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頸鹿的旅行

喬舒亞·弗爾

美國得克薩斯州一家動物標本商店展示著新近獵取的長頸鹿。條狀的硬紙殼和別針把獸皮固定在長頸鹿形狀的泡沫塑料支架上，等待其風干。長頸鹿的數量在30年的時間里下降了40%，如今只剩下11萬頭野生長頸鹿。

在肯尼亞北部的薩拉拉營地，一頭失去父母的長頸鹿孤兒依偎在一名看護者的身上。桑布魯族牧人發現了這頭被遺棄的長頸鹿幼崽并通知薩拉拉，該營地以養育成為孤兒的哺乳動物并把它們放歸棲息地而知名。這頭年幼的長頸鹿如今與一個野生鹿群生活在一起。

以內羅畢市天際線為背景，長頸鹿在內羅畢國家公園內游蕩。這座國家公園距肯尼亞不斷擴張的首都中心6公里，100多種哺乳動物生活在這座占地117平方公里的公園里，但內羅畢的擴張正對這片棲息地造成威脅。

野生動物獸醫皮特·莫克爾的職業生涯中捕捉過各種非洲大型哺乳動物——獅子、森林象、白犀牛等等，但在所有這些動物當中，令人壓力最大的是長頸鹿。“其他的動物只要給足麻藥，讓它無法動彈就可以，但對長頸鹿，我們會使用過量的藥物，將它們放倒在地。”這位59歲的獸醫皮膚被太陽炙烤得有如皮革，說這話時，我們身處尼日爾首都尼亞美以東大約100公里外的某處灌叢中，我正尾隨他，而他在尾隨一頭兩歲的雌性長頸鹿。

莫克爾的飛鏢槍里裝了一劑埃托啡，這種阿片類藥物比嗎啡的藥性強大約6000倍。飛鏢一旦穿透長頸鹿的皮膚，他與團隊成員就會獲得僅幾分鐘的時間，追上它并將其放倒，然后向它的脖子注射一劑解毒藥以防止其死亡。如果它能夠被成功捕獲，然后橫跨尼日爾、完成長達800公里的轉運路程并劫后余生，那么這種世界最稀有的野生哺乳動物之一就將成為一個新種群的八頭創始“亞當”和“夏娃”之一。

我們追逐這幾頭長頸鹿已經有一周的時間，它們是大約50頭于20世紀80年代末期遷居至此的長頸鹿的后代，它們因躲避干旱和戰亂而從鄰國馬里逃到西非的尼日爾來。它們先是向南，而后向東南穿越薩赫勒地區，最后落腳在庫雷地區一片干旱多土的高原上。

一個名叫阿馬杜·哈馬的76歲富拉尼族牧人回憶道，大概是幾十年前，他在某天晚上照看牲畜時第一次見到長頸鹿。“我們以為見鬼了，因為它的長脖子和角。曾經有人告訴過我關于獅子之類的危險動物的事情，但沒有人提到過長頸鹿，我們都嚇壞了，連牛群都嚇壞了。”

這些新來的巨獸曾經是一大群“白長頸鹿”中最后的幸存者，它們的活動范圍在世紀之交時曾遍布西非各地，從塞內加爾海岸地帶一直延伸至尼日利亞。

動物保護人士伊萬·卡特抓住被飛鏢槍射中的指名亞種長頸鹿，以待鎮靜劑發揮藥效。這頭長頸鹿與另外17個伙伴原先生活在烏干達默奇森瀑布國家公園北部，但那里的盜獵行為和新建的大壩及公路對該物種造成威脅，因此它們被運到尼羅河對岸的公園南部。

2016年，一些科學家突然有了一個關于長頸鹿的新見解（雖然可能仍存在爭議）。在那之前，大家普遍認為所有的長頸鹿都屬于同一個物種，Giraffa Camelopardalis，但基因分析發現，長頸鹿其實包括四個不同的物種，它們之間的差異實際上比棕熊與北極熊之間的差異還要大。而這四個物種可以進一步分成五個亞種，其中就包括稀有的西非亞種，這種披著淺色斑紋皮毛的逃亡者如今僅在尼日爾的庫雷地區可見。在這種新的解剖學見解基礎上，除了兩個亞種之外，其余都被視為易危、瀕危或極危，過去三十年里，全非洲的長頸鹿數量減少了近40%，目前全世界僅剩約11萬頭長頸鹿。

