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歡喜
“希望我喜歡的人啊,一生平安、幸福、喜樂,有人伴,有人鬧,有人問他粥可溫,有人與他立黃昏。”
作者有話說:
我有段時間沉迷于買詩集,其中有一本就是石川啄木的《事物的味道,我嘗得太早了》。買回來后,我囫圇吞棗地看過兩遍,也沒記住什么句子。寫完這篇稿子的時候,我去搜索了一下小林一茶的俳句,不知道是誰把石川啄木這一段混了進來。我一看,就想到了溫知意的那個遇見了簡淮川的十四歲,感覺有點奇妙,就把它添上了。石川啄木也是個有趣的人,感興趣的可以了解一下呀,哈哈!(我是不是弄錯了重點……)
輕輕地叫了自己的名字,
落下淚來,
那十四歲的春天,沒法再回去呀。
——石川啄木
00 你想為自己編織一個什么樣的夢
那年寒假,溫知意是整個宿舍里最后一個離開學校的人。
寒冬臘月,宿舍里沒有空調,她裹著毛毯坐在桌前做網頁設計老師布置下來的結課作業。做設計需要用到一款軟件——Dreamweaver。這個軟件的中文名稱很好聽,叫夢想編織者。她第一次這樣稱呼它的時候,睡在她隔壁床的小麥大笑:“你別把碼農說得那么文藝。”
話匣子就這么打開了,小麥笑完,又問她:“那你說說,你想為自己編織一個什么樣的夢?”
溫知意這門課學得不太好,她一邊查筆記,一邊設計,直到寒假的第七天才將一個簡單的小網站做完。她捏了捏眉心,將文件打包發到老師的郵箱里,想了想,又轉發給小麥一份:給你看,我的夢。
她敲完最后三個字的時候,遠處恰好有人放起了煙花,她從桌邊起身去看,燦爛的火光一簇擁著一簇往高空沖去。
小麥給她回消息:等會兒看。你還沒回家?
溫知意正要答話,有人打電話進來,她還沒看清來電人是誰,就不小心摁了接聽鍵。靜謐的夜色里,男人嗓音清冽地發問:“放假了,怎么不回家?”
溫知意無聲地張了張嘴,眼淚差點掉下來。
01 我以為你不喜歡
成為溫知意的“監護人”時,簡淮川也才剛滿十八歲。她是簡爸簡媽的故人之女,原本這個監護人該由簡爸簡媽來做,可他們二人常年在國外工作,只留簡淮川一個人在郢州讀大學,故而,照顧溫知意的任務就不由分說地落到了他的頭上。
簡淮川其實一點兒也不樂意,青春期的男孩子不僅叛逆,還愛耍酷,任誰身邊突然多了個小拖油瓶,恐怕都不會有多愉快,盡管這個小拖油瓶不僅安靜懂事,還能把他的生活照顧得井井有條。
他倚在廚房的門框上,看溫知意手法笨拙地切一根萵筍,將綠油油的萵筍片過了幾遍清水,放進小籃子里瀝干。她發育不太好,十四歲了,卻像是只有十二歲,炒菜時要踮起腳,看起來十分吃力。
但簡淮川也沒有要去幫忙的意思,他冷眼旁觀了一會兒,深深懷疑這小姑娘做的飯到底能不能吃,手指已經在通信錄里不停地滑動,開始翻找他最喜歡點的那幾家外賣的電話號碼。
因此,等溫知意把飯全部做好以后,簡淮川的外賣也到了。她煮了一大鍋米飯,卻只有自己一個人吃,長長的餐桌上,兩人分別坐在兩頭,誰也沒有要搭理誰的意思。
簡淮川從小看那些電視劇、電影,所有寄人籬下的男孩女孩,哪一個不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想盡辦法去討好主人家。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溫知意這樣冷靜且泰然自若的。他幼稚得很,心里又好奇,吃到一半,忍不住點了點桌子,漫不經心地喚道:“喂。”
整個房子里就他們兩個人,溫知意就算再木訥,也曉得他是在和自己說話。
將剛夾起的菜放在碗里,她抬起頭,略微不解地看向簡淮川。
簡淮川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你在我家做菜,居然不客氣一下喊我一起吃的啊?”
