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潤霖,張澍,王增武,呂濱,王浩,蔣雄京,何建國,蔡軍,徐仲英,李思進,喬樹賓
解放前我國居民死因主要為傳染病,人民生活水平低下,平均壽命不到40 歲,心血管病少見。新中國成立初期,我國尚無心血管病學學科,當時在教學醫院和一些大醫院一般在內科下設心血管病組或心腎組。1956 年創建了“中國人民解放軍胸科醫院”,著名心胸外科專家吳英愷任院長,1958 年移交地方,改建為中國醫學科學院阜外醫院(以下簡稱阜外醫院),成為我國第一所心血管病專科醫院。我國各大城市醫院也都逐漸培養了一定數量從事心血管病學專業的醫師,成立了心血管內科。心血管病學領域的學術交流逐步開始活躍。1959 年在西安召開了第一次全國心血管病學會議,同年啟動了第一次全國高血壓普查,標志著我國心血管病學學科開始形成。1964 年在蘭州召開了以高血壓為主題的心血管內科學術會議。
文化大革命期間,1972 年在幾乎所有學術刊物停刊的情況下,吳英愷在阜外醫院創辦了《心臟血管疾病》雜志(后更名為《中華心血管病學雜志》),成為當時我國唯一的心血管病專科雜志,為學術交流提供了平臺,為心血管病學工作者建立了學習園地。
1976 年文化大革命結束,1978 年8 月在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前夕,經中華醫學會批準,中華醫學會心血管病學分會在太原成立,吳英愷當選為第一屆全國委員會主任委員(圖1),隨之,全國各省市也相繼成立了省市心血管病專業委員會,標志著我國心血管病學學科的發展壯大。十一屆三中全會的召開,開啟了我國改革開放的歷史新時期,我國心血管病學也隨著祖國改革開放的大潮而蓬勃發展。

圖1 1978 年中華醫學會心血管病學分會在太原成立(前排左起第六為吳英愷教授)
新中國成立后人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生活方式逐漸改變,疾病譜發生明顯變化,威脅人民生命的傳染病逐漸被控制,慢性病逐漸成為造成居民死亡的主要原因,心血管病是造成死亡的重要慢性病。二十世紀五十年代,風濕性瓣膜病最為常見,冠心病少見;七十年代以后,隨著高血壓、高膽固醇血癥等危險因素的增加,冠心病明顯增加。
新中國成立后,我國對各種心血管疾病的診療水平不斷提高,現就高血壓、冠心病和肺血管病防治方面的進展簡述如下。
新中國成立以后,我國于1958~1959 年、1979~1980 年、1991 年、2002 年和2012~2015 年先后進行五次全國性高血壓抽樣調查,了解高血壓患病率、治療率和控制率及其變化,高血壓患病率逐次增加,治療率和控制率改善不理想,為我國高血壓防治提供了科學依據。
1962 年,黃宛、劉力生首先在國際上提出了“縮窄性大動脈炎”這一命名[2],取代了無脈病、主動脈弓綜合征、不典型主動脈縮窄等含義不清的病名。1973 年,阜外醫院劉玉清等根據該病血管造影研究不僅表現血管狹窄還可引起擴張或動脈瘤[3],稱之為大動脈炎。該病在我國、日本及東南亞國家常見。我國學者從臨床特點、臨床分型、實驗室檢查、影像學檢查、合并癥等方面對大動脈炎進行了深入研究,推動了我國在大動脈炎診斷和治療方面的發展[4-5]。
在高血壓治療方面,二十世紀五十年代除利血平外無其他有效藥物。六十年代,上海研制的“復方降壓片” 和北京的“降壓0 號“等小劑量復方制劑,通過將多種小劑量降壓藥聯合應用達到提高療效、減少副作用的效果,在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廣泛應用,在那個缺乏有效治療的年代,對高血壓的治療發揮了重要作用。
