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設計實踐者的自我修養

陸天啟

摘 要：文章以貝聿銘先生贏得肯尼迪私人圖書館設計項目為例論述了設計師自身修養比設計水平更重要的事實。并從設計行業設計分工逐漸細化的邏輯鏈條展開，指出羈絆了當代設計行業發展的鄙視鏈現象。并從室內設計、建筑設計以及規劃設計間的關系的角度探討問題的解決之道。

關鍵詞：設計師；綜合素養；鄙視鏈；行業進步

1 當代設計實踐者的修養

1.1 當代設計實踐行業對設計全過程中關鍵要素的認知缺乏

隨著社會經濟的高速發展，社會分工的細密程度越來越深，各個行業在專業細分的道路上都逐漸找到了自己的“原認知”，即可以高度概括本行業的核心概念或核心詞匯。例如數學的“數”、化學的“化”，語文的“語”。借此，有學者將風景園林的核心提煉為“境”，若把此字視為動詞，那么可以將風景園林這個細分專業的核心使命定義為“境其地”，即：給設計的對象場地賦予一定的意境[1]。套用這樣的概念，我們也許可以將包括室內設計、景觀規劃設計、建筑設計甚至城市規劃設計在內的一切人類設計實踐活動的核心訴求概括為“境其空間”。無奈的是，當代設計實踐的評價往往過多的偏重于“境”之術，而忽略了“境其空間”中的“其”，也就是設計師本身。研究注意力的偏移直接引發了設計方法論與具體實踐技術的蓬勃發展，但也導致了對設計師自身素養、認知框架的尺度以及綜合素質關注的缺乏。

1.2 設計師的綜合素養在設計實踐全過程中的重要作用

1963年，美國第35任總統肯尼迪遇刺身亡，為了紀念他，肯尼迪的家人決定在波特蘭建造一座私人圖書館。關于這座建筑的設計師最終在第一夫人杰奎琳肯尼迪的考察下確定為華裔建筑師貝聿銘。當時，杰奎琳還考察了名聲更大的幾位建筑師，如包豪斯的第三任校長、提出著名的“少即是多”的密斯·凡德羅以及著名建筑大師路易斯·康。與密斯的見面讓杰奎琳感受到了他的漫不經心甚至是些許的傲慢，而路易斯·康雖然顯平易近人，但他的慢條斯理以及隨意的穿著也讓杰奎琳心存疑慮。與他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貝聿銘穿著考究，在寬敞整潔的辦公室里接待了杰奎琳，并很用心的在桌子上擺上了第一夫人最喜愛的花。這些細節都向杰奎琳展現出了貝聿銘對客戶的尊重，最終促成杰奎琳決定讓貝聿銘設計這棟建筑，而這也成為了貝聿銘職業生涯的轉折點，并逐漸成為了享有國際聲譽的建筑師。

可見，從設計的全周期看，“境”的技術著重在項目運行的中后期發揮作用，而在此之前，“其”的綜合修養更為重要，甚至能決定整個設計項目是否可以繼續。

2 設計生態中危險的鄙視鏈

2.1 設計領域的行業細分

亞當斯密在《國富論》中提出了著名的論斷“分工產生效能”[2]，很好地揭示了人類社會在分工體系中的演進格局。在生產力低下的年代，很多社會行業并未出現，例如當下的外賣行業、專車行業、職業經理人、銷售等等，甚至是最普遍的“公司”都是為抵御現代社會巨大的交易成本而逐漸形成的專業分工，這無疑大大地提高了社會的整體效益。具體到設計行業，這股行業細分的進化邏輯仍然成立。例如在歐洲的中世紀，城市的發展主要以教堂為中心。由于強大的宗教力量，教堂也往往成為各個地區最重要的建筑。當提到哥特式教堂，我們很自然的會想到巴黎圣母院；當談及羅馬式教堂，我們會想到比薩大教堂；而圣索菲亞大教堂又是拜占庭教堂的典型代表。但一個有趣的現象是：當被問及設計建造這些偉大建筑的設計師是誰的時候卻很難給出確切的答案。主要的原因就在于這些建筑是當地的居民基于宗教信仰一磚一瓦世代接力完成的，因此可以被視為集體藝術。隨著時間的推移，直到意大利文藝復興期間，才從藝術家中逐漸分離出了專職的建筑設計師，例如布魯內萊斯基。早期的設計行業中沒有專職的室內設計師，建筑的室內外均由建筑師一手包辦。隨著行業的進一步細分，才逐漸衍生出主要關注建筑室內環境的室內設計師，以及關注建筑室外場地空間的景觀設計師。而當設計師將關注的尺度進一步擴大，關注建筑與建筑之間的關系、關注城市公共空間，又一個細分行業隨即產生：城市規劃師。

2.2 不同設計領域實踐者的認知現狀

從行業產生的時間序列上看，不同的設計領域出現的有早有晚。但這并不意味著它們之間存在重要性上的差別。然而令人遺憾的現實卻是在設計行業呈現出一條清晰的鄙視鏈。站在鄙視鏈頂端的是建筑學，站在底端的是室內設計。產生這種現象的原因一方面是由于建筑設計師的行業細分較早，有比較成熟的榮譽獎勵體系。而隨著過去人類社會的城市化進程，建筑師又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因此建筑師這個職業的社會認知度也比較高。另一個原因是室內設計尤其是國內的室內設計常常與裝飾材料商、家具商或者燈具商裹挾交織在一起，商業色彩呈現的更顯著。

