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背景下的商科教育變革

齊佳音?張國鋒?吳聯仁

摘 要：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術對高等商科教育帶來“范式”轉換的挑戰。但與此同時，也為我國高等商科教育的“變軌超車”帶來前所未有的機遇。本文對比了傳統商科與人工智能背景下新商科的特征，提出了從現有商科教育模式進行變革的六條途徑。同時，以上海對外經貿大學的實踐，提煉出探索中的經驗。

關鍵詞：人工智能;教育變革;商科教育;人才培養;新商科

人工智能技術是新一輪經濟發展的新動能、社會發展的加速器，將重塑新型產業體系，引領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并對生產運營管理、國際產業分工、國際貿易格局與全球化產生重大影響。人工智能需要技術人才，也需要商科人才。教育部印發《高等學校人工智能創新行動計劃》的通知中指出，人工智能技術正在滲透并重構生產、分配、交換、消費等經濟活動環節，形成從宏觀到微觀各領域的智能化新需求、新產品、新技術、新業態，改變人類生活方式甚至社會結構，實現社會生產力的整體躍升。這也說明，人工智能產業發展需要的是學科群，不僅需要技術人才，還需要大量既懂技術又懂業務邏輯的商科人才。

在人工智能人才的需求中，人們通常只是關注到技術人才供不應求的現狀。事實上，人工智能+商科的復合型人才也是“奇貨可居”。以人工智能領域業務分析師（Business Analyst， BA）的市場需求為例，其已經成為人工智能產業最為緊缺的人才之一。BA是一種介于業務邏輯和技術邏輯之間的角色，是進行需求以及方案雙向溝通的職業。人工智能技術的高門檻導致出現懂業務的人不懂技術、懂技術的人不懂業務，給人工智能應用實施帶來溝通障礙。BA在IT項目中負責發掘、分析、傳達和確認客戶需求。BA需要了解有關業務上的各種問題并發現新的機會，搭建業務和IT人員之間的溝通橋梁，并推薦問題的解決方案以實現組織的目標，還包括參與系統的設計和測試，以及各種協調工作。根據我們在2018年7月對Oneclick.AI公司聯合創始人Andy Shen的訪談，BA現在甚至比AI技術工程師更加緊缺。

目前，經教育部正式批準設立“智能科學與技術”本科專業的高校已達50余個，將人工智能和商科結合起來的專業還很少。因此，盡快開展人工智能背景下的商科卓越人才培養不僅十分必要，也極其重要。

一、傳統商科面臨的挑戰

商科教育發展至今，已經有百余年的歷史。這期間，為了不斷適應社會經濟的發展，商科教育的調整與適應就從未停止過。然而，相對于工業時代有形物質商品的生產組織方式，人工智能為特征的數字經濟時代圍繞著生產要素數字化，體現出完全不同的生產方式、組織形態、商業模式、金融范式、商務規則等，這顯然不是通過對過去體系的修補就能解決的問題，而應該是一場教育認知范式的革命，并隨之帶來商科教育的重構。

為了分析工業社會，馬克思采用的分析方法是解剖工業社會的基本細胞——商品，并由此揭示工業經濟的社會形態及生產關系[1]。思考數字經濟時代的商品屬性以及生產要素配置方式，也是新商科課程體系建設的邏輯起點。商品屬性不同，生產方式不同，導致生產要素的配置方式不同，課程體系設置也就會不同，商科教育人才培養模式隨之發生改變。如果說，現有商科課程體系、人才培養模式是基于工業有形商品生產線建立起來的，那么研究學習數字商品生產線就能揭示新商科形成的機理和內在邏輯。

目前對于數字經濟的研究與實踐還都處于探索階段。在理論研究方面，數字化資源的經濟屬性、數字資源的經濟學規律和數字作為生產要素的經濟學理論還未成熟;在實踐方面，面向新經濟的勞動制度、薪酬體系、金融制度、國際貿易等制度建設尚在起步階段。可以看到，一方面，人工時代的商科教育變革已經迫在眉睫;另一方面，面向人工智能時代的商科如何變革還面臨諸多困難。2019年3月30日，“新商科：概念、內涵與實現路徑”研討會暨教育部高等學校工商管理類專業教學指導委員會2019年度第一次會議在上海對外經貿大學召開。上海對外經貿大學人工智能與變革管理研究院提交了《新經濟 新規則 新商科》的白皮書討論稿，對比了傳統商科與新商科的關鍵點（見表），提出了新商科應培養數字經濟時代急需的創新型商科人才。