我國在高血壓領域開展了多項大規模隨機臨床試驗。1986年,劉力生牽頭開展了“七五”攻關課題—老年收縮期高血壓試驗(Syst-China)[6],發現治療組高血壓患者的死亡率和心血管事件發生率均低于安慰劑組。上海瑞金醫院龔蘭生組織了上海老年高血壓硝苯地平試驗(STONE)[7],證明硝苯地平可減少心血管事件。隨后,又開展了老年收縮期高血壓研究(SHEP)[8]、卒中后降壓治療(PATS)[9]以及非洛地平降低并發癥研究(FEVER)[10]等臨床試驗。這些臨床試驗結果指導了我國高血壓治療的臨床實踐,并被國內外高血壓指南引用。
在借鑒國外指南并結合中國高血壓診治經驗的基礎上,1999 年,在衛生部疾控局的指導下,由中國高血壓聯盟組織編撰了《高血壓防治指南》,并在2005 年、2010 年和2018 年進行了三次修訂,對規范高血壓防治起到了積極作用。
我國是世界人口大國,高血壓患病群體基數大,估計約2.45 億。為提高高血壓的防治效果,讓患者最大限度獲益,我國高血壓的防治必須把重點放在基層。2005年啟動的“全國高血壓規范化管理”項目,實現了從社區和鄉村層面對高血壓的初級管理,并制定了《中國高血壓基層管理指南》、《高血壓社區防治手冊》等文件和標準,同時組織專家深入基層,開展培訓,為基層高血壓管理人員提供了理論支持和指導。此項目囊括了全國23 個省、市、自治區,涉及2 000 多個社區衛生服務機構,所管理的高血壓患者達67 萬余人。在政府、專家和基層衛生服務人員的共同努力下,社區管理模式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1973 年,我國開始開展選擇性冠狀動脈造影術,1974 年開始開展冠狀動脈旁路移植術,1985 年開始開展冠狀動脈介入治療,有循證醫學證據的藥物[抗血小板藥、他汀類藥物、β 受體阻滯劑、血管緊張素轉換酶抑制劑(ACEI)/血管緊張素Ⅱ受體拮抗劑(ARB)等]逐漸得到普遍應用,使冠心病的診斷和治療不斷完善[11]。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后,我國急性心肌梗死(AMI)明顯增加。1999~2000 年期間,阜外醫院收住的AMI 為1972~1974 年收治患者數的5 倍以上。在AMI 的治療方面,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我國一些大醫院建立了冠心病監護病房(CCU),對AMI患者進行心電監測,并使用直流電除顫裝置對室性心動過速、心室顫動進行電復律,實現了AMI 住院病死率的第一次大幅度下降,使住院病死率從過去的30%左右降至15%左右[11]。八十年代初,一些醫院開展AMI 床旁血流動力學監測,對并發泵衰竭患者的治療起到了指導作用[12]。1984 年,阜外醫院陳在嘉率先開展經冠狀動脈溶栓治療ST 段抬高型心肌梗死(STEMI)取得成功[13],隨之開展了靜脈溶栓治療。九十年代開展了靜脈溶栓治療的多中心協作研究[14],并在國內推廣應用。當時主要應用的溶栓劑為國產尿激酶,少數應用重組組織型纖溶酶原激活劑(rt-PA)。目前替奈普酶(TNK-tPA)、重組纖溶酶原激活劑(r-PA)及重組尿激酶原等新型選擇性溶栓劑已上市,提高了再通率,且使用更為方便。AMI早期溶栓治療使住院病死率降至8%左右。STEMI 直接經皮冠狀動脈介入治療(PCI)的推廣應用,使大醫院STEMI 住院病死率進一步降低至4%左右。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我國開展的兩項AMI 大規模隨機對照試驗為臨床提供了重要循證證據。CCS-1 研究表明,AMI 患者早期服用ACEI(卡托普利)較安慰劑可減少死亡,在前壁心肌梗死患者中更為明顯[15]。COMMIT/CCS-2 研究則表明,AMI患者在阿司匹林治療基礎上加用氯吡格雷可安全降低病死率[16],而早期β 受體阻滯劑治療(靜脈注射繼之口服)降低再梗死和心室顫動危險但增加心原性休克風險,提示AMI 患者只有在血液動力學穩定時才能慎重考慮開始β 受體阻滯劑治療[17]。
