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礦權退出補償金協商范圍與非直接補償研究

柴 陽，肖 暢，周進生

(1.中央財經大學商學院，北京 100081；2.中國獸醫藥品監察所，北京 100081；3.中國地質大學(北京)經濟管理學院，北京 100083)

十八大以來，我國的生態文明建設得到了政府的高度重視，礦業權退出自然保護區的相關文件陸續出臺。對于政府部門而言，礦業權人合法取得的采礦權被迫退出開采，這就會涉及到采礦權補償問題[1]?！蛾P于進一步加強涉及自然保護區開發建設活動監督管理的通知》中明確提出：“對自然保護區設立之前已存在的合法探礦權、采礦權和取水權，以及自然保護區設立之后各項手續完備且已征得保護區主管部門同意設立的探礦權、采礦權和取水權，要分類提出差別化的補償和退出方案，在保障探礦權、采礦權和取水權人合法權益的前提下，依法退出自然保護區核心區和緩沖區”[2]。因此，各地出臺了適應于當地的自然保護區內礦業權退出及處置實施方案。

各地政府出臺的方案均要求對采礦權人進行合理補償并具體列出了補償流程[3-5]。例如：2015年5月，西安市提出《西安市秦嶺北麓礦山專項整治方案》，對采礦權尚未到期或雖已到期但儲量未開采完的礦山，退還未開采部分儲量的采礦權價款并從秦嶺生態保護資金中提供一定補助；2017年12月，甘肅省政府出臺文件《甘肅祁連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礦業權分類退出辦法》，強調對礦業權的補償應與履行礦山地質環境恢復治理義務的投入相應平衡，規定的礦業權退出方式有三種，分別為注銷、扣除和補償。不過，各地文件并未直接給出補償金的具體計算方法，而是強調以協商為主[6-8]。因此，本文研究了采礦權退出補償金的協商范圍，以促進礦業權人和地方政府能夠達成更易于雙方接受的補償協議。

采礦權退出最常見的方式是直接補償，即以模型計算政策性礦業權退出補償的數額和協商范圍，在協商的基礎上由地方政府以直接支付現金的方式補償礦業權人的方式。然而，自然保護區所在行政區域的政府部門可能需要同時處理多個采礦權的退出補償事項，需要籌集的補償金額可能數量巨大，由此帶來的籌資壓力也會成為影響礦業權退出順利進行的一個重要原因。因此，如果有合適的非直接補償方法，這將明顯緩解相關地區政府部門的籌資壓力。目前國外已經開始使用、國內開始探索的方案為礦業權置換補償方法和行政區域內的稅費抵扣方法。本文基于國內的情況，提出了補償金資產證券化的補償方案，能夠起到退出采礦權退出自然保護區順利實行的效果。

1 現行采礦權退出補償評估方法

最常用的采礦權評估方法是現金流折現法(DCF法)。基于《采礦權評估方法規范》，DCF法適用于評估采礦權的價值，其計算公式見式(1)。

(1)

式中：P為采礦權評估價值；t為評估計算期中的年序號(t=1,2,3,…,n)；CI為年現金流入量；CO為年現金流出量；(CI-CO)t為第t年的凈現金流量；i為采礦權對應的折現率；n為評估計算期。

針對采礦權評估的DCF法中，現金流入科目(CI)包括銷售收入和回收固定資產凈殘值等；現金流出科目(CO)包括后續地質勘查投資、固定資產投資、經營成本和企業所得稅等。以上現金流科目在采礦權評估系列文件中均有說明，主要集中在《采礦權評估參數確定指導意見》中。

