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的表達(組詩)

林榮

遍地霜跡

迷路在遍地霜跡中

看起來像家譜

土黃的光線無法陳述

被釘在墻壁上的聲音

我們對自己不說話，像啞巴那樣

泳

水中的人魚。旋即消失

從泳池里上來

身體明顯感覺下墜般沉重，仿佛剛剛

結(jié)束了一場主題不明的辯論

重又返回到

一所冰冷昏暗的房子里

水的浮力和生活的重力同樣強大？

親愛的你能不能告訴我

那些發(fā)自內(nèi)心的愜意和輕松去了哪里

水中的人魚

去了哪里

她放她出來

她撫弄著一枚蓮蓬

她一點點地，剝開它

她從一個綠色的小房間里，剝出一個沒有完全發(fā)育的少女

她放她出來

放出從前的自己

靜默，或許正是最好的表達

兩片濕漉漉的茶葉

已舒展成溫文的姿勢，它們

已渡過險境

撤離了沸騰之水

就像兩個曾經(jīng)為落日敘事和抒情的人

已不再左沖右突

這之后

他們將是長久的靜默

仿佛這世上從未因為他們而燃燒過一場大火

仿佛兩個火后余生的人

從未真正地親近

也從未

離開過彼此

琴音之喚

仿佛已經(jīng)被喚起

松弛的弦索

拾級而上

流水處

你且細細地聽

琴音，已經(jīng)不僅僅是樂調(diào)本身

反思

一段關于日暮的記憶：

遠去的

若隱若現(xiàn)的星辰，幾本附有黑白照片的書籍

幾個抑郁癥患者寫下的詩

流淌的長河，小水珠還在堅持了又堅持

“崛起”——“震撼”——

多米諾骨牌。炫目水晶體。木質(zhì)幻彩地球儀

護身符。糧食

三棱鏡的數(shù)目有些離奇

陰沉沉的黃昏寫下一個詞：

反思

飛鳥

也許，它只是

夜黑時誤入了這城市森林

它擺脫惶惑的時間

一定不像一段人類歷史，那么漫長

它鎮(zhèn)定自若

俯視著腳下的車流人往

兀立在空中的高壓線上

放下

月下獨坐

她并不覺得孤寂

她有遠道而來的月光和蓮香

有從來沒有離開過的

影子

還有你

這個夜晚

她在月光下的蓮心里安然睡去

請原諒

她

放下了夢，也放下了你

秋事碎影

蘋果正忘記他來自哪里

在一陣秋風中用深深淺淺的裂痕徒然地

說著愛

他日顯疲憊

滄桑，用的還是舊日歷

她有自己表達熱愛的方式

已是深冬

經(jīng)卷不敵窗外寒風

鏤空的木門裂開更大的縫隙

她順應自己的內(nèi)心：隱，或者不隱

她有自己表達熱愛的方式

你不必糾結(jié)于她的克制和沉默

她正把散亂在額間的發(fā)絲慢慢梳攏，撫平——

辨別，取舍

她只打開朝向星空和藍月亮的門扉

秋日筆記

天越來越冷時

葉子和樹的戀曲才剛剛開始

這時，一個騎賽車的少年從樹下經(jīng)過

車輪下的葉子被碾成一陣顫抖——她下意識地

梳了下風中的頭發(fā)

哦遠去的少年，他不知道

飛速的車輪卷走了一個女子剛剛落下的一根發(fā)絲

他不知道不經(jīng)意間

碾碎了

一片葉子還沒來得及對樹說出的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