由于我國地域遼闊,地區及城鄉差別較大,醫院間醫療水平的差別也較大,CHINA-PEACE 回顧性抽樣研究表明[18],在2001、2006、2011 三個年度之間住院STEMI 患者明顯增加,2011 年是2001年的4.5 倍;2011 年與2001 年比較,AMI 患者中直接PCI 比例有所升高,溶栓治療比例降低,再灌注治療的比例無顯著增高(僅占50%左右),住院病死率無顯著差別。根據最近中國AMI 注冊研究(CAMI)結果,2013~2014 年期間省級醫院再灌注治療的比例(61.8%)明顯高于縣醫院(43.2%);省級醫院STEMI 患者中直接PCI 應用率為58.7%,溶栓治療率為3.1%,縣醫院直接PCI 應用率為17.2%,溶栓治療率為26.0%[19]。該組患者總住院病死率為6.3%[20]。
有關冠心病二級預防的研究,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陳在嘉開展了小劑量阿司匹林在心肌梗死二級預防中的價值的研究[21],并在國內推廣應用。我國自主研制的血脂康也經隨機對照試驗證實可明顯降低AMI 后心血管事件[22]。但總體上,我國冠心病二級預防的應用仍不盡如人意,冠心病危險因素的控制(一級預防)遠未達到理想水平,致使冠心病及AMI 死亡率仍處于上升狀態,要實現“健康中國”的宏偉目標,早日達到心血管病死亡下降的拐點,仍需付出極大努力。
新中國成立初期,人們普遍認為肺栓塞在中國少見,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后,隨著對其認識深入,診斷警惕性提高,發現該病并不少見。通過流行病學調查,明確了我國主要高危人群急性肺栓塞及下肢深靜脈血栓形成的發生率,并提出了相應的預防策略,基本建立了規范的、適合我國國情的急性肺栓塞和下肢深靜脈血栓形成及肺動脈高壓的診斷技術和治療方法,初步建立了急性肺栓塞和下肢深靜脈血栓形成及肺動脈高壓的介入治療和外科治療技術。肺動脈高壓靶向藥物治療在我國得到了比較廣泛的應用;我國制定了急性肺栓塞和肺動脈高壓診治指南[23-25];通過全國多中心前瞻性注冊登記研究,基本掌握了我國急性肺栓塞和肺動脈高壓的臨床特征、診治現狀和影響預后的因素等相關流行病學數據;急性肺栓塞的誤診率、漏診率和病死率顯著降低,我國急性肺栓塞的病死率從1997 年的25%降低至2008 年的9%[26]。肺動脈高壓的預后得到明顯改善,3 年生存率從49%提高到71%[27],我國肺栓塞和肺動脈高壓的防治水平得到了明顯提高。
1973 年,陳灝珠和孫瑞龍分別在上海、北京首先開展了擇期冠狀動脈造影術[11]。1985 年,鄭笑蓮在西安進行了我國首例經皮冠狀動脈球囊成形術(PTCA)[28],開創了我國介入心臟病學新紀元。1989 年,阜外醫院首先開展了AMI 溶栓治療后補救性PTCA[29],1990 年開展了直接PTCA 治療AMI 及并發心原性休克[30]。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期,一些醫院陸續開展了激光血管成形術[31]、斑塊旋切術[32]、斑塊旋磨術[33],1992 年開始開展冠狀動脈支架置入術[34],2001 年開始開展藥物洗脫支架(DES)置入術[35]。經過十多年的技術推廣和普及以及DES 的廣泛使用,PCI 作為成熟技術在國內迅速發展,每年完成的例數持續增加。根據國家心血管疾病質量控制中心(以下簡稱質控中心)的統計資料[36],2018 年全國1 788 所地方醫院及部隊醫院共完成PCI 915 256 例,例數居世界首位。