新商科是商科教育主動服務于新經濟的戰略性調整。教育變革與時代發展緊密相連、相輔相成，教育變革推動時代的發展，同時時代發展又對人才培養、知識創新提出了新的要求[2]。

人工智能等新一代技術將人類引領到智能時代，沖擊了傳統的教師教學、學生學習方法和教育體制，引導我們重新思考教育的本質，并主動求變。這不僅僅是我國的商科教育，也是全球商科教育主動求變的戰略性選擇。

人工智能是新技術也是新思維，新商科相對于傳統商科是范式轉換式變革。范式轉換用來描述在科學范疇里，是指一種在基本理論上從根本假設的改變[3]。人工智能帶來的商科教育變革是一次“范式轉換”的革命性變革，基于這樣一個出發點，需要重新規劃未來商科教育。人工智能技術改變了工業時代的批量、標準化人才培養的模式，讓教育回歸到教育體系最初形成的原點，即教育是面向人的全面發展，教育是要人獲得自由。智能化、特色化、差異化、個性化、多樣化、人性化應該是人工智能時代商科教育變革的方向。

新商科是基于信息思維的一場教育革命。新商科建設中最大的攔路虎是落后的思維方式。在長期的工業化進程中，已經形成了比較完整的理論及方法論體系，并反映在社會的組織、人們的行為規范、思想觀念、文化、教育等各個方面。我們不妨稱之為“工業思維”（也有機械思維的說法）。人工智能等新經濟產業的發展、傳統產業智能化轉型首先要突破的就是工業化時代所形成的理論和方法。較之于技術的創新，人們思想觀念的轉變相對較慢，要形成與技術創新相一致的思想文化則需要更長的時間。從我國新經濟發展現狀看，主要的問題不是技術創新，而是落后的哲學社會科學。這再次說明新商科建設的必要性。

新商科建設是一項商科教育重塑性的變革工程。新商科就是基于新的教育理念（適合的教育，而非最優教育），以人的全面發展為目標（而不是以單純的就業為導向），重新思考并設計新的人才培養模式（產學研合作、打破學校與企業、學校與學校、學科與學科之間的邊界）、新課程體系（一是以信息思維對傳統課程體系進行改造;二是建設反映新技術、新思維、新經濟學、新管理學、新金融學及新法學的課程體系）、新教學模式（任務驅動、體驗式學習）和新教學平臺（共享，并有豐富的、智能化的教學工具、教學分析工具），培養數字經濟時代急需的創新型商科人才。因此，新商科不是在現有商科教育思想、理念、體系、機制、方式、評價等基礎上的優化，而是要在全面、根本性重建一套新的商科教育思想、理念、體系、機制、方式、評價等，是一次全新的商科教育治理變革。

二、上海對外經貿大學的商科變革實踐

人工智能作為新經濟的核心動能，不僅僅是給我國高等教育帶來挑戰，更是帶來了難得的歷史機遇。我國新商科建設的目標應該是：為世界范圍內商科教育改革提供模式、經驗，助力我國高等教育強國建設。

人工智能時代，中國的商科教育迎來了“變軌超車”的難得歷史機遇。以高等商科而言，現有的商科教育體系孕育于工業時代的西方國家，中國商科教育是跟隨和學習西方的商科教育。人工智能時代的來臨，西方國家和中國面臨著同樣的商科教育變革問題，也和我們一樣處于探索階段。在這種形勢下，先變革者，先探索者，就更有可能創建一種不同工業經濟時代的新的商科人才培養體系，從而引領世界高等商科教育在人工智能時代的新發展。

