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也不曾想到的林公堤

張圣香

江浦以林散之的名氣來創建求雨山文化創意產業園，這是情理之中的事，而位于江浦城南一條倚河打造的街道被命名為“林公堤”，這恐怕連林公本人也未曾想到。

林公堤是一條現代的民國風情街，也是我每晚散步的必經之地。漫步在黃昏下的林公堤，會覺得舒緩輕柔的音樂像是從花間草叢里流淌出來的，格外養神。眼睛一樣的地燈，衛兵似的路燈、壁燈簡直就是一朵朵暗香浮動的玉蘭花苞，裝飾燈藏在花墻間閃著幽光猶如盛放的藍色妖姬，多維光效營造出一條如夢似幻的風情街。

夜幕降臨，林公堤開始熱鬧起來。“藍灣島”飄出濃醇的咖啡味，“百度”里燒烤出醉人的肉香；“尚茶”屋內溢出清新的茶氣……主題紛呈的店鋪，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林公堤奏出了一曲華彩樂章。

不知還有幾人能如我一般憶起這條街從前的模樣。我是二十年前從城北搬到城南來住的，那個時候，這里還是一片破墻爛壁的棚戶區，一條石子堤壩就算是街了。收廢品的大院，黑漆漆的鐵匠鋪，修鐘表的小門面，打鞋掌的地攤，炸爆米花的老爺爺，擰麻花的老太太，賣菜的農婦……雜亂無章，但也還算充滿了生活氣息。只是一旦陰雨連綿數日，那可就深一腳淺一腳雨里來泥里去了，哪里還像什么街道，簡直就是一條泥濘的鄉間土路。

如今，這里已成為一條聚休閑娛樂為一體的民國風情街，它的設計獨具匠心。街口處的小型噴泉，噴泉后立著的大型書法屏風，襯以松梅，走進去，更是別有洞天。街道共有三條，為平行東西走向，中間是寬闊的主街，北面是挑空在河面上的木質后廊，南面是一條歷史文化巷，三條道各自獨立，卻又處處相通。商鋪為獨棟構造，舒展有序、錯落有致、布局新穎。整個建筑構圖呈現出節奏化、音樂化的空間意識：虛實相生，時空一體。隨著逐漸展開的空間變化，方能了解整條街的全貌和高潮所在。

林公堤參酌古今、兼容中外，在風格上采鑒民國建筑的折中主義原則：不講求固定的法式，只注重比例均衡、外形美觀。其最具特色之處是將青磚青瓦用到了極致，所有商鋪的墻壁和屋面沒有任何挑色，整條街呈現出一種單調的青灰色。這是一種能夠融進自然的單調，它藏匿于如今越來越華麗的建筑群中，越發顯得古樸莊重。

這種灰色調在我的腦海里還有另外一幅畫面。時間再往前一些，推至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有一年暑假，經過城南河邊，我站在南門橋上，看見渾黃的河面上飄滿了垃圾，污濁不堪，荒無人煙的南門橋外——也就是如今的林公堤地段全都淹在渾蕩蕩的雨水中，幾棵敗柳戳在雨中更顯殘弊。雖還稚嫩，但那一份灰蒙蒙的蒼涼和凝重，卻留在了我的記憶中。

空間肯定是有歷史的空間，歷史也必然是空間的歷史。如今，時空變幻，這里成了人們的休閑消費之所。林公堤的意義正在于此，它承接著過去的歷史，展現著今日的輝煌，記錄著未來的變化，它將多元文化以現代的形式融入到城市的景觀之中，創造出一個歷史與現代一脈相承的城市空間。林公堤以它獨有的民國建筑風格和深厚的文化內涵而成為城市中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又以它樸拙自然的姿態和雄渾蒼勁的氣勢而必將成為歷史的見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