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性別職工身體健康狀況與工作時長關系研究

□李蓉云

一、不同性別職工身體健康狀況與工作時長關系問題的提出

近年來，我國社會不斷發展，與勞動者相關的問題逐漸進入人們的視野，欠薪、超時加班、強迫加班等詞句在新聞報道中屢見不鮮。隨著我國工業化、城市化的進程不斷加快，勞工問題已成為一個無法回避的社會熱點。

“勞工問題”一詞最早由陳達先生在《中國勞工問題》一書中提出。近年來部分學者從勞動價值論的角度，說明中國的勞動力價格嚴重低于價值，其工作時長是不合理甚至是不人道的，“勞動力成本頻頻突破基本的人道底線”，“廉價勞動力優勢可能成為‘中國制造’的污點”[1]。談及廉價勞動力，可以自然而然地聯想到其超高的工作強度以及超長的工作時間，種種因素都會對其身體健康狀況產生影響。而根據相關調查，加班、長時間站立、視頻作業等工作狀態對于女性的身體心理健康會產生更為嚴重的影響，甚至誘發一系列的婦科疾病[2]。因此，本文著眼分析不同性別勞動者的身體健康狀況與工作時長的關系，進而確定工作時長差異對不同性別勞動者的身體健康分別會產生怎樣的影響。

二、核心變量概念

(一)身體健康狀況。一般來說，狹義上的身體健康僅指身體未有病恙，但從廣義看來，身體健康還應包括睡眠狀況、飲食習慣、體育鍛煉以及心理健康在內的多個方面[3]。在涉及到某一具體行業，還應將與行業相關的某些特殊職業疾病納入考察范圍。

(二)工作時長。本文所研究的工作時長不是個體從事職業規定的工作時長，而是被調查對象所反映出的在實際工作中從事勞動活動的一周工作時長。在收集到的數據中，可以粗略看出，既有因請假、曠工等因素造成工作時長未達到規定標準，亦有因加班等因素造成工作時長遠超規定標準。

三、理論分析與假設

(一)理論分析。

1.工作時長過長對職工身體健康的影響。一般情況下，職工的身體健康與工作時長之間存在密切聯系。從多數研究來看，職工工作時間過長會對工作安全和職工健康帶來一系列不利影響。短期來看，工作時間過長造成的最直接影響便是職工休息不足，進而帶來一系列的安全問題，工作中的事故風險大大增加；而長期來看，長時間的超負荷工作會給職工帶來更多的健康問題，致使職工養成不健康的生活習慣，如吸煙、飲食不規律等，嚴重的甚至會導致一系列的生理、心理問題[4]。

2.工作時長不足對職工身體健康的影響。然而，除上述工作時間過長所帶來的職工健康問題，筆者翻閱多數資料，往往很少有學者關注工作時間過短給職工帶來的影響。工廠開工不足，或是自由職業者受行業狀況影響無工可出，這些情況可能會使得職工對自身未來的工作前景產生焦慮，進而引發一系列的心理健康問題，嚴重者也會帶來相應的身體健康問題。具體情況如圖1所示，從許多認為自身身體健康狀況不佳的受訪者的受訪結果來看，其工作時長有高于正常值的，亦有低于正常值的現象存在。

圖1 個體身體健康狀況與工作時長箱線圖

3.工作時長對職工身體健康影響與性別相關。考慮到我國現階段男女在家庭中分工不同的問題，工作時長對職工日常生活造成的影響在一定程度上可能也與性別相關。由于女性在家庭事務處理以及撫育子女方面的需要，通常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在家庭上，因此工作時長的變化對女性職工而言可能更為敏感，筆者將結合具體數據分析結果，討論是否需要針對性別差異給出不同的建議。

(二)提出假設。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假設：工作時長與職工身體健康狀況之間存在關聯，且在超出規定工作時長的部分，額外時長與職工健康狀況呈負相關關系，而當工作時長低于某個限度之后，工作時長的減少未必能夠顯著改善職工身體狀況。另外，性別對該問題也會帶來一定的影響。

四、數據來源與變量選擇

(一)數據介紹。本文數據來源于中國綜合社會調查(Chinese General Social Survey，以下簡稱為CGSS)。CGSS是由中國人民大學聯合全國各地的學術機構共同執行，目的是通過定期、系統地收集中國人與中國社會各個方面的數據，總結社會變遷的長期趨勢，探討具有重大理論和現實意義的社會議題，推動國內社會科學研究的開放性與共享性，為政府政策決策與國際比較研究提供數據資料。本文使用的數據為2010年CGSS數據。