當前我國的產業結構已經全面進入調整升級期，商科人才培養理念、培養模式的持續優化和創新已經成為不可抗拒的時代潮流。新商科人才培養路徑這一問題受到商科教育者廣泛關注和持續探索。在這一方面，作為上海對外經貿大學工商管理學院院長、人工智能與變革管理研究院院長，齊佳音教授一直帶領團隊進行商科轉型的探索，形成一些思路（見圖）：

商科變革實現路徑圖

人工智能背景下的商科變革的核心目標是服務于數字經濟時代的人的全面發展。圍繞著這一目標，從六個方面來推進商科變革。

1.新理論、新方法、新工具

數字經濟帶來的是新認知、新理論、新方法和新工具。因此，為了勝任新商科人才的培養，大學的老師要通過研究逐步形成一批揭示數字經濟規律的新理論。另外，服務于數字經濟時代人的發展，教育的理論需要創新，教育的方法和教育的工具都需要與時俱進。2017—2019年，上海對外經貿大學人工智能與變革管理研究院連續三年發布商科變革相關的白皮書：《重新定義學習——企業學習與人才發展白皮書》（2017）、《適應性學習——企業學習與人才發展白皮書》（2018）和《新經濟 新規則 新商科》（2019）。此外，團隊還提交書稿《生活中的管理》《生活中的金融》《生活中的法律》《生活中的投資》以及《生活中的互聯網》一套五本針對中學生的科普叢書，希望將現有商科教育中常識性的知識下沉到中學課程，讓未來的商科學生可以在大學更加專注于能力培養和創造性的學習。

2.新師資、新教材、新課程

新商科建設最大的障礙是缺乏能夠勝任的新型教師，缺乏適應時代需要的反映新經濟的高質量教材，以及滿足時代需要的新商科課程供給不足。因此，要特別重視新型師資的培養與培訓，高度重視新商科教材編寫，重點扶持新商科的課程建設。2018年，上海對外經貿大學人工智能與變革管理研究院支持了18項人工智能、區塊鏈等科研項目，并通過全過程的科研指導、研討，帶動教師進行轉型。18位教師從各自專業方向進行研究，多數都在教學中開設了新課程。目前，已經開設了“區塊鏈新金融”“企業數字化運營管理”“社交媒體、人工智能與客戶管理”“云計算商務實訓”“企業管理數據可視化與智能決策”“大數據營銷”等新課程，有些課程也已經著手新教材的編寫工作。

3.新實驗、新場景、新環境

新實驗的目標是搭建一個企業數字化運營的體驗環境，通過與工業商品生產線在生產組織、管理方式、業務流程、商務模式上的比較，形成學生對新經濟學、新管理學、新金融學、新法學的認知與體驗，并通過快速搭建商業場景，形成場景化的教學環境。2018年底，人工智能與變革管理研究院的教學團隊到同濟大學、上海財經大學、中央財經大學等進行調研，開始規劃建設數字經濟與管理創新型實驗室。作為高水平科研、教學及社會服務產學研項目合作平臺，為高水平科學研究提供支撐和服務，為新商科課程體系及人才培養提供實驗環境，為新經濟產業、傳統產業智能化轉型升級、政府決策提供服務，并通過機制創新、技術引領，打造項目平臺型的新型產學研聯合體，推動學校新學科及新課程體系建設及轉型發展建設新商科示范工程，為國家及上海市相關部門提供新商科建設的理論、路徑、方法論及經驗總結。

