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論視角下社會文化負載詞的口譯策略研究
——以2018年中國領導人系列講話為例

■龍思睿/天津財經大學

一、前言

現在，“中國的聲音”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傳播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然而中國是一個擁有五千多年歷史與文化的國家，語言博大精深，不能完全從字面意思獲取語言內涵，所以對于大部分外國人來說，要完全理解中國的“聲音”，其并不簡單。

文化負載詞屬于中國的“聲音”，文化負載詞常見于政府工作報告或是其它官方發言中。比如，2018年政府工作報告中出現的“放管服”、“同舟共濟”等。在官方發言的現場，譯員要把這些文化負載詞又快又準確地翻譯出來，除了要透徹理解這些文化負載詞的意思以外，還需要有一些實用的口譯策略做支撐。

如今，已經有許多學者做過文化負載詞的口譯策略研究，但如今還是有很多譯員無法將文化負載詞與口譯策略很好的結合起來。本文著重探討，在實效性較強的口譯場合，如何把文化負載詞翻譯到位，用什么理論作支撐，運用哪些翻譯策略，如何將翻譯理論與翻譯策略有效地結合在一起。

二、關于社會文化負載詞的研究現狀

近年來，如何翻譯文化負載詞吸引了許多譯者和學者的關注， 相關學者從不同角度做了有關文化負載詞的研究。

廖七一（2000）指出，文化負載詞是某種文化區別于其他文化而發展出來的獨特的詞或者詞組，反映了這一民族在某個歷史階段不同與其他民族的特點。包惠南（2007）認為，每個國家和民族的各個方面幾乎都有差異，所以，每一種語言都會有自己獨特的“文化負載詞”。包惠南和包昂（2004）認為文化負載詞在目標語中無法找到其在源語言中絕對等同的文化信息。

曹新然和賈紅玉（2018）將文化負載詞大致分以下幾類。一為社會類文化負載詞，該類與特定歷史時期內社會的發展和人類的生產生活息息相關，一般反映某一社會背景下的時代特點；二為語言類文化負載詞，這一類本身附帶文化信息，譯者應當追求本質意義的對應；三為物質類文化負載詞，以各種實際存在的普通物質為基礎，在特別的語境下傳達文化意義，曹新然和賈紅玉在文中舉了“臘八粥”作為物質文化負載詞的例子；而最后一種，習俗類文化負載詞則和中國人的習俗風俗有關，他們提出，最好采用直譯加注這一策略。

三、目的論提出的三個原則

目的論由漢斯·弗米爾提出。在目的論的視角中，翻譯要實現的目的決定翻譯的全程以及要采取的方法策略等。張錦蘭（2014）在《目的論與翻譯方法》中指出，雖然一些翻譯方法與現有的標準背道而馳，但有了目的論的支撐，這些方法可謂是實用且成功的。

目的論強調，翻譯有其自身要達到的目的和要追求的結果，且翻譯必須遵循一些特定的法則，而在這些法則中位于支配地位的就是“目的論法則”。也就是說如何下手還要取決于翻譯的目的，翻譯的目的不同，譯員要采取的翻譯策略則就不同。到底用意譯、直譯還是直譯加注，目的論都給出了解釋，即根據不同的翻譯目的來選擇翻譯的策略。

目的論有如下三個原則：

目的性原則。它的意思就是譯員想要傳達什么樣的信息，達到什么樣的目的，決定了所用的翻譯的方法。在翻譯之前，應當明確思考應該傳達什么信息和內容，這些都是譯員應該考量的，然后根據這一目的制定相應的翻譯策略。這就是目的性原則，在目的論中起核心作用。

連貫性原則。連貫性原則也就是說翻譯出來的目標語文本必須有邏輯連貫，句子不能稀碎，連詞不成句。換句話說就是整個語篇必須是連貫的、有邏輯性的、可讀性強的。連貫性原則也強調，譯文要考慮接受者自身的情況，比如文化背景、語言習慣等，使聽眾能夠聽懂并且理解發言人所說的內容。不能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且讓接收者理解，這就是連貫性原則。

