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新密方言中的形容詞

○ 魏夢洋

(南開大學 文學院，天津 300071)

新密市是河南省省會鄭州市的下轄縣級市，位于中原腹地、嵩山東麓，距鄭州中心城區30公里。新密方言屬于中原官話，賀巍[1]認為新密方言屬于中原官話鄭開片。

近年來，現代漢語方言形容詞的研究引起了眾多學者的關注，并取得了豐碩的成果。但是，河南方言形容詞的研究相對較少，關于河南新密方言形容詞的報道更是沒有，對新密方言的研究還需進一步地深入。本文主要研究河南新密方言的形容詞，包括形容詞的單純式、派生式以及形容詞的語法特征。在進一步豐富漢語方言形容詞描寫的同時，也會為一些值得商榷的語言學問題提供新的方言語料視角的解析。

一、新密方言形容詞的單純式

新密方言形容詞的單純式包括單音節形容詞、雙音節形容詞和多音節形容詞。從語義上看，形容詞可以分為性質形容詞和狀態形容詞兩種。

性質形容詞能受否定副詞“不”和程度副詞“可”等的修飾，表示事物的屬性。其單純形式包括形容顏色的詞，如“黑、白、紅、綠、藍、黃、青、紫、花(形容顏色繽紛)”等；形容程度的詞，如“高、低、大、小、胖、瘦、深、淺、厚、薄、長、短、熱、冷、軟、硬”等以及“得(表示日子過得舒服滿意)、燒(由于變得富有得勢而忘乎所以)、瓤(軟弱、能力不足)、中(對人或事物進行積極評價)、光棍(形容人厲害、兇狠)、仔細(形容人節省、吝嗇)、濟事(形容人有能力的)、得勁(舒服)、透鉆(形容人聰明)、信(形容人愚笨)、精(形容小孩兒聰明或成年人吝嗇)、齊整(形容人長得漂亮)”等與人有關的形容詞等。

狀態形容詞不能受否定副詞“不”和程度副詞“可”等的修飾，表示事物的狀態或情狀。如“冰涼、雪白、筆直、紅彤彤、水汪汪、酸酸兒嘞、甜甜兒嘞、老老實實、糊里糊涂、黑不溜秋”等等。

由此可見，所有的單音節形容詞和部分與人有關的雙音節形容詞屬于性質形容詞，而一般的雙音節形容詞和所有的三音節及三個音節以上的形容詞都是狀態形容詞。

二、新密方言形容詞的派生式

根據結構方式的不同，大致可以將新密方言形容詞的派生式分為加綴式、重疊式和重疊加綴綜合式三種。在舉例介紹該方言各類形容詞派生式的基礎上，筆者會對具有特殊語義表現形式的[指量+ A+兒]式和特殊語音表現形式的[AA兒]式以及AX兒X兒式形容詞派生式進行著重分析。

(一)加綴式

1.兒后綴。與普通話或其他方言不同，新密方言的兒后綴不僅可以作用于名詞、量詞，還可以作用于形容詞。在新密方言中，形容詞的兒化是一種非常普遍的語法現象，下文中討論的重疊加綴綜合式中加的綴也是兒后綴。

1)A+兒

形容詞本身直接兒化，這里的兒化是名詞性標記成分，使形容詞轉化為名詞，如下：

前兒：表示前天； 明兒：表示明天； 后兒：表示后天；

尖兒：表示物體比較尖的一端； 黃兒：表示蛋黃；

彎兒：表示物體上彎曲的那段； 生兒：表示生日；

好兒：好日子；空兒：指空閑時間；

干兒：加工制成的干的食品，如“豆腐干兒”；……

2)指量+ A+兒

“指量+ A+兒”式是指形容詞位于具有指示程度意義或者數量意義的成分后發生兒化，如“鎮高兒”“兩米深兒”“多長兒”“冇多粗兒”“不大兒”等。與辛永芬[2]描寫的河南浚縣方言形容詞短語的兒化不同，新密方言中該類形容詞短語的“兒后綴”并不完全指小，即該方言中“指量+ A+兒”式中的“兒后綴”正在喪失指小功能，位于指小和不指小的過渡狀態。另外，新密方言中“指量+ A+兒”形式中的兒后綴是直接加在形容詞之后的，而不是加在形容詞與其前加成分所組成的短語之后。即“指量+ A+兒”形式在新密方言中的組合方式為[指量+ [A+兒]]，而非[[指量+ A]+兒]。例如：