現行DCF法存在四點缺陷：第一，DCF法假設投資項目是持續進行的，而且如果投資項目的評估價值大于0就應該立即執行，這與礦山生產存在臨時停產的特征并不一致[9]；第二，《礦業權評估參數確定指導意見》提出礦產品未來的銷售價格由歷史平均銷售價格確定，但多年的平均價格不能及時反映市場價格的趨勢性變化；第三，《礦業權評估參數確定指導意見》提出對于服務年限長于5年的礦山基于波動幅度計算取歷史時間的月數，進而計算礦產品未來的銷售價格，但是不同波動幅度范圍對應的月數是跳躍變化的，這可能會導致相鄰兩天的采礦權價值同樣發生跳躍性變化；第四，當前采礦權評估常用的折現率值為8%，這無法反映市場無風險利率和風險利率的變化[9]。雖然DCF法有較多缺陷，但其計算簡便，認可度高，因此有必要針對DCF法的現金流流入計算方式等進行調整，研究提出采礦權退出補償金協商范圍。

2 采礦權退出補償金協商范圍

2.1 協商范圍上限

計算采礦權的溢價可以使用實物期權方法[10-13]。采礦權作為一種權利，具有金融期權的特征，因此可以將采礦權視為一種以實物礦山為標志的期權，從而使用實物期權方法來定價[14]。而期權自身所具備的時間價值即可反映出采礦權的溢價水平，進而可以用來計算補償金上限。

商品互換是根據協議規定，在固定的時間周期內交換簽訂合約雙方有關合約規定商品價格的現金流的合約[15]。如果將采礦權人和礦山視為簽訂商品互換合約的兩方，那么，在商品互換的合約有效期內，每經過一段時間，礦山企業就能開采出一定數量的礦產品并在市場上以浮動的礦產品價格出售，這相當于定期收取浮動金額；礦山在每個開采的時間段內都會“收到”開采成本，這個成本相對而言是穩定的，這相當于定期收取固定金額(支付浮動金額)。因此，礦山開采就可以被視為一種商品互換，采礦權就可以被視為一種商品互換期權——這種期權在行權后允許礦山企業成為商品互換合約中的一方。

對于采礦權退出補償來說，采礦權的剩余價值可分為兩個階段考慮。第一階段，如果采礦權的剩余價值能夠得到機會開采，礦山企業需要經歷從礦山暫停生產到恢復生產的一段時間，而這個時間一般不會很長；第二階段，礦山企業正式開始采礦工作，而第二個階段才是真正進入商品互換的過程，即采礦成本與礦產品收入的互換[15]。因此，可將采礦權和商品互換期權的要素進行對應，見表1。

表1 退出狀態的采礦權與互換期權的要素對應Table 1 The mining rights in the withdrawal state correspond to the elements of the swap option

基于一價定律，礦產品期貨合約的價格在到期日時會與現貨價格趨于一致，因此礦產品的期望價格可以借助礦產品的期貨價格期限結構模型進行構建，進而應用于實物期權理論為采礦權定價。此外，由于國內銅期貨合約最長期限為1年，短于一般礦山的服務年限，因此，本文采用倫敦金屬交易所同類期貨合約構建期貨價格期限結構。同樣基于一價定律，在計價幣種相同時，國內外期貨同月份到期的期貨合約價格將極為接近，因而可以近似替代。

在具體計算方面，MILTERSEN等[16]提出了針對商品期貨期限結構以及在波動率非固定情況下的定價模型，而CORTARZA等[17]給出了三因子期限結構的計算公式。然而，兩個模型并非應用于互換期權的定價工作。基于互換期權相當于一系列期權的特性[18]，為了使該模型能夠更加適合于采礦權定價過程，兩個模型相結合并經調整后的公式組見式(2)和式(3)。

C(Ti)=G(0,Ti)eαiN(d1)-KN(d2)

(2)

F(S,y,v,T)=

(3)

式中，K計算見式(4)。

(4)

對應的匯率計算見式(5)和式(6)。

FER(T)=Alogb(T+c)+d

(5)

F(T)yuan=F(S,y,v,T)·FER(T)

(6)