圖1 不同原則下譯員應用的不同翻譯策略

忠實性原則。忠實性原則也就是“忠實原文”的意思，實現源語與譯入語之間的聯系。對所譯文究竟要忠實到哪種程度，必須要根據譯者要達到的目的和譯者對所譯文理解程度來決定。（周爽和曾景婷，2014）。

綜上所述，譯員的翻譯策略受這三大原則的影響。以不同的原則為主，我們會得到不同的翻譯策略。圖1為不同原則下譯員應用的不同翻譯策略。

四、目的論指導下的社會文化負載詞的口譯策略分析

近年來，政府工作報告或者是其它官方發言中會出現大量的社會類文化負載詞，其意義不言而喻，第一是使中國聽眾準確理解，第二使中國文化傳播出去，讓世界聽見“中國的聲音”。本文語料選取自2018年政府工作報告以及其它官方發言，例如夏季達沃斯開幕式致辭、亞太經合組織非正式會議等。經過研究和總結，筆者發現這些社會文化負載詞可以細分為名詞類（例如：小康社會、漫游費、城中村、滬港通、綠色通道、互聯網+）、縮略語類（例如：三大攻堅戰、深化“放管服”等）和修辭類（例如：登高望遠、“門檻多，手續繁”、熱土、人民公仆、摸著石頭過河等）。

本文所引例子來自《2018政府工作報告》、“2018年夏季達沃斯開幕式講話”、“亞太經合組織非正式會議”。

（一）目的性原則下的社會文化負載詞口譯策略

在目的性原則下，譯員必須將聽眾的語言背景納入考慮范圍，以達到文化交際的以及傳達中國政策和新提法的目的。本節主要探討在目的性原則下社會文化負載詞的口譯策略研究。

1、名詞類社會文化負載詞——直譯

例1：

原文：“互聯網+”行動。

譯文： the Internet Plus Initiative

分析：“互聯網+”是互聯網時代提出的一種新的商業模式，即互聯網+ 傳統行業的一種形式，互聯網可以再挖掘傳統行業的發展潛力，所以，“互聯網+”的模式受到廣泛歡迎。

我們要讓接收者知道，“+”這個符號代表著加號，意味著結合、聯系，是互聯網結合其他非新興行業的意思，所以可以直譯為“Internet plus”。直譯有兩個目的：一是讓接收者明白這是中國的新提法，沒有其它相應的目的語可以代替；二是讓互聯網可以結合其他傳統行業的想法用“plus”更直觀地表現出來。

例2：

原文：城中村

譯文：village in cities

分析：城中村是中國城市化進程中的獨特產品。是指落后于現代管理和城市發展的居民區，也就是說這個“村”不是傳統的居住村落的意思，而是落后的居民區的意思。

柯林斯詞典對village的解釋是：A community smaller than a town,比城鎮小一些的人類聚居地，所以village符合城中村這個“村”的含義，直譯出來即可，且不用加注。后面的in cities 說明了中國不僅僅只有一座城市存在城中村，這在中國的城市中是較為廣泛的現象。village in cities還原了現代中國獨特的城市現象，達到了傳播的目的。

2、 縮略語類社會文化負載詞——釋譯

例3：

原文：三大攻堅戰

譯 文：the three critical battles against potential risk, poverty, and pollution.

分析：三大攻堅戰是新表述。如果譯員僅僅按照字面意思譯出the three critical battles 的話，接收者非但不容易理解講話人的意圖，恐怕會出現疑問：為什么和平年代的中國還會有戰爭呢？就算知道三大攻堅戰指的不是戰爭，而是一種表述，對于中國政治背景不了解的人，也不能具體明白背后的含義。

為了讓接收者清晰明了地知道三大攻堅戰到底指的是什么，譯員可以在直譯之后，再加上一定的解釋性翻譯，符合目的性原則。

例4：

原文：深化“放管服”

譯文：deepening reforms to streamline administration, delegate powers, improve regulation and strengthen services.