(1)a. 他長嘞鎮44高。

b.他長嘞鎮31高兒(一點兒)。

c.他長嘞鎮31高。

d.他可長嘞鎮31高嘞啊。

e.他可長嘞鎮31高兒嘞啊

f. *他長鎮44高兒。

(2)a.這條河兩44米深。

b.這條河兩31米深。

c.這條河兩44米深兒。

d.這條河兩31米深兒。

(3)a.得多44長啊？

b.得多44長兒啊？

c.得多31長啊？

d.得多31長兒啊？

(4)a.他的腰冇多粗。

b.他的腰冇多粗兒。

(5)a.蘋果不大。

b.蘋果不大兒(一點兒)。

如上所示，在新密方言中，“指量+ A+兒”形式與“指量+ A”形式在意義上幾乎無差別，只是加上兒后綴是更普遍、更地道的新密方言的表達方式。

(1)中，需要指出的是，“嘞[lei31]”在與其前動詞連讀時，有時會失去音節首，讀作“[ei31]”，但讀作“嘞[lei31]”還是“[ei31]”在此時是自由選擇的。另外，程度指示代詞“鎮”既可以讀44調，也可以讀31調，但表示的意義和搭配組合形式卻不同。當“鎮”讀31調時，“他長鎮31高兒”和“他長鎮31高”意思一樣，都是在客觀描述“他長得有多高”，但“高”后帶兒后綴是更地道的新密方言的表達方式。而其后如果加上“一點兒”的話，則在強調“他長得很低”，且“一點兒”一般出現在帶兒后綴的形容詞后；如果說“他可長嘞鎮31高(兒)嘞啊”，則表示“他已經長得很高了”。當“鎮”讀44調時，表示“他長得非常高”，且此時其后形容詞不兒化。

由此可知，當“鎮”讀31調時，根據語境的不同，既可以表示很A，也可以表示不A；形容詞A后既可以加兒后綴，也可以不加。“兒后綴”并不排斥與表示很A之義的表達同現，說明新密方言中“指量+ A+兒”形式中的“兒后綴”并不完全“指小”，在很多情況下“兒后綴”只是作為一種更地道的方言表達方式出現。當“鎮”讀44調時，只能表示很A，且形容詞A后不能加兒后綴，此時“兒后綴”排斥與表示很A之義的表達同現。

(2)中a、b、c、d四個句意一樣，數量詞“兩”讀44調和31調不會造成句子意思上的差別，只會引起信息焦點的不同。“兩”讀44調時，句子焦點在“兩米”上，強調河的深度是兩米，讀31調時無此義。說話人如果想要傳達“兩米深的河”到底是深還是淺的信息，需要借助其他表達項。如果要表達“兩米深的河”很深，會說“這條河兩44/兩31米深(兒)嘞呀”；如果要表達“兩米深的河”很淺，則會說“這條河就兩44/兩31米深(兒)一點兒”。

綜合(1)與(2)來談，在新密方言中，“指量+ A+兒”形式中的“兒后綴”并不完全指小，即便程度副詞“鎮”讀31調與“指量+A”短語后加“兒后綴”手段同時作用也并不一定指小。但也有反例，在該方言中表示“很多的”意思的時候，說“鎮44些”，表示很少則只能說“鎮31些兒”，此時[鎮31+些+兒]構成[鎮44+些]形式的小稱表達。

(3)、(4) 中的a、b兩句話在新密方言中意思一樣，分別表示客觀詢問長度和客觀陳述腰不粗的事實。而(3)中的c、d兩句，則表示偏向問，即[多31+A+(兒)]“預設是已經知道了程度很A，只是詢問A到了什么樣的程度。”

新密方言中，[多44+A+(兒)]與[多31+A+(兒)]構成“中性問”與“偏向問”的對立與已知文獻中描寫的其他方言的該類現象大不相同。根據辛永芬[2]，在河南浚縣方言中，[多+A]表示客觀地詢問，[多+A+兒]則表示詢問者心理預設所問對象程度不A。而劉春卉[3]則指出在河南確山方言中，“有多A”在“表示偏向問時，其中的形容詞A一般不能使用兒化形式”；與之類似，陳安平[4]也指出在宜陽方言中，“[多+A]+兒”格式用來客觀詢問程度，屬于中性問，而“[多+A]”預設是已經知道了程度很A，詢問A到了什么程度，屬于偏向問。即在浚縣方言、確山方言和宜陽方言中，[多+A]格式后有無“兒后綴”可以構成偏向問和中性問的對立，而在新密方言中，[多+A+(兒)]格式則靠“多”的不同聲調來構成偏向問和中性問的對立，筆者認為這與新密方言中該類短語的“兒后綴”不一定指小有關。