式中：SWN為采礦權的補償金數額(也即互換期權的價值)；n為互換的次數，第i次互換發生在Ti時刻，互換期權的有效期限長度為t；Δτ為互換的周期(即兩次互換之間的時間長度)；P(0,t)為t時刻到期的零息債券的價格(即折現率)；C(Ti)為一系列看漲期權中到期日為Ti的看漲期權的價值；QTi為從Ti-1到Ti期間內動用的資源儲量(礦石量)；G為礦產品的品位；VATR為礦產品的增值稅率；TR為礦產品的關稅稅率；K為生產每噸礦產品的平均成本；P(0,Ti)為在t=0時刻且到期日為Ti的期貨合約的報價；S為礦產品的現貨價格；y為該種礦產品的便利收益率；v為該種礦產品的長期現貨價格收益率；v*為長期現貨價格收益率的期望值；FER(T)為T時刻美元兌在岸人民幣的期望匯率，而A、b、c、d分別為對數曲線需要校準的系數；F(T)yuan為計價方式轉換為在岸人民幣的礦產品在T時刻的期望價格。σi2和αi的表達式與文獻[17]中的表達式一致。

式(3)的其他變量可以使用礦產品期貨價格期限結構經過兩輪最小二乘法進行校正得出[19]。由于互換期權的執行價格是生產每噸礦產品的平均成本，因此變量K可以由式(4)獲得。式(5)和式(6)關于匯率的其他變量同樣可以由最小二乘法與匯率期貨價格進行校正得出。經式(2)～(6)的計算，得到的互換期權的價值即采礦權的補償上限。如果補償數額高于這個上限，采礦權人可以通過期權套利的方式獲取超額收益。

2.2 協商范圍下限

計算補償金范圍下限時需要考慮套期保值比率和機會成本因素。

套期保值比率指應用期貨合約進行套期保值所對應的產量與總產量的比值[20-21]。該比值大于等于0，通常情況下小于等于1。

對于套期保值部分的產量而言，其銷售價格因進入期貨合約從而被鎖定，進而消除了價格風險，因此這部分產量可以使用無風險利率進行折現。而對于沒有進行套期保值部分的產量而言，這部分產量的銷售價格將由礦產品市場決定，需要考慮價格風險。考慮到采礦權市場中通常以8%作為含風險的折現率數值，因而對這部分產量用8%折現。經套期保值比率調整后的采礦權補償金計算見式(7)。

(7)

式中：PHR為經套期保值比率調整過后的采礦權補償數額；CIt為第t年現金流入量；COt為第t年現金流出量；CTYt為期限t年的國債年化利率；AHR為平均套期保值比率，0≤AHR≤1，不考慮過度套期保值的情況。這里的套期保值比率之所以用平均值是因為不同礦山企業對于不同年份的市場狀況所使用的即時套期保值比率是難以估計的，但平均套期保值比率是可以估計出來的。

對于機會成本，主要考慮的是礦產品價格的年化收益率可能會低于國債年化收益率，此時國家補償礦業權人的補償金失去了取得更高無風險收益的機會，也就變相發生了國有資產流失。為避免國有資產流失，需要在補償時將機會成本考慮在內。

考慮到我國當前還沒有發行永續債，中國債券信息網公布的到期期限最長國債期限為50年，因此本文以50年為基準計算礦產品年化收益率以及50年期國債年化收益率，調整后的補償金計算見式(8)。

(8)

式中：PTA為經時間調整后的補償數額；rMP50為近50年礦產品的平均年化收益率；r50為中國債券信息網公布的50年期國債年化收益率。

對于式(8)，若r50>rMP50,則PTAPHR,此時補償下限則變為PHR。

2.3 生態補償

采礦權人有地質環境恢復治理等有關環境保護的義務，這項義務并不因為采礦權人被迫退出采礦權而終止。因此，在對采礦權人補償時需要扣除實際產生的礦山地質環境恢復治理費用。如果礦山環境恢復治理工作由采礦權人負責，那么無需扣除恢復治理費用。但若采礦權人拒絕履行治理義務，那么地方政府應將這部分補助費用扣除。如果由地方政府提供恢復治理費用，那么扣除的費用應根據實際投入予以核定。

