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燕

盡管各地編外教師的待遇不同,但工資比在編教師低、不繳納五險一金等情況普遍存在。
“有一個家了。”新學期開始,周維像往年一樣忙碌。只是這次又有些不同,她換了一所新學校,解決了教師編制,“現在總算踏實了。”
從教12年,周維一直是學校的“編外教師”,也是新民辦教師,她已經換了4所學校,但只有這一次是她主動換的。事實上,像周維這樣的教師數量眾多,有的學校甚至過半。對于他們的管理,各地學校有不同的方式。
盡管周維一直有意忽略自己的身份問題,但還是繞不過編制這個“梗”,“我們跟在編老師還是有些不一樣。”
“有落差感。”每月發工資的時候,方琦不可避免地有這種感覺。她跟學校其他老師一樣上課、當班主任,但到手的工資比在編老師少一半。
她知道,這種差別不是因為教得不如別人好,僅僅是因為自己沒有編制。她跟學校簽訂勞動合同的時候,就已經定好了工資水平。她的工資由學校發,而在編教師的工資由財政撥款。
方琦也已經有12年教齡,但她沒有周維那么“幸運”,她的戶口在外地,落不了戶,不可能進編制。
2007年,她從一所師范院校畢業,到北京一所小學任教,學校沒有為她解決戶口和編制,甚至連勞動合同也沒簽。她記得,那時除了每個月領1000多元的工資外,其他什么福利都沒有。
她在那所學校工作了兩年,后來懷孕,因為學校沒有為她繳納生育保險,她不能享受產假待遇,只能辭職。
一年后,方琦應聘到另一所學校,學校和她簽了勞動合同,也為她繳納五險一金。“真打算在那所學校一直教下去了。”
但她沒想到的是,在那里工作到第七年的時候,學校提出不再續簽,因為學校生源減少,不需要那么多老師。
“當時我已經34歲,很有危機感,不知道去哪里找工作。”方琦告訴《民生周刊》記者,她投了很多簡歷,也去了一些培訓機構、民辦學校試講,最后在朋友的推薦下到了現在的學校。
盡管各地編外教師的待遇不同,但工資比在編教師低、不繳納五險一金等情況普遍存在。
比如在西安,沒有編制的教師采用的是人事代理制度,人事代理教師的基本工資比在編教師低2000元左右。
在河南一個地級市,學校不為編外教師繳納保險及住房公積金,只付課時費。如果沒有編制的教師生病不能上課,就沒有錢。生病時間長了,學校還可能解聘他。
周維至今連初級職稱都沒有評上,“開始是不讓參評,后來能評了,沒輪到我。”她始終感覺,學校沒有把她當自己人。
“晉升、培訓等機會都會優先給在編教師。”讓周維印象最深的是一次全國白板課競賽,她得了一等獎。按照組委會安排,獲獎教師有一次到四川觀摩講課的機會,學校讓另外兩位獲獎的在編教師去了,沒有讓她去。
“其實我們更拼,更敬業。”周維說。一些老師可能下課就走了,但周維總是會留下來,多跟學生交流一會兒。即使工資低,她還是會自掏腰包為班級學生買書。
在處理各種問題時,她總是小心翼翼。“有編制的老師端的是鐵飯碗,他們犯錯,學校會幫助改正,但如果我們犯錯,可能就要走人。”
“即使工資一樣,還有很多福利不一樣。”秦浩2006年研究生畢業后到西安一所中學任教,當時學校沒有給他編制,但告訴他待遇跟在編教師一樣。
他發現,自己的工資的確跟在編教師差不多,但孩子上學時,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差異。
他所在的學校是所大學的附屬中學,按照慣例,學校教師子弟可以上大學的附屬幼兒園、小學。實際上卻是,在編教師的孩子可以直接上,編外教師的孩子卻要繳納一筆贊助費才能入學。
“不是掏不起這個贊助費,實在是感覺很尷尬。”秦浩坦言,學校有兩個陣營,一個是“咱的人”,一個是“進來的人”,他屬于“進來的人”。
就在周維屢次獲獎,也深受學生、家長愛戴時,一個通知讓她蒙了。那年,她跟學校簽的勞動合同到期,學校卻通知她不再續簽,理由是已經跟她簽過兩次合同,按照《勞動合同法》,再簽一次就變成無固定期限合同,學校權衡之后決定不再續簽。
“沒有編制,我們就沒有保障,沒有歸屬感。”周維說,“即使干得再好,也不知道學校能聘我多久。”這兩年,看到有編制的教師崗位招聘,她便積極應聘,今年終于獲得入編機會。
秦浩也選擇離開。去年,他去了一所大學,成為大學教師。他告訴《民生周刊》記者,在他走的前一年,學校沒有編制的教師爆發了一次集體抗議,要求學校為他們解決編制。在與學校的溝通中,他發現學校沒有能力解決這個問題,學校的編制數量是按照20多年前的學生規模核定的,無法滿足現在的需求。
“老師,我們想你了。”看到之前帶的學生發來的信息,周維很內疚,“如果不是因為編制問題,我會一直帶他們到畢業。”
(文中周維、方琦、秦浩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