(5)中“蘋果不大”和“蘋果不大兒”意思一樣，但新密方言一般在說“蘋果不大兒”時，后面會加上“一點兒”，“蘋果不大兒一點兒”就比“蘋果不大”在否定的程度上更進一層，表示“蘋果很小”。

另外，需要指出的是，(1-5)中的形容詞“A”有語義條件限制，表示負面意義度量衡特征的“低、淺、短、細、薄”等不進入此格式。

綜上，新密方言中“指量+ A+兒”組合中的兒后綴不一定構成小稱形式，程度副詞 “鎮、多”等讀31調也不完全指小。小稱語義的表達仍需借助其他形式，如“指量+ A+兒”后再加上“一點兒”等。

2.后綴AX(兒)X(兒)/AB(兒)B(兒)式。形容詞派生式AX(兒)X(兒)是由單音節形容詞A加上后綴X(兒)X(兒)構成的，功能上X(兒)X(兒)對A進行補充說明，常見的詞有：

稀察察 黑嘟嘟 冷呵兒呵兒 明晃晃

光溜兒溜兒 慢騰騰 白生生兒

活生生兒 紅嘟嘟 綠油兒油兒

清亮亮兒 瘦巴巴 干巴巴 ……

新密方言AX兒X兒式形容詞派生式進一步論證了陳衛恒[5]的觀點，即兒化韻不是“韻”在兒化，而是韻所在音節代表的字以及字所在的詞根在兒化。以“冷呵兒呵兒”為例，“兒”由后綴的位置移到了詞根內部的位置，形成了所謂的詞根“中綴”。這說明詞根“冷呵呵”是被當成一個單位來處理的，兒化是作用于整個詞根的兒化，而非僅僅作用于相鄰前字的兒化。

之所以把ABB(兒)形式從AX(兒)X(兒)中分離出來，是因為ABB(兒)中的BA是一個動詞短語或雙音節形容詞，該類形容詞派生形式的合成順序為：BA → AB → A+B(兒)B(兒)→ AB(兒)B(兒)，新密方言中，常見的AB(兒)B(兒)形式的形容詞有：

直捻捻兒 緊繃繃 直捋兒捋兒

直挺挺 平展展 圓滾滾 新嶄嶄兒

齊整整 胖墩兒墩兒 平扭兒扭兒

3.后綴AXYZ式。AXYZ派生式是由單音節形容詞A加上三音節后綴XYZ構成的。其中，A是有實義的，XYZ通常為“不拉嘰、不溜秋、咕隆咚”，常見的詞有：

酸不啦嘰 傻不啦嘰 黑不溜秋

黑咕隆咚……

4.后綴AXY /ABXY式。AXY /ABXY式形容詞派生形式是由單音節形容詞A或雙音節形容詞AB附加后綴XY構成的。在新密方言中，XY后綴通常有“不嘰、不塌”等，常見的詞有：

酸不嘰 軟不塌 平不塌 傻溜不嘰

窩囊不嘰 ……

5.中綴AXYB式。形容詞AXYB式是在雙音節形容詞AB之間加入中綴XY構成的，如下：

啰里吧嗦 迷溜其瞪 花里胡哨

6.前綴XYAB式。形容詞XYAB式是在雙音節詞AB之前加入前綴XY構成的，常見的詞有：

啰里啰唆 糊里糊涂

(二)重疊式

重疊是漢語中最常見的語法現象之一，在新密方言中，形容詞的重疊式分為AABB式和ABAB式兩種，其中比較常見的是AABB式。

1.AABB式。AABB式形容詞是由雙音節形容詞AB經完全重疊構成的，新密方言中常見的AABB式形容詞派生式有：

安安生生 安安穩穩 磕磕巴巴

坑坑洼洼 婆婆媽媽 冒冒失失 ……

2.ABAB式。ABAB式形容詞派生式是由雙音節形容詞AB經完全重疊構成的，新密方言中該類形容詞比較少，常見的有：

雪白雪白 冰涼冰涼 拔涼拔涼……

(三)重疊加綴綜合式：AA兒

AA兒式形容詞派生式指的是由單音節形容詞A重疊后加兒后綴構成的派生形式，新密方言中常見的AA兒式形容詞派生式有：

白白兒 紅紅兒 綠綠兒 黃黃兒

藍藍兒 紫紫兒 青青兒 黑黑兒

粉粉兒 麻麻兒 甜甜兒 咸咸兒

辣辣兒 酸酸兒 苦苦兒 臭臭兒

遠遠兒 好好兒 胖胖兒 瘦瘦兒

壞壞兒 慢慢兒 好好兒

由此可見，新密方言AA兒式形容詞主要是對表示顏色、氣味或性狀的形容詞A進行的重疊，且形容詞的第二個音節都要兒化。需要指出的是，在AA兒式形容詞中，第二個音節除了會發生兒化變韻外，還會出現變調和拖音現象。

