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大昭
那是1981年,我在北京大學上大四。3月20日,世界杯男排亞洲區預選賽進入決戰,一邊是中國隊,另一邊當時我們稱為南朝鮮隊。
那天晚飯前,多座學生宿舍樓內有人去電視機前占位子,來晚了只能站著或蹬在桌椅上,小小的會議室,前門后門很快再也擠不進去。本來,對這樣一場比賽,社會上和校園里并未特別看重,看球的大都是各班的體育迷,但也不能否認同學們受到時代氣息的感染。那是一個舉國合力建設四個現代化的時代,體育競技頻頻報喜報捷,走在許多行業之先,世界看到了中國體育的競爭實力和發展潛力,國人則期待在更多項目上實現突破。
比賽一直打到午夜,中國男排從落后兩局追成2比2。電視機前歡聲陣陣。決勝局戰至中段,電視轉播解說以例行公事的語氣告訴觀眾,租用衛星時間已到,轉播到此為止。如此突如其來,全然不顧中國男排逆境重生,懸念已將人心揪住。按照熄燈規定,宿舍樓早成漆黑一片。過了十多分鐘,有人從半導體收音機中聽到廣播電臺的新聞,得知中國男排最終獲勝,便迅速將喜訊傳遞。窗外的喧囂聲中,同學們敲打臉盆,點燃笤帚,不斷有人跑下樓,加入自發的慶祝之中。

臨時匯集的隊伍走出校門,高聲呼喊著各式各樣的口號,在附近的大街上游行。3月22日,人民日報刊登新華社播發的特寫,標題是“團結起來,振興中華”。多年后,有人問我這句口號究竟是當時學生們一齊呼喊的,還是經過記者加工的。實際上,在那種極為特殊和嘈雜的場合,口號不可能統一和集中,“團結起來,振興中華”只是其中之一,當做主旋律也無妨。
那個夜晚發生的事情有其必然。38年過去,指揮中國男排反敗為勝的主教練戴廷斌已經去世,隊長胡進幾次跟我聊起這場比賽,他們身在香港賽場,沒想到每一球竟然牽動全國各地那么多男女老少,沒想到一場蕩氣回腸的比賽竟催生出一個時代口號。北大的學子們也未曾料到,口號只為直抒胸臆,并非刻意擬出,卻成了中華體育文化的經典,成了特定時代的勵志動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