(二)主要變量。

1.因變量：身體健康狀況(health)。個體的身體健康狀況應考慮多方面因素，且由于個體身體素質差異，評價的標準因人而異。本文中所采用的數據來自CGSS(2010)中“您覺得您目前的身體健康狀況是”一問的結果。該問題共有五項回答，將個體的身體健康狀況做了簡要的區分。在數據處理過程中，為了簡化模型，對個體的回答結果進行賦值處理，具體賦值對照表如表1所示。

表1 個體自身健康狀況(health)主觀評述賦值表

2.核心自變量：工作時長(worktime)。本文采用的數據為CGSS(2010)中被調查對象關于“上周工作時間”一項的回答。除去拒絕回答等無效數據，筆者粗略瀏覽數據發現受訪者在此項問題的回答上差異較大，從未參與工作活動到一周工作144個小時不等。雖然調查結果區間跨度較大，但并非服從正態分布，受訪者的回答在40小時/周、56小時/周、70小時/每周等選項上較為集中，這一點與目前我國職工實際工作情況大致吻合。

圖2 個體身體健康狀況與工作時長散點擬合曲線

3.其他自變量：性別(sex)。考慮到性別差異在職工身體健康問題中起著相當重要的作用，因此將性別一項單獨羅列出來，作為一個獨立的自變量考慮其對職工身體健康狀況的影響。在統計調查結果時，男性用“1”表示，女性用“2”表示，無效數據用“-4”表示。

五、實證與結果分析

(一)建立理論基礎。根據個人身體健康狀況與工作時長散點擬合曲線圖可大致看出，二者之間存在線性關系。由此可假設存在一個如下的簡單線性模型：

y=a+b1x1

(1)

式(1)中，y為因變量個體身體健康狀況，x1為核心自變量工作時長，a、b1為待定常數。

接著，考慮一周工作日為5天，每天勞動法定工作時長，則一周的標準工作時長為40小時。因此，筆者將受訪者分為工作時長大于等于、小于40小時的兩類，分別代表超負荷的工作者和勞動不足的工作者，則上述模型修正為：

(2)

式(2)中，a1、b1、a2、b2均為待定常數。

當考慮性別差異對于上述分析的影響時，可控制性別變量，重復上述步驟。

(二)數據處理分析。通過回歸分析，在不考慮性別差異的情況下，式(2)的模擬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個人身體健康狀況與工作時長簡單線性模型估計結果

注：+、*、**、***分別代表在90%、95%、99%、99.9%的置信水平下待估參數顯著不為零。

在控制了性別變量后，模擬結果與上述情況存在差異。

男性職工的模擬結果如表3所示。

表3 男性身體健康狀況與工作時長線性模型估計結果

注：+、*、**、***分別代表在90%、95%、99%、99.9%的置信水平下待估參數顯著不為零。

女性職工的模擬結果如表4所示。

表4 女性身體健康狀況與工作時長線性模型估計結果

注：+、*、**、***分別代表在90%、95%、99%、99.9%的置信水平下待估參數顯著不為零。

(三)結果整體評價。

1.在不考慮性別因素影響的情況下，職工的身體健康狀況與工作時長之間存在以法定工作時長為分界的兩種線性關系。從統計結果來看，當職工一周工作時間不滿法定工作時長時，其身體健康狀況隨工作時長的增加而有所改善，由一般水平向比較健康的水平過渡；當職工一周工作時長恰為法定工作時長時，根據本文受訪者的回答來看，其身體健康狀況多處于比較健康的水平；而當職工的工作時長大于甚至遠超過法定工作時長時，統計結果與預期結果一致，其身體健康狀況開始變差，呈線性遞減趨勢。但值得注意的是，一周工作時間超過法定工作時長的職工，其身體健康狀況總體水平要優于工作時長不足的職工，且其遞減趨勢也要比工作時長不足的職工的身體健康狀況遞增趨勢要平緩。通常情況下人們往往會誤以為長期超負荷工作會給職工身體健康狀況造成更大危害，但從調查的結果來看，工作時長不足的職工其身體健康狀況似乎更加堪憂。

2.性別因素影響。為了進一步弄清職工身體健康狀況與工作時長間的關系，并為后續給出合理建議提供理論依據，筆者在原有調查結果的基礎上，分性別重新進行了分析驗證。

(1)從男性職工的調查結果來看。當工作時長從0小時/周逐漸增加到40小時/周時，其身體健康狀況與上述情況類似，但改善幅度略有減小。而當工作時長超過40小時/周時，雖然模擬結果有遞減趨勢，但不顯著，由此可認為在該區間內男性職工的身體健康狀況幾乎保持不變，這一情況與總體的模擬結果不同。

