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式建筑的意味

張清帆

在造建筑工作室以推己及人的體驗作為出發點和落腳處，希望在工作里保持一種慢工出細活的狀態，保有對傳統的感情，將人們生活的愿望進行細致而耐心的梳理，使之成為扎實的創造，成為指向美的建筑語言。

建筑素描雜志（EL Croquis）TEd'A事務所專輯里，有一篇題為《轉化與范式》的專論（Transformations andparadigms： On the Built Work of TEd'A Arquitectes）。文章以事務所實踐為例，分析了范式與現實的關系、范式與理想建筑的關系、事務所對范式轉化的操作。

范式（paradigm）的解釋，查閱《西方哲學英漢對照辭典》（[英]尼古拉斯·布寧編）一書，注釋如下：“范式（paradigm）：源自希臘詞paradeigma，意指“模范”或“模型”。柏拉圖把形式描寫為范式——即具有相似性的特殊對象的范式，認為人們審視范式是為了獲取知識。柏拉圖在《國家篇》里談到，理想國或許是建立在天國里的范式;在另一篇題為《蒂邁歐篇》的對話里，形式即范式，具有神性的工匠憑借范式建構了感覺世界。在本世紀，美國哲學家T·庫恩在其經典著作《科學革命的結構》（1962年）中，使用“范式”一詞來表示由諸多概念、假設與方法構成的框架，在此框架中科學共同體的成員從事著他們的研究。當某一范式需要變化或轉型時，就會發生一場科學革命。對于“范式轉換”（paradigm shift），傳統觀點認為，在一個穩定的框架內，科學的經驗內容的逐漸增加是累積的。與此相對立，庫恩以科學范式的革命性轉換，以在規范科學時期內范式所進行的工作，來說明科學的變化。”（P723-724）建筑不是科學，也未必有范式，通常將范式建筑視為某種理想原型、經典榜樣。如果說建筑師的工作是戴著枷鎖跳舞，為范式建筑再度賦予功能與實用最接近戴枷鎖的舞蹈。因為其中的范式與轉換的張力，成為縝密的游戲;成為對暗號式的實踐方式;成為內行人會心的援引與變體。也成為范式建筑和現實產生連接，激發范式空間潛能的契機。關于范式建筑的建筑學空間研究，最著名的是海杜克的九宮格教學與實踐。作為抽象的研究方法，“九宮格”延續了系列形式主義的研究成果。“從維特科維爾對帕拉第奧別墅的幾何圖式分析開始，建立了一種從古典主義到現代建筑的分析基礎。這個基礎，從某種程度上提供了建筑學討論的一個理想框架……已承載了某種建筑學的基本傳統。”（“得州騎警”與“九宮格”練習的發展，朱雷，建筑師，2007/8）可知九宮格操作，不應當止于幾何分析，而應成為圖解。正如TEd'A的研究性實踐，既要與理想的圖解、圖像的源泉發生關聯，也要通過現實的技藝、現實的物質材料與范式建筑相互作用，才能發生真誠的建筑，表達真實的結構和建構技術，從這篇文章里看到，如何把范式建筑嫁接在現實才是轉化的核心。

文中總結，TEd'A的參考案例庫可以分為五類：“1、正統類型：庭院房屋;中心式平面;用于光照和氣候控制的中間空間，如門廊;引水和收集水的構筑物，如溝渠和水池;房間;綠洲和遮陽設施。類型學中的特殊實例：例如封閉的柱子森林;集聚在在非常大的開放空間周邊的小房間;山坡上的小型和中型的土方工程;工匠的工作坊，包括采石場。2、結構系統：三維結構，如圓頂和拱頂;屋頂，墻壁和柱子;地板和人行道;棚架。3、建構系統：石砌體;磚墻和墻壁圖案;瓷磚鋪設圖案。4、裝飾和重復性秩序的案例。5、生活集合的印記：它在“非常規”結構中的建成結果;在大型地形或地圖上的表現形式以及對它們的解讀;同城市結構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化或彼此的影像重疊和適應性再利用;與建筑物、植被和居住地互相作用的結果。”

TEd'A的范式轉化中，最顯著的是關于庭院的轉化，從各個方面：平面的、流線的、空間的、感知的等角度去發生轉化。“從古希臘庭院或羅馬有蓄水池的前庭到更現代的版本的庭院建筑，仍然是TEd'A的主要參考之一，如馬可·扎索（Marco Zanuso）在阿爾扎凱納的度假屋（Vacation house inArzachena1962-1964）。這個九宮格平面是位于薩伯布拉（Sa Pobla）的路易斯和尤拉莉亞之家的基礎（Liuis and Eulalia's home 2010-2012年），雖然庭院不是居中而是在四角。然而，在這個項目中，除了兩個庭院外，一切空間都不是完全的正方形，所有其他庭院和房間都是類方形的或矩形。加上窗戶和開口偏心布置的設計，在正常視線水平看建筑物不會有任何僵化的幾何感。實際上，考慮到提供對角視線的開口和相鄰房間之間以及內置家具和空間隔斷之間的特定關系的多樣性，房子外部嚴肅的秩序感被生活的特殊性所抵消。”

路易斯和尤拉莉亞的家、霍爾迪和阿弗麗卡之家是對庭院房屋、以及類似風車狀咬合矩形的化用，但在空間操作中，用了很多手法去化解幾何的單一維度，“經由三維框架從空間和功能的雙重豐富性中獲取樂趣”。

文末再次提到了遵循不同建筑理論范式的轉化，也是最有啟發的觀察，“在TEd'A的作品中，有三種不同版本的轉化。在建構層面，遵循森佩爾（Semper）的表皮原理，其中結構元件的組裝從紡織品編織中得出其邏輯，例如烏格特的陳列室或奧舒納斯小學的表皮系統。在整體造型的形式構成層面，存在對話性的層疊手法，其中預先存在的和新進入的元素形成一個相互定義的關系，創建出另一種被轉化的實體，例如加布里埃爾公寓。在為其他建筑師提供范例的層面上，體現了烏托邦式的文化立場，如果其他建筑都會遵循這種立場，那將會改變整個現狀。這種類型的轉化具有‘現實的意向。”

范式不僅僅意味著某種幾何柏拉圖形體、坡屋頂情結、家型的隱喻，重點依然在于轉化，對比數字技術帶來的形式狂歡，從范式中求得節制如謎語般的空間設計，注重現實的潛能，以生發于圖解的原創性替代圖像，這是范式與轉化的意義。

九宮格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