“放管服”是縮略語。其中它的具體意思為簡政放權、放管結合、優化服務。如果按照字面意思，譯員不動用知識儲備來作出解釋的話，會讓人覺得云里霧里的，所以譯員在給出reform后，再在之后加上一定的解釋。這樣接收者不僅明白這是一項改革，也能明白改革的內容，實現了目的性原則。

3、 修辭類社會文化負載詞——意譯

例5：

原文：登高望遠

譯 文：Chart the long-term development course

分析：登高望遠出自《荀子·勸學》，比喻眼光遠、境界高、格局大。

這里登高望遠的意思為目前的中國，應該繪制更宏大的藍圖，制定更長遠的計劃。譯員沒有拘泥于原有的句式，采用了意譯這一策略，將登高望遠的言下之意表達出來，符合目的性原則。

（二）連貫性原則下的社會文化負載詞的口譯策略

1、 名詞類社會文化負載詞——意譯

例6：

原文：綠色通道

譯文：fast track

分析：綠色通道泛指快速、便捷且直接的途徑。報告中指出，拓展外國人來華綠色通道，言下之意也就是說，創建快捷的通道，讓外國人免去一些手續，更快地能夠來中國工作或學習。

連貫性原則要求譯文必須是連貫的，且接收者可以根據自己的知識背景理解譯文。 Fast track 的英語解釋是：the quickest and most direct route to achievement of goal，這符合綠色通道所蘊含的意義——快速、便捷且直接。

例7：

原文：小康社會

譯文：moderately prosperous society

分析：“小康”源于我國經典《詩經》，即“人民也努力工作，但你可以富?！?。釋義是人們的生活困苦，也應該過一過平安快樂的生活了?！靶】怠痹镜囊馑季褪钦f“生活較為安穩知足”。

如今，小康就不僅是安定、安穩的意思，它還有其他的含義，它對人們的物質生活、精神生活等提出了要求（但首先是物質生活），指的是溫飽之上，未達富裕的這種狀態，也就是達到中等富裕的生活發展階段。prosperous 不符合小康所強調的稍微富裕，所以譯員在之前加了moderately 進一步加以說明，符合連貫性原則。

2、縮略語類社會文化負載詞——釋譯

例8：

原文：“三去一降一補”。

譯文：Solid work has moved us forward in the five priority tasks of cutting overcapacity, reducing excess inventory, deleveraging,lowering costs, and strengthening areas of weakness.

分析：三去一降一補指我們要完成的五個大方向任務。如果僅僅只譯出字面意思，那么接收者必然會困惑，不明白去的是什么、降的是什么、又要補什么，傳達信息有缺失，不能使接受者完全理解，違反連貫性原則。

三去一降一補屬于要解決的五個任務，所以譯文一開始先用“五個主要任務”來總體說明，然后用of 具體說明這些任務都是哪些。連貫性原則需要譯者有一定的背景知識和反應能力。

例9：

原文：要牢固樹立“四個意識”

譯文：We must become deeply conscious of the need to maintain political integrity,Think from a macro perspective, follow the core of leadership, and be consistent.

分析：四個意識指政治意識、大局意識、核心意識和結盟意識。政治意識需要堅定政治信仰，站穩立場，堅持政治原則；大局意識要求我們不能單一地看問題，片面地看問題，應該從大的方面把握；核心意識要求我們跟隨黨的集中領導；看齊意識要求向黨中央看齊。

連貫性原則下，譯員應當運用自己腦中的知識庫，把四個意識的具體釋義也翻譯出來，使接收者更好理解講話人的意思，理解該縮略語的內涵。

3、 修辭類社會文化負載詞——替代

例10：

原文：門檻多、手續繁

譯文：to encounter the red tape

分析：在中國文化中，門檻是標準、條件的比喻，也是指一件事的難點；漢語的表達習慣喜歡用并列的兩個詞表達同一個意思，門檻多與手續繁表達的都是手續繁瑣的意思。

連貫性原則要求譯員充分思考接收者的文化背景和他們自己本身的語言環境，加強翻譯的可理解性。在目標語中，可用red tape 代替，它同樣表達手續繁瑣的意思。用替代的翻譯策略可以使接收者很好地理解門檻多、手續繁，實現了源語的交際意義。