PCI 在我國快速發展的同時,促進了PCI 領域的研究工作,產、學、研結合,十余種國產新型DES 經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總局(CFDA)批準上市,對促進我國介入心臟病學發展、滿足臨床需求、降低醫療價格起到了重要作用。Firehawk 靶向釋放西羅莫司降解涂層支架(上海微創公司)和BuMA 支架(天津賽諾醫療)成功進入國際市場。Firehawk 支架在歐洲10 國21 家中心1 653 例患者進行了前瞻性、多中心、開放標簽的隨機對照試驗(Target All-Comer trial),結果表明,在主要終點12 個月靶病變失敗率方面,Firehawk 不劣于Xience(美國雅培公司)[37]。
生物可吸收藥物洗脫支架(BRS)的研究在我國持續進行,第一代多聚物可吸收支架NeoVas(北京樂普)已獲CFDA 批準上市,第二代多聚物支架Firesorb(上海微創)正在進行臨床試驗。國際首創、具有我國完全自主知識產權的鐵生物可吸收西羅莫司藥物洗脫支架(IBS,深圳先健公司)在進行長達10 年的動物實驗后[38],已獲批進行臨床試驗。
無保護左主干病變的PCI 仍然具有挑戰,在世界范圍內我國開展左主干支架置入術較早,例數較多。我國學者通過隨機對照試驗對左主干分支病變治療的最佳方法進行了研究[39-40],分析了術者經驗與左主干PCI 結果的關系[41],這些研究結果均被歐洲心臟病學會(ESC)/歐洲心胸外科協會(EACTS)血運重建指南引用。此外,在分叉病變[42]、慢性完全閉塞病變PCI[43]、藥物涂層球囊治療DES 再狹窄及小血管病變[44-46]、光學相干斷層掃描(OCT)[47-48]、血管內超聲(IVUS)、血流儲備分數測定(FFR)和基于造影的血流分數測定[49]等對PCI 的指導價值以及PCI 圍術期抗凝[50-51]、抗血小板治療[52]等方面進行了不少有價值的研究工作。
3.2.1 先天性心臟病介入治療
動脈導管未閉(PDA)是最早采用介入治療的先天性心臟病,1983 年我國開始應用改良Porstman 技術封閉PDA[53],1998 年開始用Amplatzer 封堵器治療[54],1997 年開始用Amplatzer 封堵器治療房間隔缺損(ASD)[55],2002 年應用Amplatzer 封堵器治療室間隔缺損(VSD)[56]。先天性心臟病介入治療在我國發展很快,根據國家質控中心的資料[57],2018年全國344 家地方醫院完成先天性心臟病介入治療32 961 例,軍隊醫院完成3 744 例,成功率98.4%;其中ASD 占44%,PDA 占23%,VSD 占15%,卵圓孔未閉(PFO)占9%,肺動脈狹窄(PS)占3%,其他占6%,其治療數量及質量均位于國際前列,約75%應用國產封堵器。目前,新型可吸收封堵器(深圳先健公司)的研發正在進行中。
3.2.2 瓣膜病介入治療
Inoue 于1984 年進行首例二尖瓣球囊擴張術治療二尖瓣狹窄,我國于1985 年引進該技術[58],并在國內迅速推廣。近年來由于風濕性心臟病減少,二尖瓣球囊擴張術的例數逐年減少,據估計,現在全國每年約進行1 000 例。
由于人口老齡化,退行性主動脈瓣狹窄已成為瓣膜病的重要組成。2002 年Cribier 完成了國際上首例經導管主動脈瓣置換術(TAVR)[59]。國內這方面起步較晚,2010 年10 月葛均波在國內首先完成一例TAVR,此后北京、杭州、成都相繼開展。2012年9 月,我國研發的第一款國產自膨脹式TAVR 裝置VENUS-A(杭州啟明公司)開始多中心臨床試驗,2017 年4 月獲CFDA 批準上市,該瓣膜適合國人二葉式主動脈瓣病變比例高、鈣化嚴重的特點[60]。同年,經心尖途徑置入的J-Valve(蘇州杰成公司)也獲批上市,現在還有幾款國產及進口TAVR 裝置已完成或即將開展臨床試驗。目前,我國大約已有50余家醫院開展TAVR,2018 年約完成2 000 例。隨著這一技術在我國推廣,例數會明顯增長。