南非和納米比亞的長頸鹿生存狀況良好。但在東非，網紋長頸鹿和馬賽長頸鹿面臨的前景則要嚴峻得多。

長頸鹿保護基金會的聯合負責人朱利安·芬尼西把這種現象稱為“無聲的滅絕”，因為與備受關注的大象和大型猿類的消失問題不同，大多數人以為野外的長頸鹿狀況良好，可能是因為公園里經常可見它們的身影，而且以它們為原型的毛絨玩具遍地皆是。

而實際上，在非洲的某些地區，長頸鹿的生存狀況確實還不錯。在南非和納米比亞，私人的狩獵養殖場讓野外長頸鹿數量激增，在這里，可以對長頸鹿進行合法狩獵，近幾十年來，這些地區的長頸鹿數量幾乎翻了一倍。但在東非，網紋長頸鹿和馬賽長頸鹿面臨的前景則要嚴峻得多。“在肯尼亞南部，殺死長頸鹿的是圍欄，圍欄是比盜獵更大的威脅。長頸鹿無法跳越圍欄，這就意味著它們的棲息地被割裂。”長頸鹿保護基金會的東非協調員亞瑟·穆內扎稱。人口增長、過度放牧和氣候變化迫使牧場主和農民不斷侵入荒野和長頸鹿棲息地。與此同時，過去三十年里，努比亞長頸鹿（基本上都生活在烏干達）數量的降幅高達97%，使該物種成為世界上瀕危程度最嚴重的大型哺乳動物之一。

尼日爾的長頸鹿數量更加稀少，然而，在過去的二十多年里，西非長頸鹿的數量卻從1996年49頭的低點回升到如今的600多頭，它們的回歸是非洲大陸最成功的保育案例之一，也最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在聯合國按照人類發展指數（根據預期壽命、受教育程度及國民收入得出的衡量標準）列出的189個國家中，尼日爾排在最后一位，而野生動物保護在傳統上并不是該國優先考慮的問題。1996年，一場政變之后，尼日爾新總統易卜拉欣·巴雷·麥納薩拉派遣一支部隊進入灌叢，去捉一群長頸鹿當作禮物贈給鄰國尼日利亞和布基納法索的總統。被捕捉到的長頸鹿中，沒有一頭存活下來，導致西非長頸鹿的數量因此損失近三分之一。

殘酷的形勢驅動下，再加上人們終于意識到，在這樣一個沒有什么其他寶藏的國度，最后的西非長頸鹿是一筆珍貴且稀有的資源，因此，尼日爾政府于2011年制定出非洲首個針對長頸鹿的全國性保護策略。盜獵行為幾乎全部被政府清剿，在自然界也沒有掠食者攻擊，庫雷地區的長頸鹿數量因而得以實現增長，隨著爆炸性增幅超過每年11%，似乎就不可避免地要遭遇與農民和牧人之間的矛盾。很顯然，如果想要尼日爾的長頸鹿數量繼續增長，且維持一個健康的狀態，那么就需要在一個新的地點建起第二個衛星族群。

一天前，我曾前往附近的卡納雷村與當地的首領哈馬杜·亞庫巴聊天。我們坐在一株茂盛的印度苦楝樹下以躲避正午的驕陽，他向我解釋說：“在這里，長頸鹿被視為如同家畜一樣，上天讓長頸鹿出現在這里，所以我們與它們共生。別的國家沒有長頸鹿，我們有。”

險境中的長頸鹿

18世紀時，有百萬頭長頸鹿游蕩在歐洲大陸，如今下降至11萬頭左右。在很長的時間里，科學家一直以為所有的長頸鹿都屬于同一個物種，但新的DNA研究鑒別出四個不同的種類。長頸鹿面臨的最大威脅包括：棲息地破碎、亂砍濫伐、戰爭以及盜獵。

肯尼亞的安博塞利國家公園內，野生動物管理人員將死去的長頸鹿從盜獵者的陷阱中解開。一頭長頸鹿能夠產出300公斤珍貴的鹿肉。有時候，人們殺戮長頸鹿僅僅是為了獲取它的尾巴——在有些文化中是地位的象征。