(2)從女性職工的調查結果來看。其身體健康狀況整體變化趨勢與不分性別情況下模擬結果相類似，但不同之處在于，相較于總體的調查結果，女性職工的身體健康水平波動幅度較大，因此可相應地推斷出工作時長的改變對女性職工的身體健康狀況影響較大。

六、原因分析與潛在問題討論

(一)原因分析。正如前文所敘述的那樣，職工身體健康狀況與其工作時長間并非滿足單調的線性關系，且不同性別的職工其身體健康狀況受工作時長的影響情況有差異，相對而言，女性對工作時長變化給自身帶來的影響更為敏感。

1.工作時長不足時性別差異。容易理解，無論是男性職工還是女性職工，當平均每周工作時長不足法定工作時長時，相對而言，其日常生活會缺乏規律性，工作時長的不足也必將導致其勞動收入少于正常工作的勞動者。前者會在個體睡眠、飲食等方面產生不良影響，嚴重者甚至會染上抽煙、酗酒的惡習，而后者導致的收入不足則會引發焦慮等一系列心理問題，二者相互作用對個體產生正反饋，如不及時加以控制，長期以往必將對其身體健康狀況產生嚴重不良影響。而此時，適當增加工作時間，既可以有效減少個體浪費在不良行為上所花費的時間，還能夠增加個體收入，有效緩解因收入不足帶來的心理焦慮，因此，在該區間(工作時長(40小時/周)內，個體身體健康狀況與工作時長整體保持同增趨勢。

2.工作時長超過法定時長時性別差異。而當工作時長超過40小時/周時，男性職工與女性職工的情況則開始出現差異。考慮到我國女性在家庭中所起的重要作用，以及女性身體結構和生理機能的獨特性[5]，當工作時長超出法定國足時長時，女性所承擔的生理和心理雙重負擔要遠大于男性，因此在長期的超負荷工作中，女性職工的身體健康惡化情況要遠快于男性職工。這一現象雖然佐證了前文猜想中工作時長增加會使職工身體健康狀況惡化的假設，但男性職工與女性職工間存在如此巨大的差異卻是筆者始料未及的。針對這一現象，相關部門需要制定和完善保護女性職工各項特殊權益的法律法規，同時女性職工也要積極培養自我保護意識，對于非法用工行為堅決斗爭到底。另外，考慮到女性職工在子女撫育等家庭問題中起到的重要作用，可給男性職工制定相應的假期福利，如因妻子生育而同放產假等，這在一定程度上能緩解男性職工與女性職工身體健康狀況差異大的問題。

(二)潛在問題討論。

1.數據量未滿足重復試驗要求。由于本文采用的CGSS(2010)數據調查涉及較多內容，因此數據搜集與統計存在一定難度，在清理相關缺失值后僅存兩千多個個體，雖滿足統計檢驗要求，但無法完成多次隨機重復試驗，因此對于模擬結果科學性會產生一定影響。尤其在考察性別因素對因變量與自變量關系影響時，該缺陷尤為明顯。在后續相關調查中，可結合其他來源數據，開展類似研究檢驗，驗證本次調查研究的科學性與可靠性。

2.因變量個體身體健康狀況主觀性較強，客觀性略有缺失。因變量的數據來源是被調查者對問題“您覺得您目前的身體健康狀況是”的回答，雖然能簡單高效地獲取受訪者身體健康信息，但是受到被調查者主觀影響，其客觀程度在一定程度上存疑。針對這一問題，可在后續的調查中，結合醫學相關調查數據，從個體基礎代謝率、BMI指數、體脂率、肌肉量、體水分率等角度，采用數據分析，較為科學且全面地反映個體身體健康狀況，并與此次研究結果相比較。

3.個體身體健康狀況與工作時長間存在關聯，但擬合優度不高。從個體身體健康狀況與工作時長散點擬合曲線可以看出，二者之間存在一定關聯，且從后續回歸模型模擬結果來看，二者滿足一定的線性關系。但是，從模擬的結果來看，二者雖滿足線性關系，但擬合優度不高，即工作時長的變化并不能很好地完全解釋個體身體健康狀況的變化原因。造成該現象主要原因有兩點，一是存在其他影響個體身體健康狀況因素，由于超出本文討論范圍，故不加以贅述；二是本文所采用的線性模型存在一定缺陷，可能二者之間不是簡單的一次線性關系，存在其他高次項未加以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