他說話直接,也沒想那么多,誰知,一句話出口,溫知意的臉就紅了。她咬了咬唇,臉上露出一點難堪的神色,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說:“我……我以為你不喜歡……”
像她這樣過早經歷過苦難的女孩子,性格最是敏感,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給別人帶來困擾,令別人討厭。
可簡淮川哪懂她那些心思,聞言,還嘿了一聲:“可不就是不喜歡嗎?!”不然,他干嗎還自己點外賣。
他這種態度,實在掃人興致,溫知意用筷子在米飯上戳了幾個洞,瞬間覺得面前的飯菜都沒了味道。
那之后,一連好多天,簡淮川都沒再見到溫知意做飯。
其實,簡淮川總共也沒和溫知意一起吃過幾次飯——他們白天都要上課,簡淮川早上醒來時,溫知意已經去學校了,中午他們各自在食堂解決吃飯問題,只有晚上一頓飯的時間,兩人會碰到。
但自從那一次之后,溫知意晚飯也不在家里吃了。
簡淮川還以為她終于想通,放過了自己的胃,也沒去過問她,可有一晚他睡到半夜起床去喝水時,卻見廚房里亮著燈。
女孩穿了一身十分幼稚的粉嫩家居服,過長的圍裙幾乎拖到地上。
許是怕吵到他,廚房的門被關上了,透明的玻璃門里騰起一陣一陣的霧氣,像是在煮面。
簡淮川慢悠悠地走過去,敲了敲玻璃門,女孩大概沒料到他會突然醒來,手里的木勺咚地一下掉在地上。
她拉開門,臉紅得不像話,像是被人抓住小辮子般,目光飄忽,無處躲閃。
簡淮川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吃夜宵呢?”
溫知意愣了愣,須臾,囁嚅著說:“是、是呀。”
鍋里的水早就煮沸了,她說完,又趕忙去夠冰箱上面的掛面。她個子實在小得很,夠不到,又轉身去搬椅子,等回來時,卻見簡淮川已經一只手拿面、一只手拿長筷子,在鍋里攪拌起來。
他的動作亦不熟練,只是少年長身玉立,眉眼低垂,這副認真的模樣,竟然顯出幾分溫柔來。
溫知意連凳子都忘記放下,傻愣愣地在旁邊看著他。她習慣了別人的冷淡與冷眼,此時得到一點溫暖,竟有些承受不來,鼻頭和眼眶一起酸起來。
簡淮川將面攪拌開,準備去冰箱里拿雞蛋時,才看見門旁呆立著的小姑娘。他動作一頓,也不知怎的,心里忽而就嘆了一口氣,可吐出的話不怎么溫柔。
“別傻站著了,快給我拿兩個雞蛋過來。”
02 我家小孩真是太用功了
“養貓以前,我覺得我永遠都不會喜歡上這種毛茸茸的小動物,可養了之后,我只是出門上一節課,居然就開始掛念起它來。”
簡淮川突然想起以前聽過班里的女生說過的這句話。
彼時,他剛剛上完這天的最后一節課,好友喊他去打籃球,他球衣都換好了,腦海里卻莫名地浮現出那晚小姑娘那雙泛紅的眼,于是將籃球一丟,騎上自行車回家去了。
好友無端被放了鴿子,氣瘋了,在后面罵他:“你這么著急干嗎去?”