長頸鹿觀光游和國際保護主義者創立的一筆用于當地發展的基金讓卡納雷頗為受益，但是由于“博科圣地”組織在該國東部活動，再加上“基地”組織的分支在北部和西部蟄伏，導致游客流量大幅縮水。去年，前來觀賞長頸鹿的游客只有1700人，其中大多數是一日游的富裕的尼亞美市民。

過去十年里，動物保護人士將許多消失已久的物種，比如乍得的彎角劍羚，重新引入它們曾經的領地，非洲因而得以實現成就驚人的再野生化。過去兩年里，長頸鹿保護基金會還組織了另外三次長頸鹿轉移行動，其中兩次在烏干達的默奇森瀑布國家公園內，需要將長頸鹿橫跨尼羅河運輸。

尼日爾對全國可供選擇的棲息地進行評估之后，定下來收容第二支西非長頸鹿群的最安全之所是加達貝吉境內百萬公頃杳無人跡的土地，這一區域位于該國中部，被劃定為生物圈保護區。這里是禿鷲和羚羊出沒的熱點地帶，在50年前也是這些長頸鹿祖先的居所。

轉移長頸鹿的行動也招來一些批評的聲音。“如果長頸鹿在目前的居住地區面臨危險，那它們的數量為什么在上升呢？這說不通啊。”動物行為學家伊莎貝爾·喬福洛說，她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參與了庫雷地區的本土保護行動，“我們應當盡可能讓長頸鹿群遵循自己的本能傾向，自己去決定哪處棲息地適合它們的需求，這樣才是最好的。”

她指出，尼日爾的長頸鹿已經向人們證明，它們能夠游蕩遠及290公里的范圍。“如果一個地方有威脅，它們完全有能力自己尋找一處新的棲息地。”

在東非，圍欄是比盜獵更大的威脅。長頸鹿無法跳越圍欄，這就意味著它們的棲息地被割裂。

“好姑娘，乖寶寶。”莫克爾一面喃喃自語，一面向毫無疑心的長頸鹿悄悄靠近。他估計這頭長頸鹿的重量大約為700公斤，然后將步槍的壓力調到12巴，射擊距離30米，打開保險栓。此時是下午1點，氣溫已經上升到38℃。

“我從來沒經歷過這種情況，就是你可以直接走到長頸鹿跟前去，通常來說，我們都是在皮卡車里向它們遠距離射擊。”莫克爾告訴我。但它們是奇特的動物，尤其是因為，它們生活在社區土地上，遠離動物保護區和國家公園，因而常常與農戶和牧民狹路相逢。夜晚，它們把腦袋伸進當地人蜂巢狀的架高谷倉，吃村民為牲畜儲藏的豇豆葉，還有芒果和南瓜。對大家來說都算幸運的一點是，它們不知為何對小米毫無興趣，而小米正是當地人進食的富含營養的主要谷物。

莫克爾把槍架上肩頭，扣動扳機，將裝了埃托啡的飛鏢射向長頸鹿的左肩，一擊命中，但還要等幾分鐘才會開始發揮藥效。

為野生長頸鹿注射鎮靜劑是一種相對來說比較新的操作，在過去的30年里才得到改進，含有極大的風險。如果阿片類藥物達到致命劑量，長頸鹿就會停止呼吸，它倒下時頭先著地會摔破腦殼，或者摔斷長長的脊柱和瘦長的腿。未消化完全的食物反流，被它吸入肺里，可能引發肺炎。另外，躺在炙熱的沙地上還可能導致它體溫過高。2017年烏干達開展的一次轉移行動中，有三頭長頸鹿因捕捉過程中造成的傷害而死亡，另外還有一頭死在運輸途中。

巨獸解剖圖

長頸鹿身高4到6米，在動物王國中有如鶴立雞群，但它們經700萬年的進化得來的標志性身高，要求它們具備一些獨特的特征，以調節血液供應、減輕重力對肌肉和骨骼造成的壓力，并為龐大的身軀加熱或降溫。

肯尼亞路易薩巴野生動物保護區內，野生動物專家靠近一頭注射了鎮靜劑的網紋長頸鹿，他們將把一個GPS裝置安裝在它的一個角（頭頂上的骨質突起）上，這樣科學家們就可以對它進行追蹤。科學家計劃對非洲關鍵地區的250頭長頸鹿進行追蹤，以更好地了解它們需要多大的生存空間。