經導管肺動脈瓣置換(TPVR)裝置Venus-P(杭州啟明公司)臨床試驗已完成,CFDA 正在審查中。我國自行研發的二尖瓣修復裝置Mitral Stitch 和Valve-Clamp 的臨床試驗也正在進行中。
我國的外周血管腔內介入治療起步于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阜外醫院率先在國內開展了腎動脈球囊成形、下肢動脈球囊成形和置管溶栓治療。二十世紀九十年代開始,在國內開展了外周血管支架置入治療狹窄性病變。2000 年左右,在全國各地的大中城市三級醫院逐步開展了外周血管腔內治療。近十年來,我國的外周血管腔內治療進展迅速,對冠心病合并頸動脈狹窄這一國際上有挑戰性的疾病,我國積累了有益的經驗,并推出冠心病合并頸動脈狹窄處理的中國專家共識[61];對腎動脈狹窄處理這一臨床焦點問題,我國給世界呈現了大樣本的病因學研究結果[62],并基于真實世界大樣本腔內治療的經驗,發表了腎動脈狹窄處理中國專家共識[63]。在弓上動脈多發狹窄的處理問題上,我國較大樣本腔內治療的臨床實踐表明,同期處理多支病變與處理單支病變相比,有同樣的安全性和臨床療效[64-65]。在血管介入器械創新方面,我國也進行了卓有成效的探索,下肢動脈的藥物涂層球囊與普通球囊進行了隨機對照研究,研發出了我國自己的產品[66]。對急性升主動脈夾層覆膜支架腔內治療是否可行這一有爭議的問題,我國學者進行了研究[67]。在涉及主動脈弓及分支夾層治療方面,我國研發了多型主動脈帶弓上分支的覆膜支架,對這一世界性的治療難題進行了有益的探索,取得了一些可喜的成績[68]。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初期,我國老一輩心血管病學專家董承瑯、黃宛、陶壽淇、方圻等在國內積極普及推廣心電圖臨床應用,使我國進入心律失常心電學診斷和應用的時代。六十年代,臨時起搏技術和植入型心臟永久起搏技術的應用,促進我國現代心律失常領域從診斷走向治療性應用[69]。1973 年,孫瑞龍使用自制的前級放大器首先成功記錄到我國第一例希氏束電圖[70],標志著我國心腔內電生理診斷和應用時代的開始。到八十年代,陳新首先使用心內程序電刺激方法[71],率先開展對室上性心動過速電生理機制的研究。蔣文平在同期開展了經食管心房調搏的電生理研究和應用[72],九十年代我國相繼引進導管消融治療室上性心動過速[73]和導管消融治療心房顫動技術并取得了經驗[74]。導管消融治療在我國持續普及推廣,2018 年達151 595 例,其中心房顫動消融48 317 例[75]。
在電生理技術快速發展的同時,心臟永久起搏器的臨床應用也逐步走向成熟。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我國首先在阜外醫院開始了雙腔起搏器和頻率應答性起搏器的植入。九十年代,蘇州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植入了我國第一臺心外膜植入型心律轉復除顫器(ICD)。1997 年,阜外醫院進行了我國第一臺經靜脈ICD 的植入。1999 年,四川大學華西醫院植入我國第一臺心臟再同步化治療起搏器(CRT),開啟了我國器械治療心力衰竭的新領域。目前心臟起搏器等電子植入裝置的臨床應用進入穩步增長階段,植入量每年增加約5%~10%。據國家質控中心的資料[75],2018 年全國起搏器植入量82 773 例,雙腔起搏器占75%,ICD 4 471 例,CRT 4 432 例。近10 年來, 陸續開展了心律失常新的診療技術, 包括全皮下ICD[76]、無導線起搏器[77]、希浦系起搏技術[78]、左心耳封堵的應用[79]以及心房顫動華法林抗凝的研究等。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初,黃宛和方圻在北京、陳灝珠在上海開展了右心導管術。此后國內一些醫院相繼開展右心和左心心血管造影術,應用于臨床和研究。