簡淮川背對著好友擺擺手:“家里小孩兒等著吃飯呢。”
好友不知他家里什么時候多了個小孩,一頭霧水,以為他在發神經。
誰知,隔天的聚會,簡淮川竟然真的帶了個小姑娘過來。
那是他們社團組織的騎行聚會,每人一輛自行車,要從郢州一直騎到秣城,大約一百公里的路程。溫知意聽到這個數字時,就想要退縮,但簡淮川難得對她表現出這樣的善意來,她咬了咬牙,還是點頭了。
到會面的地點時,她才知道原來不用她自己騎自行車,簡淮川會載著她。
秋意漸深,路的兩邊長滿了銀杏樹,滿地都是黃澄澄的葉子。他們一邊走,一邊玩,直至晚上才到達秣城。到秣城后,他們也沒住酒店,而是在山間搭起了帳篷。
簡淮川和溫知意住在同一頂帳篷里,但每人一個睡袋。零點時分,簡淮川被鬧鐘吵醒,準備去搶他看上的那款新鞋時,卻發現帳篷里只剩下他一個人。
溫知意不知去哪了。
他從帳篷里探了個頭出來,才發現她點了盞燈正坐在樹下,背影伶仃,不知在想什么。
他慢悠悠地走過去,高大的身影將她頭頂的光完全擋住了。她有些詫異地抬起頭來,聽見他嗓音里帶著幾分剛睡醒的沙啞地問:“怎么還沒睡?”
溫知意歪了歪頭,說:“在背詩。”
她背的是杜甫的《天末懷李白》:“涼風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她的聲音幽幽的,目光也幽幽的,好像不是在背詩,而是在問他——涼風呼啦啦地從天邊刮起,你的心境是怎樣的呢?
簡淮川在溫知意的旁邊坐下,竟然真的開始思考他此時的心境來,可思索半天,除了寧靜,還是寧靜。于是,他不再思索,抬頭看天,沒有城市燈光與建筑物的遮擋,山里的天空竟前所未有地好看,鈷藍的天幕上綴滿繁星,云層稀薄,偶爾飄來,像為這片夜色蒙上了一層夢幻的濾鏡。
隔天,朋友們醒來,就看到簡淮川于凌晨時分在他們的好友群里發的兩條新消息。
第一條:山里的星空真美啊。
第二條:我家小孩真的太用功了!
配圖便是朗朗的星空下,溫知意低頭看書的模樣。
那陣子,他像一個熱愛曬娃的老父親,每隔兩天便蹦出一句“我家小孩如何如何”。彼時,好友已大體知道他和溫知意之間的淵源,忍不住打趣他:“你怎么對這個小拖油瓶這么上心了?”
——他籃球不打了,聚會也不去了,每天就念叨著小孩兒一人在家,他不放心,要趕緊回去給她做飯吃之類的。
他不過是覺得小姑娘一人孤苦伶仃,便下意識想多照顧她幾分,完全沒有去想自己身上發生的這些變化。直到好友提起,他才恍然夢醒,抓了抓腦袋,當晚便拉著好友打球去了。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為一連多日早早回家已經成為習慣,他雖然去了籃球場,但心并不在那里,多次失誤,幾個球都沒投進去,被好友罵得很慘。
晚上將近十一點,他才回家,夜色已經籠罩了整個城市,他住的樓層不高,在樓下就可以看見客廳里亮著的那盞燈。
他快步走上去,開門,發現小姑娘在沙發上睡著了。
秋夜天涼,她只蓋了一層薄薄的毯子,整個人縮成一團,一副冷極了的模樣。
簡淮川的喉頭忽地一緊,像是被誰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一樣,不怎么疼,卻有種說不上來的窒息感。