我與莫克爾在等待藥效發揮的時間里走回候在一旁的皮卡車，車里坐滿了護林員和研究人員。“這是個不好處理的物種，”莫克爾說，“摔倒時與地面的高度差太大，身體的解剖學特征又太與眾不同。”

這種生物的各種解剖學特征確實都極其特殊，似乎都夸張到了極限。首先當然是它的長脖子，另外還有長得不像話的長睫毛、大長腿（所有動物當中最長的）、大眼睛（所有陸生哺乳動物中最大的）、修長的頭骨，還有非常特別的一點，它那紫黑色的擅長卷握的舌頭，能夠從嘴里伸出半米長，靈巧地剝凈相思樹的莖桿，桿上面長滿了尖刺，你不會想要徒手去抓它。就連它的心臟，也是陸生哺乳動物中垂直輸送血液距離最遠的，心臟的長度可達60多厘米，室壁厚度可以超過7厘米。

長頸鹿是已知所有動物中血壓最高的，但它又能夠迅速把頭部降低五米至地面而不暈厥過去。由于長頸鹿站起和坐下都十分困難，而且倒在地面時極易受攻擊，所以它們似乎一次只睡幾分鐘（這一現象在野外很難觀察到）。它們能夠連續數周不喝水，僅靠吸取樹葉上的水分來維持濕度。長頸鹿保護基金會的芬尼西花了五年時間在納米比亞的沙漠地帶對長頸鹿進行觀察，才觀察到一頭長頸鹿劈開腿、姿勢別扭地低下頭，去飲用地上一個水坑里的水。

事實上，我們仍然不曉得長頸鹿為什么脖子這么長。紐約科技學院的進化生物學家尼科斯·蘇魯尼亞斯稱，長頸鹿在印度次大陸進化，于大約800萬年前從亞洲遷徙至非洲。與它血緣最近的至今仍存活的物種是??狓，這種動物生活在剛果民主共和國的熱帶雨林里，但并沒有它的親戚那樣的長脖子。

長頸鹿是天生的園藝師，把相思樹吃成沙漏狀，“啃牧線”以上長脖子和伸出的舌頭夠不到的頂部呈扇形散開，這也就解釋了，長頸鹿之所以進化出長脖子，是為了開辟矮個子物種夠不到的進食區域。但有些研究人員提出，長頸鹿的長脖子實際上是性選擇的工具，其主要優勢是雄性在發情期爭奪雌性時，可以利用長脖子甩動頭骨堅硬的腦袋互相擊斗。也或者是，長頸鹿的長脖子僅僅是為了讓這種幾乎沒有自衛能力的動物獲得一個較高的視角，以提防地平線上出現的掠食者。

2016年，一些科學家突然有了一個關于長頸鹿的新見解。基因分析發現，長頸鹿有四個不同的種類，而不是都屬于同一個物種。

工人們將一頭西非長頸鹿裝上拖車，隨后將把它往東北方向運輸800公里，到達尼日爾的加達貝吉生物圈保護區，以便對該亞種的一個新種群進行繁育。長頸鹿的西非亞種目前僅剩大約600頭。

毫無疑問與長頸鹿的長脖子相聯系的是它靜謐到詭異的行蹤。長頸鹿幾乎從不發出聲音，也不用任何人耳可以識別的信號進行交流。鑒于它們生活在聚合-離散型的社會里，群體之間會聚在一起一段時間，然后再解散，如此頻繁往復，所以它們的無聲就更顯得奇怪。其他采用聚合-離散型社會的物種，比如大象和黑猩猩，都是話很多、愛溝通的動物。這讓一些研究人員提出，長頸鹿可能會發出低頻次聲進行遠距離溝通（跟大象發出的低頻咕嚕聲類似），但迄今為止尚未找到確切證據。

站了兩分鐘之后，莫克爾射中的那頭長頸鹿似乎意識到自己開始有些奇怪的感覺。突然它從鹿群中疾馳而出，長腿像慢動作般在空中飛揚。

我們發動卡車緊隨其后，司機努力追趕快跑的長頸鹿，以30公里的時速在灌叢中穿梭。終于，我們超到它的前面，將其攔截。輪胎嘶鳴著剎住車，拖斗里的四個人從車里跳出，拉起繩子以阻擋長頸鹿的腳步。狂奔的長頸鹿一下子絆到繩子上，當地的領頭研究員阿卜杜勒·拉扎克·穆薩·扎貝留被甩得飛出去。長頸鹿跌跌撞撞摔倒在地，揚起一陣塵土。