1995 年,阜外醫院引進電子束CT,率先將CT技術用于心血管病的檢查與診斷[80]。2004 年,64排螺旋CT 引進中國,標志著冠狀動脈CT 成像獲得臨床認可。2006 年,雙源CT 的應用使快心率患者的檢查獲得成功[81]。2017 年,該項技術在我國三級醫院的普及率達到96%,冠狀動脈CT 檢查例數也逐年攀升,由2010 年約180 萬例提高到2017 年的970 萬例,已經成為冠心病的主要篩查手段之一,并于2017 年發布了全國應用指南[82]。
CT 設備和技術的進步,已經實現臨床診斷從定性到定量、從解剖到功能的提升,并深入到治療策略和治療干預與預后的全部環節。例如,CT 可以量化冠狀動脈斑塊及評估風險,評估斑塊的易損性;2013 年首次報道了基于CT 的冠狀動脈血流儲備分數(CT-FFR)測定[83],2017 年開始CT 心肌灌注等功能研究[84]。CT 在疑診急性冠狀動脈綜合征、急性主動脈綜合征、急性肺栓塞等心血管急重癥診斷中,是指南推薦的首選檢查方法。CT 對于TAVR 等結構性心臟病手術,也已成為不可或缺的診斷技術。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后期,我國開始有心血管MRI 的應用報道,九十年代末報告電影MRI 診斷先天性心臟病[85],2001 年報告AMI 磁共振灌注成像[86],但由于當時設備場強低、成像慢、圖像分辨率低等因素,直到2006 年1.5 T 磁共振設備應用于臨床后,心血管MRI 才有了較大的發展。近5 年來新技術發展迅速,如延遲強化(LGE)技術評價心肌纖維化已較普遍應用[87]。心臟MRI 已經成為綜合評估心臟形態、心肌功能與灌注以及組織特性的良好手段。
目前,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興起,影像大數據中蘊含的信息可以通過人工智能來分析和提取,借助機器學習不僅可以實現圖像的自動分割,縮短重建和后處理時間,更重要的是通過整合臨床及影像數據,建立更加準確的診斷和預測模型,有望進一步優化臨床工作流程,成為優化患者管理的新工具。
中國是世界上最早開展超聲醫學基礎及臨床研究的國家之一,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超聲心動圖技術不斷發展。1958 年出現 A 型超聲診斷儀,最初用于肝臟疾病診斷,在心臟方面首先用于心包積液的檢查[88]。1962 年M 型超聲心動圖觀察心臟獲得成功,特別是在檢查瓣膜病與左心房粘液瘤方面做出了有益的貢獻[89-91]。1964 年,胎兒超聲心動圖研究首次在我國報道[92]。同年,研制出簡易連續多普勒儀[93]。1976 年,我國出現二維超聲心動圖[93]。改革開放后,超聲心動圖技術進一步發展。1978 年首次提出右心聲學造影檢查[91,93-94],之后逐漸開展左心聲學造影檢查[95]。1982 年引進頻譜多普勒儀,1985 年引進彩色多普勒血流成像儀[91,96]。1984 年我國開展了負荷超聲心動圖[97]。1988 年出現靜態三維超聲心動圖[98],并首次開展經食管超聲心動圖檢查[93,99]。1993 年,國內開展了IVUS 檢查[91]。1995 年開始研究組織多普勒對心室舒張功能的評估作用[100]。2002 年出現了實時三維超聲心動圖檢查技術[101]。