追根溯源，這種現象在同時設置這兩種專業的高校的建筑學院中更加明顯，鄙視鏈甚至出現在了教授兩類課程的教師之間。從國內的升學體制上看，建筑學的學生多為高考中的理科生。而室內設計的學生多為高考中的藝考生。不可否認，有些藝考生選擇這條路是基于文化課不夠好的折衷之舉。也正是這個原因造成了建筑學的學生產生了很大的優越感。這其實也深受整個社會的價值判斷和偏好的影響。然而這種優越感不僅是錯誤的，而且危害巨大。很多文章分析過“奇奇怪怪”的建筑產生的原因，而源于建筑師在受教育的起點就埋下的種子卻很少被提及。這頭房間里的大象似乎從未被注意到，但卻結實的蒙蔽了建筑師的雙眼，導致建筑師們在做方案的時候不注重建筑與周邊場地間的關系，一味的追求大膽的主觀創作，不愿聽取不同意見。

一個有趣的細節體現了建筑設計行業的這種微妙的心態：很多建筑設計的總平面圖沒有體現環境關系，似乎這個舞臺上沒有配角，只有這一位主角。反觀國外的很多設計，例如蘇黎世理工大學的很多學生作業，甚至要花些氣力才能在總平上找到設計場地和建筑的位置。在他們的底層邏輯中，天然的認為周圍的環境跟自己的設計場地一定會產生多元的互動關系，這也反向避免了建筑師產生“以我為中心”的錯誤觀念。

3 設計生態的演進之路—設計師素養的提高與設計生態中鄙視鏈的解體

設計師自身素養提高的必要性毋庸置疑，因為這不僅關乎禮貌與涵養，更關乎設計實踐項目的高效運轉。從設計師自身來說，最直觀的利益就是增大自身拿到項目的可能性。從宏觀的社會視角看，最大的好處就在于能夠提高社會整體的運行效率。

筆者認為，前文所述設計生態中的鄙視鏈是禁錮設計發展的核心阻力。而這種阻力的破除、這條鄙視鏈的解體又依賴于設計師認知水平以及自身素養的提高。作為設計師必須懷有謙遜的態度，能看到各個相鄰設計領域的可取之處，并加以合理的利用，來推動自身的進步。

例如建筑設計和室內設計，最早的建筑設計教學體系是從巴黎傳入國內的。分為兩個流派，一個是以巴黎美術學院為代表的美院教學體系。這個體系重視對學生設計審美的訓練，重視建筑的比例關系；另一個體系是以巴黎理工大學為代表的工學院的教育體系，這個體系注重對學生的工程技術的訓練。最早，這兩種理念在國內并行發展，因此不同的學校具有明顯的差異化。而隨著后來的“學蘇”、文革、改革開放以及建筑教育指導委員會的建立等一系列事件的影響，導致兩種模式相互融合，使得現今的建筑教育體系失去了異質性[3]。而基于室內設計重視美學的傳統，建筑行業面臨的困境也許可以從中找到突破口。筆者認為，藝術的核心之一在于探索藝術表達的多種可能性。古往今來的藝術家，用自己的一生為這條路的開拓做了無數的嘗試，這對建筑設計的進步無疑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如果視而不見，著實可惜。而室內與建筑說到底還是同根生，“境”的對象是相同的。而建筑作為一個產品，若想實現完美的交付體驗，優秀的室內設計的介入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在客觀上也要求兩者必須形成很好的配合。

再如規劃設計行業，筆者認為中國的規劃設計面臨一個十分現實的問題：產權關系的非私有化。我們常常贊嘆歐洲歷史古城的恢宏氣質以及老建筑的完好保存。甚至今天的巴黎街頭還能找到當年梵高筆下的那間咖啡店，且建筑風貌以及周邊的規劃還都基本保持了原貌。這當然與歐洲古建筑更多的運用石材而中國古建筑多用木材有關。但更重要的是許多歐洲國家的產權是私有的，這就使得大拆大建變得困難，很多古建筑也能在浩浩蕩蕩的人類城市化進程中幸免于難。而基于私有化的土地進行的規劃實踐做起來雖然困難但意義重大。當然我們也要看到產權私有化對欠發達地區社會發展的桎梏，但對于今天的中國，歷史使命顯然已經完成了重大的切換。盡管如此，規劃的思想、理論框架以及新的規劃手段常常能給其他設計領域提供有力的借鑒。例如隨著空間復雜性的指數級增長，大數據城市規劃的理念以及技術路徑逐漸成熟。而這種思考框架也可以很好的運用在景觀規劃甚至是室內設計之中。再比如空間句法的城市規劃認知，不再把空間視為經濟活動發生的背景，而把空間視為經濟活動發生的要素之一，這也給景觀設計、建筑設計以及室內設計提供了很好的啟示。究其原因，筆者認為主要因為城市規劃的討論語境比較宏大，能夠形成一定會的認知張力，容易產生新的理論框架。而這種優勢是其他設計不具備的，因而就要求其他專業更多的對規劃形成一定的關注。

4 結束語

回到室內設計、景觀設計、建筑設計以及城市規劃設計的底層邏輯，其實都可以歸結到提升人與環境的關系上來。因此唯有謙遜地看到彼此的優勢和劣勢，互相學習和借鑒并努力提升設計師自身的修為，才能有力地推動本專業的發展，最終讓形成已久的設計生態中的鄙視鏈自動消融，促進行業的進步。

參考文獻：

[1] 楊銳.論“境”與“境其地”[J].中國園林，2014.

[2] 亞當·斯密.國富論[M].商務印書館，2014.

[3] 韓如意，顧大慶.美院與工學院·差異與趨同——從東南大學與華南理工大學的比較研究看中國建筑教育沿革[J].建筑學報，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