算是學習成績差點，考不上大學了，你是擔心他以后吃不飽呀，還是穿不暖呀？”老金媳婦又把聲音重新提高了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