4.新學生、新學習、新評估

引領學生在學習方式、學習內容、學習行為方面主動轉變，對學生的學習評價就不能單是學習成績，還要增加對于學生主動學習、創造性學習等方面的評價，特別是要探尋和挖掘學生學習的原動力。上海對外經貿大學有兩個完全由學生組織成立的學習共同體：一是上海對外經貿大學的區塊鏈協會，由大二學生自己組建，目前已發展兩百多個會員，不僅來自上海對外經貿大學，還有來自復旦大學、上海交通大學、上海立信會計金融學院等高校的師生、海外朋友以及產業界人士，通過微信群定期邀請產業界專家講課，自發以打卡形式學習，每天堅持推送產業新聞，以公眾號形式發表有代表性的文章，主動參與產業界組織的黑客馬拉松比賽，基于產業界現實問題開展課題研究，已經得到產業界認可并得到獎勵;二是本科學生自發成立的通證經濟研究小組。該學習小組組織的高效性、學習的自律性、學習的持久性、學習的協作性以及產生的效果都大大超出了預期。這兩個學生自發組織的新經濟學習共同體之所以能成功，是因為我們在教學的過程中挖掘出了幾位極具探索精神和對新經濟有高度好奇心的本科生，這幾位本科生在我們的鼓勵下，成為兩個學習共同體組織和發展的核心骨干和推動者。由此可見，只要喚醒了年輕一代學習的內在驅動力，學習的自主性和積極性就是水到渠成的。與此同時，老師及時必要的指導對于學生自主性學習的可持續性有重要作用。

5.新理念、新模式、新治理

在人工智能深度嵌入的時代，教育理念、模式和治理等都將被重塑。在教育管理評價方面，基于標準化的教育理念將被基于多樣化的教育理念所取代。在對學生學業評價方面，將從單純的分數等級排名轉向“干中學”過程中創新能力的綜合評價;在治理方面，隨著人工智能對學校內部組織框架和制度的革新，管理流程和教學組織形式將被重塑，非標準化、個性化、定制化將成為主流的學習話語體系，學年制、學期制、校園等時空封閉式的話語體系將被無邊界教育、泛在學習和終身教育等取代。齊佳音教授在開設的“社交媒體、人工智能與客戶管理”課程中，在備課期間，精心設置探索性課程任務，強調“干中學”的學習方式讓學生成為解決問題的主體，從而更加主動地學習;通過“師生對話”的教學形式，不斷啟發和引導學生嘗試，從而讓學生在能夠得到有效指導的情況下，大膽去探索。由于課程任務的探索性，還引入企業高管、國際知名學者等一起指導學生的探索過程。得益于這種教學方法，我們本科生在課堂教學中形成的學術論文，在不久前被推薦為美國管理學2019年會（ AOM 2019）最佳會議論文。

6.新標準、新要求、新制度

從國家層面來講，應該面向新經濟，調整現行的人才培養要求，并形成新的制度推動新標準和新要求落地執行。我們承擔了教育部科技發展中心產學研創新基金“智融興教”基金的課題“云計算驅動教育變革與創新（以智能科學與管理專業為例）”。我們以智能科學與管理新專業為例，試圖建立該新興專業的課程體系、教學模式、人才標準、評價模式等。智能科學與管理目前還沒有進入教育部本科教育的專業目錄，我們希望借著“雙萬計劃”與“六卓越一拔尖”計劃2.0的契機，推動設立這一交叉融合新專業的建設，使其成為“人工智能+管理”融合交叉學科建設的一次嘗試，試點建設并在全國推廣。

三、結束語

以人工智能為代表的技術變革掀起了一場場認知革命，從而引發商業邏輯和商業模式的革命。猶如200年前的工業革命，這是一場偉大的社會變革。世界主要國家都在積極部署，試圖在新一輪產業革命中占據有利地位。新經濟的發展不僅需要大量工程技術人才，還需要洞悉新經濟運行規律的大量商科人才。

新商科建設是我國商科教育主動服務于新經濟的戰略性調整，是促進我國從商科教育大國走向商科教育強國的戰略舉措。新商科建設是一項商科教育重塑性的變革工程。高等商科教育變革一直都不是一個新鮮的話題。新時代高等商科教育變革也不是一個有終點的歷程。借用斯圖爾特·克雷納（Stuart Crainer）的名言“管理沒有最終的答案，只有永恒的追問”，商科教育“變革沒有最終的答案，只有永恒的適應”。

參照文獻：

[1] 恩格斯.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四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 曹培杰.未來學校變革：國際經驗與案例研究[J].電化教育研究，2018，39（11）：114-119

[3] Kuhn Thomas S. The structure of scientific revolutions[J].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1962.

[責任編輯：周 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