補償金協商范圍的計算涉及到上限和下限兩個方面，分別通過實物期權方法和套期保值比率等方法獨立進行計算。但是，由于采礦權退出不能免除采礦權人生態恢復的義務，因此協商范圍計算還需要考慮生態補償要素。生態補償對于協商范圍上下限的影響是同向的，當采礦權人生態恢復投入不足時，協商范圍的上下限都將向下扣除剩余生態補償對應的費用。

3 采礦權退出非直接補償

由于采礦權價款(權益金)由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分別享受收益，因此采礦權退出補償金也應分為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兩部分。雖然中央政府收益部分可以一次性退還給礦業權人，但地方補償金會給地方政府造成較大的籌資壓力。為降低籌資壓力，國際上主要使用采礦權置換補償方法，該方法經采礦權退出補償評估后，以評估的補償金數額作為置換資金，向采礦權人補償與置換資金價值接近的其他采礦權或土地使用權，多退少補。但是，在缺乏可用于置換的采礦權時，該方法難以使用。澳大利亞昆士蘭州提出了放棄假期(relinquishment holiday)，這是對州內稅費抵扣的一種嘗試，即州內采礦權在未到期前退出的，基于剩余價值或采礦權剩余期間免除州內另一采礦權一定金額或一定時間的稅費。但該制度的實施依賴于礦山企業在涉及退出的采礦權行政區域內有其他經營中的礦山，否則無法實現稅費抵扣的效果。

國內方面，雖然湖南省以及黑龍江省雙鴨山市在采礦權退出補償的相關文件中提出可以在有條件的情況下實行礦業權置換補償，但是當前尚未出現實際執行的案例。這說明，國內實行礦業權置換補償存在一定的困難。而實行放棄假期制度除了存在前文所述的問題外，由于我國省級行政區域遠多于澳大利亞(6個州及2個領地)，因此在稅費抵扣方面的復雜度是難以估量的。因此，為降低地方政府融資壓力，本文基于國內正在發展的資產證券化(asset-backed security，ABS)市場，提出補償金資產證券化補償方案。

資產證券化源于西方發達國家，而資產證券化產品的一項重要目標就是及時回籠資金。例如，某銀行的信用卡業務十分發達，每個月可產生上億元流水。然而信用卡持卡人通常選擇在還款日前還款，若銀行在非還款日需要籌集資金就會遇到困難。此時，銀行就可以選擇將信用卡的流水(屬于應收賬款)進行資產證券化，并將這筆應收賬款ABS產品賣給投資者，從而銀行以一定程度的折價實現資金回籠，而投資者獲取了以信用卡流水為資產的投資。

對于采礦權退出補償金，地方政府也可以采用資產證券化的方式降低籌資壓力。對于采礦權人而言，補償金屬于其他應收款，為了盡快取得該筆補償，采礦權人可以和政府、金融機構達成資產證券化協議，將補償金資產證券化并銷售給機構或個人投資者，從而以一定折價取得補償金。對于投資者而言，補償金是由地方政府提供的，相當于地方政府背書，這大大降低了補償金ABS產品的信用風險，而且通過ABS產品的設計，可以將地方政府補償金的償還期限拉長至20年，甚至更長。由于補償金ABS產品售出后，采礦權人立即可以取得一定程度折價的補償金，有助于采礦權盡快退出自然保護區。由此可見，補償金資產證券化既降低了政府的籌資壓力，同時能夠盡快滿足采礦權人的補償需求，使采礦權退出自然保護區的政策得以順利實行。

4 結 論

1) DCF法在評估采礦權時存在一定缺陷，因此，本文研究了采礦權退出補償金協商范圍，協助采礦權人與政府部門達成補償協議。

2) 本文使用實物期權方法確定補償金范圍上限，基于套期保值比率和機會成本兩個因素計算補償金范圍下限，在考慮生態補償的基礎上提出了計算采礦權退出補償金協商范圍的計算模型。

3) 本文提出了補償金資產證券化的非直接補償方法，該方法一方面可以降低地方政府的融資壓力，另一方面有助于采礦權人及時拿到補償金，使采礦權退出自然保護區的政策得以順利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