例11：

原文：熱土

譯文：making China a magnet for ……

分析：熱土的本意原指故鄉，但在這里，熱土的熱與“淘金熱”的熱意思相近，有吸引之意。源語采用了比喻的修辭手法，用熱土比喻這是一個吸引人才創業的地方，譯員在目標語中也采用了同樣的修辭手法，使用magnet（磁鐵）來表示“吸引”的意思，生動形象地給接收者一個“熱土”的概念，符合連貫性原則。

（三）忠實性原則下的社會文化負載詞的口譯策略

在忠實性原則下，譯員應當注重源語的內涵，忠實源語，根據源語要表達的意思調整翻譯的策略。

1、名詞類社會文化負載詞——釋譯

例12：

原文：漫游費

譯文：domestic data roaming charge

分析：漫游費是指移動電話端在離開注冊的地區或國家后，仍然可以使用移動電話的意思，但需要收取一定的費用。漫游費包括國際漫游費和國內漫游費 。2018年中央提出：取消流量漫游費，雖然沒有明確指出是國際漫游費還是國內漫游費，但譯員應該知道，在這里，指的就是國內漫游費。

所以，在忠實性原則下，作為譯員，應當翻譯出詞面沒有表達出來的意義。第一個意義即國內；第二個意義即這個漫游為數字漫游。domestic 和 data 都表現出了漫游的內部意義，體現忠實性原則。

例13：

原文：滬港通

譯文： ……the Shanghai-Hong Kong Stock Connect

分析：滬港通指股票之間的買賣和交易。所以，“通”的應該是上海和香港兩地的股票相互打通，在忠實性原則下，譯員把stock加到了Shanghai-Hong Kong與Connect的中間，表達出源語的實際內涵。

2、縮略語類社會文化負載詞——直譯加注

例14：

原文：“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

譯 文：Two hundredth anniversary goal*（Note:*The goal of the two hundredth anniversary is to build China into a prosperous and strong modern socialist country on the occasion of the founding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and to build a well-off society in all aspects.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celebrates the centennial celebration Time democracy, advanced culture,harmony,beauty.

分析：兩個一百年看則只有五個字，但實際內涵非常豐富。譯員在翻譯政府工作報告時是同聲傳譯，如果要把兩個一百年的全部意思完整翻譯出來，耗時會燒久一些，那么譯員也許會漏掉后面講話人的信息。為了能跟得上講話人的步伐，譯員選擇先翻譯“兩個一百年”的總體意思，再在后面加注釋，不放棄源語要表達的信息，體現忠實性原則。

3、 修辭類社會文化負載詞——直譯

例15：

原文：摸著石頭過河

譯文：Feel the stone across the river.

分析：在河對岸觸摸石頭是一個民間傳說。比喻在沒有經驗的情況下，做事情時，不能蠻干，要一步一步地走，要邊走邊探索。這一社會文化負載詞在目標語中沒有可直接拿來用的詞，在忠實性原則下，譯員直譯與原文要表達的內容相符合，feel一詞的使用也表達出摸著石頭過河的“摸索”的內涵，與忠實性原則一致。

五、結語

社會文化負載詞在官方發言中出現的頻次越來越高，外國接收者在不了解中國政治和社會文化背景的情況下，不能完全理解社會文化負載詞的內涵。這對譯者提出了很高的要求。譯員需要巨大的知識背景儲備，靈活的臨場反應能力和強大雙語運用能力。

這篇文章探討了在目的論的指導下，譯員如何選擇當時的口譯策略，得出結論，譯員對名詞類、縮略語類、修辭類社會文化負載詞都應采取不同的策略。目的性原則下，譯員對名詞類社會文化負載詞應采取直譯的修辭手法，對縮略語類和修辭類分別采用釋譯和意譯的翻譯策略；連貫性原則下，名詞類社會文化負載詞應該使用意譯的翻譯策略，而縮略語類社會文化負載詞使用釋譯的翻譯策略，修辭類則用替代的翻譯策略；忠實性原則下，釋譯的翻譯策略適用于名詞類社會文化負載詞、直譯加注的翻譯策略適用于縮略語類而直譯適用于修辭類社會文化負載詞。譯者根據目的論提供的理論依據，按照相應的目的對原文進行剖析，采用不同的翻譯策略，完成譯文和文化交流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