他慢慢走過去,伸手在她的額頭上碰了碰。
女孩大概睡得不深,很快就睜開了眼,看見是他,眼里的迷茫頓時就變成了層層疊疊的笑意。
“你回來了?”不待他回答,她就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走到廚房,從微波爐里端出湯菜來,“都還是熱的。”想了想,她又小聲補充,“一直等不到你,我就先吃了。”
她的樣子就像是犯了錯的孩子。
簡淮川覺得自己的心里突然刮過了一陣大風,所到之處,片甲不留。
他抿了抿唇,慢慢走過去,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人家約我打籃球,我放了好多次鴿子,所以,這次……下次如果還回來得晚,我會提前告訴你。”
他從小便不在父母的身邊長大,也沒感受到多少來自親情的溫暖,此時燈火昏黃,眼前的人面龐柔和,他竟察覺出幾分陌生卻又令他無限向往的溫馨來。
溫知意有些愣愣地把餐盤放下,低著頭,好久好久,才含糊著嗯了一聲。
窗外樹影婆娑,竟是真的刮風了。
03 你知道你哥哥喜歡什么樣的女生嗎
這場秋風刮到第三年的時候,溫知意終于從初中升到了本部的高中。
上學的環境沒變,她只是從橋的這一頭,搬到了橋的那一頭,但去學校報到時,簡淮川還是執意要送她過去,因為別的同學都有家人陪著,所以,她也必須有。
他換上不常穿的黑色西裝,打了領結,額前的碎發全都梳到了頭頂,把自己裝扮成一副大人的模樣。
有同學看見他,在后來落座以后,小心地湊到溫知意的耳邊問她:“今天送你來的那個人是你哥哥嗎?他好帥啊!”
溫知意一邊整理新書,一邊聽同學說話,聞言,仔細回想了一下今天簡淮川的模樣,非常贊同地點了點頭。
晚上回去以后,她將同學的這句夸贊轉達給簡淮川,未料他挑了挑眉毛,一副“這不是大實話嗎,我早就知道了啊”的表情看著溫知意,看得她無言以對。
但簡淮川也確實生得好看,每一次他帶她出去和人聚會,總會有女生親切地坐在她的旁邊,對她噓寒問暖,而話題來來去去,又總能扯到——
“你哥哥有沒有跟你說起過我?”
“你知道你哥哥喜歡什么樣的女生嗎?”
溫知意起初聽到這些問題,還會臉紅,后來習慣了,只說自己也不太清楚。
那些女生來問她問題,她也不做掩飾,坦然又大方。簡淮川自然也聽到了,一臉警惕地朝她們擺手:“你們別把我妹妹教壞了。”
女生們撇撇嘴:“你這妹控屬性也是沒得救了。”
簡淮川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還順勢夸了溫知意一番:“那是因為你們沒有一個這么乖巧懂事的妹妹。”
但聚會回去后,他又板起了臉,認認真真地對溫知意說:“你別聽她們亂說,你這么小,好好學習才是王道。”
他想了想,大概又覺得她正處于情竇初開的年紀,要是真的有喜歡的人,那也無可厚非,于是補充:“如果你有喜歡的人,也不要沖動,把喜歡揣在心底,化成動力,更努力地去完成你當下的任務。等旗開得勝的時候,再風風光光地去和人家說喜歡,多酷啊。”
他問:“你當下的任務是什么?”
溫知意說:“好好學習。”
簡淮川滿意地點了點頭,剛想夸她兩句,就聽她問他:“淮川哥哥,那你有喜歡的女生嗎?”