在此技術應用之后,興起了二維和三維斑點追蹤成像技術的應用研究[102]。近年來,超聲心動圖檢查與臨床結合更加緊密,在一些臨床手術如左心耳封堵[103]、結構性心臟病介入治療[104]等方面發揮愈加重要的作用。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期核心臟病學在中國興起,至今臨床應用已有近40 年的歷史,目前利用單光子發射計算機斷層成像(SPECT)或正電子發射斷層成像(PET)/CT 進行的核素心肌灌注顯像、核素心肌葡萄糖代謝顯像和核素心室造影等已廣泛應用,成為評價心肌缺血和存活心肌的重要無創傷性方法,在冠心病等心血管疾病的診斷、危險分層和治療決策中發揮了重要作用。1993 年自主研發了心肌灌注顯像劑-99mTc-甲氧基異丁基異腈[105-106],隨著SPECT 和PET/CT 的普及,進一步推動了核心臟病學的發展;2019 年發布了符合我國國情的《核素心肌顯像臨床應用指南》[106],規范了核心臟病學的臨床應用。
我國心血管流行病學研究是從二十世紀五十年代醫務人員下鄉下廠“普查普治高血壓”開始的。1958 年,黃宛組織了我國第一次高血壓調查(部分省市)。在文化大革命運動中,1974 年,吳英愷等在北京首都鋼鐵公司(以下簡稱首鋼)和北京石景山地區開展了以腦卒中、AMI、冠心病猝死為重點的疾病監測登記[107](圖2)。1978 年,阜外醫院創建了我國第一個心血管病流行病學研究室,并于次年首次采用統一方案和方法進行第二次全國高血壓抽樣調查,提供了高血壓的流行現況,促進了高血壓的病因研究和人群防治的發展[108],標志著我國心血管流行病學學科的建立。

圖2 上世紀七十年代,吳英愷教授和蔡如升教授在北京石景山區農民家進行流行病學調查(右二為吳英愷教授,左二為蔡如升教授)
1981 年起,陶壽淇組織領導開展了長達20 年的“中美心肺疾病流行病學合作研究”(圖3),成功引進和吸收了一整套國際標準化的研究方法,培訓了大量的專家和技術人員[109-110]。至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在21 個省建立了28 個防治區。阜外醫院的科研人員與首鋼人攜手創建了“首鋼模式”,被世界衛生組織作為人群社區防治心血管病的典型向全球推廣[107]。1984 年,在吳英愷主持下,中國MONICA 研究(“多國心血管病趨勢和決定因素監測”項目)正式啟動,國內16 省市人群參加。歷經10 余年,取得了我國心血管病發病和死亡的重要數據[111-112]。這一時期的工作標志著我國心血管病流行病學已日臻成熟,并走向國際。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以來,隨著分子生物學的發展、計算機和互聯網運用的普及、大數據獲得以及國內外的學術交流和合作日益廣泛,我國心血管病流行病學有了飛躍的發展:開展了全國性的疾病監測、死因監測、環境監測,以及高血壓、糖尿病管理;還進行了數據量豐富的心血管病前瞻性隊列研究和人群干預研究;并定期進行橫斷面研究,包括第三次及第五次全國高血壓抽樣調查[113];同時,分子流行病學、遺傳流行病學、精準化干預也已形成并發展迅速[114]。這些方面的成果在衛生經濟學評價、衛生管理、衛生政策制定方面也發揮了重要作用。

圖3 1983 年陶壽淇教授與美國專家在首鋼食堂進行膳食調查(左起第四為陶壽淇教授)
我國地域廣闊,人口眾多,為心血管病流行病學研究提供了極佳的資源。隨著我國經濟的發展和人口結構的變化,尤其是隨著“健康中國”建設的加速推進,我國心血管流行病事業前景廣闊,展望未來大有可為。
利益沖突:所有作者均聲明不存在利益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