根據劉曉青[6]，新密方言有四個聲調：陰平 24；陽平 51；上聲 44；去聲 31。在下文中，為了行文的方便，分別用A1、A2代表第一個音節A和第二個音節A。在新密方言AA(兒)式形容詞中，無論A2的本字調是什么，統一都讀作陰平24調；A1有時也需變調，變調與否與其自身的本字調有關。當A1的本字調為陰平時，如形容詞“黑黑兒、酸酸兒”中的第一個“黑、酸”，既可以保持陰平24調不變，也可以讀作上聲44調，而后者是更為普遍的讀法。當A1的本字調為陽平和上聲時，其讀音不變。當A1的本字調為去聲時，有時變為上聲44調，如“綠綠兒、辣辣兒”中的第一個“綠、辣”；有時不變，如在“胖胖兒、臭臭兒”中，第一個“胖、臭”仍讀作去聲31調。通過觀察，可以發現當A1的本字調為去聲時，其變調與否與A1是否為入聲字有關。“綠綠兒、辣辣兒”中的“綠、辣”都為入聲字，所以A1產生變調；而“胖胖兒、臭臭兒”中的 “胖、臭”都不是入聲字，所以A1仍讀去聲。

上述變調現象用音系規則表示如下：

顯然，當A1的本字調為陰平時，因其后音節讀音也為陰平24調，在強制性非等值原則的作用下，即相鄰的兩個聲調不能等值，A1發生變調現象，讀作上聲44調。至于此時為什么A1不是變為陽平51調或者去聲31調而是變作上聲44調，筆者認為與其自身聲調調型有關。A1本字調為升調，與變為降調51調或者31調相比，升調變平調44更容易發生，這樣調型只是在原有基礎上稍作調整而不至于發生太大的變化。另外，需要指出的是，雖然屬于中原官話區的新密方言已經沒有入聲音節和入聲調，但入聲字在上述變調現象中仍表現出與其他今屬同類聲調的舒聲字不一樣的變調模式，這是語言存古現象的一種表現方式。

拖音現象即音節延長現象。新密方言AA兒式形容詞的音節A2除了在韻部、聲調上會發生變化外，時長也會變長，屬于聽感上的重讀音節。上文中我們提到過，無論A2的本字調是什么，統一都變讀為陰平24調，新密方言中的該類變調現象說明重讀音節也會變調。這與蔣平、謝留文[7]提出的觀點，即“重音決定變調的位置，重讀音節一般保持原調，非重讀音節變調”，存在不一致的地方。這說明“重音決定變調位置”這一觀點不具有普遍適用性，需要結合特定的語言或方言現象進行具體分析。

AA兒式形容詞除了對表示顏色、氣味或性狀的形容詞A進行重疊以外，也會零星用于一些表示等級的形容詞。比較有意思的是，在對表示距離遠近的形容詞進行重疊時，新密方言中只會說“遠遠兒”，而沒有說“近近兒”的。另外，表示身材胖瘦中的“瘦瘦兒”和表示程度好壞的“壞壞兒”只是可以說，但并不常用。由此可見，新密方言中的AA兒式形容詞傾向于用于等級高的程度形容詞上。筆者認為，這可能與AA式形容詞所要傳達的意義有關。AA兒式是用來加強程度的，而“近近兒”“短短兒”等是為了減輕“遠”和“長”的程度。

三、新密方言形容詞的語法特征

(一)新密方言形容詞的句法功能

新密方言形容詞的句法功能主要指其可以充當謂語、狀語和補語，也可以作定語。該方言中的形容詞在承擔一定的句法功能時，有時其后必須加詞尾“嘞[lei31]”，表示“……的”，有時不加，有時可加可不加，需分情況討論。“嘞[lei31]”在與其前形容詞連讀時，會失去音節首，讀作[ei31]。