長到簡淮川這個年紀,說他沒有喜歡過誰,那大抵也是沒人信的。
溫知意讀到高二時,才見到那位一直被簡淮川記掛在心里的女孩。那時他們剛剛大學畢業,有一些同學要從郢州回到自己的家鄉,臨走之前,班長提議來個畢業聚會。
人生從來歡聚少而別離多,聚會的那晚,很多人都喝多了。
接到簡淮川的電話時,溫知意剛剛下晚自習。她不會騎電動車,這么晚,公交車也早就停運了,她只好騎著一輛自行車,去他聚會的地點接他。
天太晚了,酒店里也沒什么人了,長長的走廊里,稀稀落落地站著的全是他的同學。
簡淮川沒喝酒,因為溫知意的父母當初正是因為醉酒才出的事,她對酒有陰影,有一次簡淮川不過是吃了兩顆酒心巧克力,她就和他冷戰了足足兩個星期。
從那以后,他就發誓絕對不碰這種東西了,同學罵他掃興,他也只是低頭解釋說自己對酒精過敏。
但一直推辭似乎也不太好,于是,他打電話向溫知意求救,讓她把自己帶回去。
溫知意抵達時,簡淮川還在被勸酒,他油鹽不進,端了杯雪碧,說要用這個代替。他正要喝下去,斜后方突然伸來一只手,將他的杯子奪了過去。
溫知意將那杯雪碧灌下去的時候,才發現那里面不知被誰惡作劇地添了些白酒,都是透明的液體,不仔細去聞的話,根本就看不出來。
她的臉色立馬就變了,簡淮川也察覺到不對勁,神色一凜,拉住她的手腕便向外走去。
那里面摻的白酒大概不少,溫知意很快暈暈乎乎的,稀里糊涂地被簡淮川帶出酒店。她根本撐不住自己的身體,自行車是不能騎了,好在簡淮川的家離這里不遠,他嘆了口氣,彎下腰將她背了起來。
盛夏快要來了,空氣里全是沉悶的熱氣。
溫知意昏昏沉沉,下巴一下又一下地磕在簡淮川的后脖頸上。她雖然暈暈乎乎,但腦袋卻是清醒的,她伸手摸了摸簡淮川的鬢角,那上面的頭發很短,有些扎手。
她問他:“淮川哥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可不就是心情不好嗎?!他一整晚的笑都沒達眼底。
簡淮川嗯了一聲,也沒否認:“夏晚說,畢業后她要回霖城。”
霖城在北方,距離郢州兩千多公里。
溫知意頓了片刻,忽然在他的背上劇烈掙扎起來,簡淮川托不住她,只好將她暫時放了下來。
溫知意卻不讓他扶,自顧自地坐在馬路邊。
她仰著頭,眼睛里像隔了層朦朦朧朧的霧氣。
她說:“你非常非常喜歡她嗎?”
她才十七歲,問這樣的問題,有種小孩子穿大人衣服板起臉說話的滑稽感。可簡淮川也沒敷衍她。他半蹲下去,視線與她齊平,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少女留了長發,只有額前還有一點短短的絨毛,不長,一直微微上翹著。
他笑了笑,說:“是啊。”
溫知意的眼眶忽然就紅起來,她捏住自己的鼻梁,好半晌才略微哽咽地說:“如果很喜歡的話,你去霖城找她吧。”
04 我們家小孩兒果然很受男孩子的歡迎
溫知意雖然這樣說,但等簡淮川真的去了霖城,她又賭起氣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么,這種心情,類似于小時候跟媽媽約好一起去游樂園,可等她開開心心地換好新衣服后,媽媽卻突然接到電話,說自己有急事,下次再帶她去玩。
這是一種——兩者相比較后,被放棄了的失落感。
她很久都沒接簡淮川的電話,每一次都是靜靜等著響鈴慢慢停止,然后把手機收起。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才給他回撥電話:“我白天一直在看書,沒來得及接電話。”
過了夏天后,她就升入高三,是真的忙了起來。她每日午睡只給自己二十分鐘,耳朵里塞著的耳機里還在播放英語聽力的材料。有一天晚上,她坐在沙發上背書,背著背著,竟歪著頭睡著了。手機突然響起來,她迷迷糊糊地接通,才發現是簡淮川打來的視頻通話。
她瘦了不少,個子又小,好像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走。
簡淮川剛剛大學畢業,在霖城的工作并沒有那么順利,每日亦是應酬到很晚才回家。便是在那樣燈火闌珊的時刻,他突然想起好多年前的一天,他也是在深夜回家,他家小孩兒正坐在沙發上等他。
于是,他福至心靈地給她打了視頻電話,入目便是那張舊舊的沙發,女孩頭發凌亂,神色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