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球星就能贏球，有文化才能開成百年老店

尹波

此次歐洲之行走訪了幾家德甲俱樂部，其在競技水準、青訓體系和經營管理、場館運營上的職業化、市場化、規范化，令人嘆為觀止。但是，他們能夠做到這一切，所依托的并不僅僅是資金和人才，更是文化，是價值觀。這些俱樂部的共同特點是源遠流長，基本都是百年老店，即使經歷了二戰和納粹時期那種曠世浩劫，也未能改變俱樂部品牌的代代傳承。如果沒有文化積淀和價值觀的凝聚力量，是不可想象的。

德甲俱樂部的文化傳承是如何進行的？以我此次每家俱樂部只待幾個小時、顯然屬于走馬觀花式的探訪，不足以給這個宏大的問題提供全面、準確的答案，只能窺一斑而略覽全貌。“窺”的這“一斑”，便是每家俱樂部必備的博物館，其實就是俱樂部的一部成長史、發展史。讀史使人明智。記載史實本身，即是沿襲文化。歷史愈久，積淀愈深。

走過千里，依然記得始于足下時的第一個腳印

在德甲，每家俱樂部都有自己的博物館，絕大多數都建在主場內部，我走過的這幾家，只有紐倫堡建在距主場馬克斯莫洛克競技場幾百米的俱樂部青訓中心樓下。博物館有大有小，像拜仁慕尼黑、多特蒙德這樣的豪門，博物館占地面積大、館藏豐富，而云達不萊梅、紐倫堡等中小俱樂部，博物館相對小巧，可同樣把俱樂部成長道路記錄得詳略分明、脈絡清晰。

我這次到訪的7家俱樂部，成立時間最早的是漢堡，俱樂部問世時間可以追溯到1887年。云達不萊梅俱樂部成立于1899年。拜仁慕尼黑俱樂部和紐倫堡俱樂部均問世于1900年。勒沃庫森俱樂部和多特蒙德俱樂部分別于1904、1909年亮幟，“04”和“09”這兩個時間符號，明確標識在俱樂部會徽和會旗之上。1948年亮相的科隆俱樂部是最年輕的，亦是德甲二戰后誕生的唯一俱樂部，同時是時間上唯一未達到“百年老店”標準的俱樂部。這回沒來得及去的慕尼黑1860俱樂部，曾是長期壓制拜仁的慕尼黑足壇老大，后來逐漸沒落跌出德甲，從它的名稱就不難看出，那是一家1860年成立的古董級俱樂部，至今已有159年歷史！

很巧，這7家俱樂部，大多處于當下德甲的兩頭。拜仁、多特是德甲一哥、二哥，它倆爭霸已經是德甲多年的主題了。勒沃庫森很長時間居于德甲前列，幾乎每個賽季皆有實力爭奪歐戰資格。而另外4家俱樂部，老牌豪門漢堡兩年前降到德乙，紐倫堡上個賽季沒能保住德甲之身，科隆則剛剛回到德甲;真正能稱之為德甲中游球隊的，只有一個云達不萊梅。

而無論爭霸的拜仁、多特，還是降了級的漢堡、紐倫堡，也無論俱樂部富可敵國還是慘淡度日，各俱樂部的球迷對自家俱樂部和球隊的關注、支持，可以說沒有任何差別。各俱樂部主場上座率何時最高？一般是兩個節點：一、奪冠之戰;二，降級時刻。奪冠在即，家鄉球迷競相捧場并不稀奇，可是降級前夕，自家擁躉不離不棄，擠滿球場為子弟兵送行，激勵他們東山再起盡快重返德甲，才是對球迷與球隊“生死相依”的最好詮釋。因為，俱樂部的文化和價值觀，把球隊和球迷、俱樂部和城市變成了一個共同體，彼此相依，榮辱與共。

走進俱樂部的博物館，你會驚訝地發現，難道一百多年前，俱樂部剛有雛形之時，那些創建者就感悟到了，要把俱樂部成長的點點滴滴留存到一百多年之后，讓自己的第N代繼任者和球隊的第N代球迷在持續分享中不斷發揚光大？

俱樂部最早的球衣、球鞋和用麻繩手縫的粗糙的足球都好好地保存著;最早的油墨印刷的報紙對球隊賽事的報道，最早的比賽照片，紙質泛黃，一份不少地躺在展柜里;早期電影乃至電視對賽事的拍攝、錄制、直播，在博物館內一遍遍播出;廣播電臺的比賽直播錄音，你想聽哪場都有……至于上世紀60年代以后，歐洲經濟騰飛科技進步，德甲應運而生，各種手段方式對俱樂部生涯的記載更是無所不及。

每家俱樂部都是開放式的，每天都有大量球迷到俱樂部參觀，旅行社均將俱樂部主場和博物館列為旅游景點。拜仁、多特等國際足壇豪門，除本地球迷之外，來自世界各地的參觀者絡繹不絕。科隆甚至把參觀俱樂部和博物館的網上預約系統收歸當地旅游中心重點推介。本地青少年學生則是俱樂部博物館的常客，其中很多孩子正是受到博物館展現的俱樂部歷史文化感召之后迷上了足球，成為俱樂部青訓營的新成員。

耳濡目染、潛移默化，不管俱樂部大小、地位高低，通過歷史文化的傳承、價值觀的延展，當地球迷乃至市民都會引以為自豪，視俱樂部為家鄉名片、城市瑰寶，對其充滿真情和歸屬感。比如，以如今的體量和實力計，拜仁和紐倫堡差異巨大，但紐倫堡球迷絲毫不覺得自己卑微，他們的口頭禪是：拜仁拿第一個全國冠軍之前，紐倫堡已經拿過9個了！更典型的是慕尼黑德比，拜仁是巨無霸級別的，1860連德甲都回不來，然而1860的球迷絕不會變成拜仁球迷，因為“俺們成立40年以后，拜仁才剛剛問世呢！”

科隆奧林匹克博物館+多特蒙德德國足球博物館：告訴你什么是德國體育

其實，不光是足球，也不光是俱樂部，博物館是整個德國體育文化的重要展示和傳承方式，更是整個德國文化體現形式的標配。德國到處都是博物館，一個幾萬人口的小城市，有十幾座甚至幾十座大大小小的博物館并非稀奇，大中城市的博物館則可謂星羅棋布。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博物館，政府企業私人都能辦博物館。這意味著，各行各業方方面面都重視行業、企業和家族的歷史文化傳承。

體育主題的博物館同樣眾多。我這次德國之行，到每個城市，參觀的除了足球俱樂部，就是博物館。在科隆，參觀完俱樂部和科隆體育學院以后，又趕回市中心參觀著名的奧林匹克博物館，離開時順便參觀了旁邊的巧克力博物館。最大的收獲在多特蒙德，參觀了久負盛名的多特蒙德俱樂部，還親眼見證了坐落在多特蒙德市區的、被公認為世界最好的足球博物館——德國足球博物館。

與俱樂部博物館不同，科隆的奧林匹克博物館和多特蒙德的德國足球博物館，在詳實細致生動深入展示史實的同時，重心放在觀眾的體驗參與和互動上，力求讓每一位觀眾受到深深的吸引，情不自禁地置身其中。當他們走出博物館的時候，不是球迷的會變成球迷，不懂體育的會愛上體育。這里面自然缺不了德國人擅長的科技和制造元素，更是人文情懷的生命力所在。

德國足球能夠造就那么多的“百年老店”，德國工業和德國科技能夠打造那么多代代相傳的老字號企業和名牌產品，絕非偶然。博物館只是外殼，文化和價值觀才是內涵和底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