1.形容詞作謂語。在新密方言中，形容詞充當謂語是最主要的語法功能之一。

(6)a.這蘋果酸不啦嘰嘞[ei31]，都沒法兒吃。

b.這湯酸酸兒嘞[ei31]，可好喝。

c.這塊兒布雪白雪白嘞[ei31]。

d.他說話磕磕巴巴嘞[ei31]。

e.哪兒熱鬧，咱去哪兒。

由此可見，單純形容詞作謂語時，其后不加“嘞”，派生形容詞作謂語時，其后必須加“嘞”。

2.形容詞作狀語。新密方言中的形容詞在句中作狀語時，通常用來修飾動詞或者動詞短語，說明謂語動作的方式或存在的狀態。

(7)a.慢慢兒(嘞[ei31])來，別慌張。

b.氣球輕飄飄嘞([ei31])掉下來了。

c.他慌慌張張(嘞[ei31])跑過去，看著好像有啥急事。

d.他慌忙(嘞[ei31])走過去，接過他手里嘞[ei31]東西。

可以發現，形容詞作狀語時，不論是單純形容詞還是派生形容詞，其后可加可不加“嘞[ei31]”。

3.形容詞作補語。新密方言中的形容詞還可以作狀態補語，用來描述事物的動作和情狀。

(8)a.看給這孩子身上曬嘞[ei31]黑不溜秋[ei31].

b.心里亂糟糟嘞[ei31]，感覺像有啥事兒要發生。

c.房間叫打掃嘞[ei31]干干凈凈[ei31]，看著心里真舒坦。

d.這湯做嘞[ei31]酸酸兒[ei31]，可好喝，趕緊過來嘗嘗。

e.她長嘞[ei31]真齊整。

據此可知，形容詞作補語時，派生形容詞后必須加“嘞[ei31]”，表示“……的”，而單純形容詞不需要加。

4.形容詞作定語。

(9) a.這一片兒環境真好，青山綠水嘞[ei31]。

b.涼絲絲兒嘞[ei31]風，吹著可舒服。

c.蒼白蒼白嘞[ei31]臉，看著可嚇人。

d.酸酸兒嘞[ei31]湯，喝著可美。

e.熱鬧嘞[ei31]街上，人來人往。

由此可知，單音節形容詞作定語時，其后不加“嘞[ei31]”；雙音節形容詞和形容詞的派生形式其后必須加“嘞[ei31]”。另外，需要指出的是，在新密方言中，雙音節形容詞和派生形容詞作定語很少見，不常說。如(9b-e)的慣常說法分別為：

(10) a.風涼絲絲兒嘞[ei31]，吹著可舒服。

b.臉蒼白蒼白嘞[ei31]，看著可嚇人。

c.湯酸酸兒嘞[ei31]，喝著可美。

d.街上鎮熱鬧，人來人往。

綜上所述，在新密方言中，單純形容詞和派生形容詞都可以充當謂語、狀語和補語，單音節形容詞可以充當定語，雙音節形容詞和派生形容詞不常作定語。這是因為派生形容詞本身是一種強化形式，具有強調的作用，把派生形容詞放在信息焦點的位置能更好地凸顯這種強調的含義。形容詞作謂語和補語時，派生形容詞后必須加“嘞[ei31]”，表示“……的”，而單純形容詞不需要加；形容詞作狀語時，無論是單純形容詞還是派生形容詞，其后可加可不加“嘞[ei31]”；形容詞作定語時，單音節形容詞后不加“嘞[ei31]”，雙音節形容詞和派生形容詞后必須加“嘞[ei31]”。

(二)新密方言形容詞的搭配功能

在新密方言中，形容詞的派生形式一般只用于肯定式，不用于否定式。如只能說“這湯酸酸兒嘞[ei31]”，不能說“這湯不酸酸兒嘞[ei31]”等。另外，形容詞的派生形式一般不受程度副詞的修飾，如不能說“可綠綠兒嘞，鎮熱熱鬧鬧嘞”等。筆者認為這與派生形容詞本身已經含有一定的程度有關，同時也與形容詞短語所能容納的音節數有關。被否定副詞“不”或程度副詞“可”等修飾后，形容詞短語要保持兩到三個音節這樣的模塊，超過三個音節的音節模塊在語感上是不合法的。

四、結 語

本文主要研究河南新密方言形容詞的單純式、派生式以及形容詞的語法特征。新密方言形容詞的派生式[指量+ A+兒]的語義表現說明“兒后綴”在該方言中不一定指小；形容詞的派生式 [AA兒]的連讀變調情況說明“重音決定變調位置”這一觀點不具有普遍適用性，需要結合特定的語言或方言現象進行具體分析。另外，新密方言的形容詞也有其自身的語法特征，在承擔一定的句法功能時，其后是否必須加詞尾“嘞[lei31]”需分情況討論。同時，新密方言形容詞的派生式一般只用于肯定式，不用于否定式，且其一般不受程度副詞的修飾。新密方言形容詞的語音、語義和語法表現說明“兒后綴與指小義”“重音與變調位置”等語言學問題仍需進一步的討論和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