在乍得的扎庫馬國家公園，兩頭科爾多凡亞種的長頸鹿以頭頸互相摩擦——可能是打斗的前奏，也可能是這種幾乎無聲的動物之間的某種溝通方式。對科爾多凡亞種的長頸鹿來說，扎庫馬是個相對安全的港灣，全世界半數以上的科爾多凡亞種都生活在這里。

兩名護林員跨坐在倒地的長頸鹿頸根處以將其固定，莫克爾躍上它頭部以下的位置，將一針管解毒劑注入它的頸靜脈。團隊成員在長頸鹿醒來前只有兩分鐘的時間，因此他們迅速用破布塞住它的耳朵，并給它戴上眼罩。

莫克爾一邊嘴里不停地咒罵著，獸醫和護林員小組一邊取血液樣本，注射維生素E、抗生素和消炎藥。他們給它量體溫、測量各種尺寸，并且從一只耳朵尖上切下一小塊組織以便之后進行基因檢測。

他們剛把繩子纏到長頸鹿身上，它就醒了過來，拼命蹬腿，把粉色的沙土揚到空中。莫克爾在它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它一躍而起，被繩子牽引著走入一輛拖車的貨倉，將被運往用桉木柱子和枝葉搭成的圍場。這場狂亂的追捕感覺像是偏離正軌的匪幫打劫，或者是外星人綁架行動。

在圍場中適應生活三周之后，這些將要搬家到加達貝吉的長頸鹿已經做好了遷移準備。一個周日大約中午11點，第一批四頭長頸鹿被引入一個6米長的集裝箱，箱體被刷成白色，箱頂被切割拆除，箱內地面上鋪了潮濕的沙子，以供長頸鹿站立在上面，邊緣還固定了桿子，以便懸掛樹葉以作路途中的零食。長頸鹿在旅途中保持平靜至關重要，幾周以前，該小組剛失去一頭過度興奮的長頸鹿，它滑倒后腦袋撞在拖車上，不久后死去。

在探路車（隨時留意可能勒斷珍貴貨物脖子的電線）的帶領下，卡車以15公里的時速發動，緩慢駛向大約800公里外的加達貝吉。

四頭好奇的長頸鹿從拖車上方伸出腦袋，觀看它們從未見過的一連串奇景：路邊理發的人們、桿子上掛著的宰殺后的山羊，以及一座座白色小清真寺，接納著如潮的伏地朝拜者。我們駕車路過一名趕駱駝的圖阿雷格牧人，一個滿是骯臟的長角公牛的牲畜市場，以及戴著頭巾微笑著指指點點的婦女，還有不少人壓根就沒注意到這車從村中穿過的奇怪貨物。

動物保護組織“長頸鹿衛士”造訪這名肯尼亞學生的學校時，她戴上面具做模特。該組織的工作包括向學生傳授關于長頸鹿的知識，以期望孩子們將來能夠對它們進行保護。

給中了飛鏢槍的長頸鹿注射解毒劑之后，遷移小組成員只有大約兩分鐘的時間來對它進行捆綁并取樣。

團隊成員每天只停下來在相思樹下用餐兩次，僅進行了一次三小時的小睡，47個小時之后，我們終于到達加達貝吉，受到身著鮮紅色袍子和頭巾的圖阿雷格族首領的歡迎。這是一片多沙的土地，幾乎沒有草和灌木。

“這是完美的長頸鹿家園，”莫克爾微笑著告訴我。

在手持AK-47的圖阿雷格警衛人員守衛下，集裝箱的門被打開。長頸鹿終于抵達它們的新家。這只是初始鹿群中的第一個小分隊，明年計劃引進更多長頸鹿，后年或許還有更多。

兩分鐘后，第一頭長頸鹿探出腦袋，小心翼翼地踱步出來。很快，其他伙伴也緊隨其后。它們停下腳步，看著圍觀的人群。微風吹過，四頭長頸鹿轉過身去，漫步走開，向著地平線上一片相思樹叢進發。它們排成一列，不時回頭張望，似乎不知道接下來該干什么，隨后就消失在人們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