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卡門
——英國皇家歌劇院復排版《卡門》再引爭議

文：祝珍妮

比才的《卡門》是歌劇愛好者熟悉和喜愛的經典歌劇之一，筆者也不例外。不同歌劇院導演、指揮家和歌唱藝術家的詮釋和表演，雖然各有千秋，但各種層出不窮的新制作，為觀眾帶來的都是非常美好的享受。

卡門在第一幕中身穿白衣黑褲配以黑色小領帶

然而，英國皇家歌劇院近日再次復排上演的澳大利亞的戲劇和歌劇導演巴里·科斯基（Barrie Kosky）版，則完全顛覆了人們所熟知的《卡門》。同去年首演時一樣，這版《卡門》再次引發了爭議——贊賞的、失望的，甚至抨擊的，皆而有之。

科斯基對經典的《卡門》進行了一些改動，而他的創意也的確獨特：作為舞臺背景的煙草廠，吉卜賽酒吧和斗牛場都消失了，代之以一個占據整個舞臺的陡而寬的十六級臺階。令人振奮的序幕音樂奏完后，身著繡有精美圖案的粉紅斗牛士服的卡門出現在臺階頂端。在另一個不露面“卡門”以旁白形式進行的幽默而又帶有些挑逗的自我介紹中，她面帶迷人微笑緩緩走下臺階，時而坐下擺出性感的姿勢。

OUTLINE / Barrie Kosky’sCarmen,returning to the Royal Opera House for the third time, rebels against the opera’s traditional 19th-century Spanish visuals. Out go realistic representations of a cigarette factory, gypsy bar and bullring, replaced by designer Katrin Lea Tag’s stark staircase and monochrome costumes. But if the aim is to focus on the drama rather than picture-postcard trappings, the dramatic performances need to be correspondingly stronger.

在最后一幕中，斗牛士在前幾幕中的黑色斗牛服被一身金光閃閃的斗牛服取代

第一幕，當劇情發展到煙草廠兩派女工因卡門而進行激烈對峙時，舞臺上忽然靜止了，煙草女工們也望向了臺階頂端。觀眾都在猜測，作為全劇焦點的卡門可能要出現了。而大大出乎觀眾意料的是，此時一頭大猩猩緩緩出現在樓梯頂端。就在臺下所有人正在云里霧里時，“猩猩”摘下了頭套，露出了卡門微笑著的臉。筆者并不缺乏想象力，但卻不得不承認無法領會這個創意。

這個制作不僅舞臺布景設計獨特，演員的服裝亦頗新穎（然而卻并不賞心悅目）。群眾演員大多涂著白臉，多身著1930年代風格的、以黑、白、灰為基本色調的現代服裝。卡門在第一幕中身穿白衣黑褲配以黑色小領帶，第二幕則穿著黑色塔裙，第三幕中頭蓋透明黑紗的她拖著超長黑色裙裾。沒有色彩明麗的吉卜賽服裝，似乎為卡門的性感打了折扣。斗牛士埃斯卡米約則是個例外，始終身穿斗牛服。但是在最后一幕中，他前幾幕中的黑色斗牛服被一身金光閃閃的斗牛服所取代。這也終于使觀眾的視覺，從統領舞臺的黑白灰色調中得到暫時的解放。

如此作為整出劇舞臺單一布景的臺階設計，與演員色調單一的現代服飾，不僅失去了歌劇《卡門》傳統舞臺上的視覺效果，而且顯得十分單調，這無疑為演員們，特別是劇中主要演員的表演帶來了限制——站在大臺階前面那局促而又空無一物的空間里，沒有了充滿激情和戲劇性沖突的表演，也減少了讓觀眾感動的力量。加之這版制作中全劇沒有對白，而是由一個不露面的“卡門”作為旁白來銜接劇情發展，亦減弱了戲劇性。試想，卡門和唐·何塞在幾次戲劇沖突中，都沒有任何對話，只能以有限的表情、肢體動作和詠嘆調來抒發內心激情，好似木偶一般。

而臺階作為布景和背景，不僅乏味，還給演員的表演和戲劇推進帶來限制，比如合唱演員們大多數時候都是坐在臺階上演唱，在劇情需要時只能站起并伴以一些有限的動作。當他們小跑著上下臺階時，我想多數觀眾同我一樣，都為演員們的安全有些擔心。

盡管整個劇的設計使得演員的表演發揮受到一些限制，但卻完全沒有影響高水準的演唱。飾演唐·何塞的是著名美國男高音布萊恩·海梅爾（Bryan Hymel），米凱拉由俄羅斯女高音克里斯蒂娜·姆基塔利安（Kristina Mkhitaryan）出演，斗牛士埃斯卡米約由意大利男中音盧卡·皮薩羅尼（Luca Pisaroni）出演。演出有兩套卡司，我看的一場，除唐·何塞、米凱拉和埃斯卡米約，包括卡門在內的幾個主要角色的飾演者，均是皇家歌劇院“青年藝術家項目”的歌劇新秀，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劇中飾演梅塞德斯的是中國次女高音吳虹霓。歌劇院合唱演員的演唱則一如既往地撼人心魄，而皇家歌劇院少年班在劇中的表演和演唱同樣精彩。美妙的舞姿則是這版《卡門》中的亮點，那些穿插在劇中的舞蹈既剛烈又柔韌。

新版《卡門》不僅開場別出心裁，結尾更是不同凡響。卡門死在唐·何塞刀下后，舞臺燈光熄滅了兩秒后又大亮，卡門在燈光下重新站了起來，還給觀眾一個勝利般的燦爛笑臉，好像在說：“我又復活了！”觀眾此前正為她的悲慘結局傷感，到這里又不由得笑出了聲。

科斯基是世界炙手可熱的戲劇和歌劇導演，但他的這版《卡門》離經叛道，甚至有評論說這版《卡門》像“百老匯的舞劇”。更有一位苛刻的樂評人說，這部三個半小時的經典歌劇，他只看了20分鐘就忍無可忍了。談到結尾卡門的復活，這位樂評人則說：“至此，《卡門》完完全全被毀了。”

雖然不能認同，但不可否認科斯基的《卡門》確有新意，或許繼這版之后還會有不同的《卡門》出現。從積極方面來說，這也是為普及經典歌劇所做的一種另辟蹊徑的嘗試吧。

巴里·科斯基完全顛覆了人們所熟知的《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