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穿越半個世紀的相

□ 王西軍

從秦入魯，一段跨越千里的尋親路，只為那一份牽掛——一位年近古稀老者的回家夢。

2018年12月11日，雪后的山東省臨沂市，氣溫很低，火車站里依舊是人來人往。69歲的王家增（化名）走出車站，略顯拘謹地打量著周圍，飄忽不定的眼神中似有一絲寬慰：在外漂泊近半個世紀，嘗盡酸甜苦辣，終于回家了！

就在兩個月前，王家增還是流浪漢“無名氏”，在連霍高速西潼段一處涵洞內蝸居，靠撿拾垃圾桶內的食物為生。夜晚的涵洞寒風刺骨，加之右手骨折，起初他拒絕救助，但在救助人員的耐心勸說下，他才默許前往救助站暫避風寒。那時的他狼狽不堪：頭發亂糟糟的，臉黑黢黢的，一只眼睛有殘疾，破舊衣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縮著脖子不斷哆嗦著……

負責接待的張維為他找來干凈的衣服，副站長王勇幫他洗澡、理發，并細心開導。可任憑張維和王勇怎么比劃怎么勸說，他始終不理會、不作答。吃到熱騰騰的飯菜，他這才偶爾蹦出幾個模糊的字句：“我叫王家進（音），蒼山縣磨山公社人。”張維趕緊將信息寫下，并在網上查詢地址。蒼山縣，早已更名為蘭陵縣；公社，如今也已經成了歷史；山東省臨沂市蘭陵縣倒是有個磨山鎮……直接問不出結果，救助人員只有曲線尋覓。

交流中，張維從“王家進”的口音初步判斷出他的家鄉大致方向是山東附近，這與他說的地名也正好吻合，立即拍了照片，聯系蘭陵縣救助管理站、磨山鎮民政干事、磨山鎮派出所共同協查此人信息。卻沒有任何進展，尋親工作陷入僵局。站長卞偉打電話再次聯系臨沂市、蘭陵縣民政和公安部門，同時叮囑工作人員照顧好“王家進”，做好跨省試送準備。

通過陜西、山東兩地聯動甄別，面對本地話的聊天詢問，“王家進”明顯放松了下來。在查詢原始紙質版戶籍檔案時，他突然向副站長王勇說了句“前吳”，于是，臨沂市蘭陵縣蘆柞鎮前吳坦村出現在了大家的視野里。救助人員決定趁熱打鐵，當天下午就出發，帶著“王家進”去實地打探。抵達前吳坦村后，鎮駐村干部立即安排村里年過八旬的老人們前來辨認，但在場的村民都說不認識，這一結果讓所有人始料未及。

正當大家不知所措時，站在一旁的村主任突然拍了下腦門兒喊道：“俺想起來了，你叫王家增！你這么多年去哪兒了？家里人可把你找瘋了……”“你出去那會才20歲，我差點都認不出了！”“咱當年公社的事你還記得不……”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終于確認了他的身份。原來，王家增在上世紀70年代就離家出走了，而這一走足足失聯半個世紀。對于自己走失之后、救助之前的經歷，他依然默不作聲，只是一次又一次地紅了眼睛。

如今，王家增的父母都已去世，只剩下一個年邁的姐姐，宅基地、耕地也早被村里重新劃分了。經過救助站的協調，當地民政和政府協調為他辦理五保供養等手續，并安排在福利院養老。

在渭南市救助管理站，這樣的故事還有很多。在開展幫助長期滯留人員尋親這項重點工作時，救助管理機構火力全開。卞偉感慨地說：“愛心、耐心、細心、責任心是做好尋親工作的基礎。只要有一絲希望，不管多難，我們絕不放棄。”午后溫暖的陽光環繞在村落間，也播灑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像水晶般絢爛耀眼。不遠處，救助人員和王家增揮手告別的畫面就此定格。

王家增（中）半個世紀后重返故鄉，面臨著何處安身的窘境。渭南市救助管理站工作人員張維（左二）林松（右一）不但護送其歸家，而且積極協調，在前吳坦村村主任（右二）、蘭陵縣福利院副院長（左一）幫助下，王家增最終在福利院安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