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美刀的豪宅

胡展奮

一直以為夏威夷是美國最小的一個州，現在才知道羅德島州才是最小的，總共3140平方公里，只有上海一半的大小，但卻有眾多的豪宅聞名于世，最著名者莫過于“聽濤山莊”。

問題是，我們來自上海，不是“豁胖”地說一句，這“豪宅”還見得少嗎？說是“參觀”，不外是“窺私”吧。

門票還得每人26美刀，我倆就得52刀，合到人民幣370元，就看一個舊寨子？ 猶豫了一下，還是下車了。

聽濤山莊倚海長嘯，驚天怒濤沖擊著巉巖峭壁，別墅因此得名。它建成于1895年。主人范德比爾特家族操弄著全美的輪船和鐵路業，經營著美國49條鐵路，光在紐約第五大道就有156處房產。

再嗨的財富也有盡頭。

不得不承認，類似的豪宅上海還真沒有。花園草坪之大，就不用說了，龐大的建筑，正牌的房間多達70套，傭人們的副牌大房都有12套，步入大廳，第一感覺就是維也納、就是羅馬或凡爾賽的窮奢極欲的大宮殿，讀過漢賦的大都對瓊樓玉宇的華彩文字有印象，然而對照當下就蒼白了，比如有一面巨壁，一直莫名地熠熠發光，黑夜里，只要依稀給點月光，它就燁燁生彩，一百多年前的人們怎么也想不明白，有說純銀鑄就的，但白銀哪有百年不銹的呢？近年來請專家做科學測定才發現，居然全部是鉑金的！輿論為之大嘩。須知，鉑金之珍大抵用來做首飾或戒指的，范德比爾特二世竟然用來做一整面的大照壁。同行的不禁有嘀咕的：他瘋了！

進而窺之，發現聽濤山莊的建筑材料來自世界各地。墻上的銀灰大理石來自法國諾曼底;女士接待廳的墻面鑲嵌著法國18世紀原版的桃心木鑲板;早餐廳嵌有伊朗細密畫壁毯的墻壁和燈具是路易15的;正餐廳天花板中央由創作巴黎歌劇院藻井的保羅親繪。餐桌由鐵木鑲嵌檸檬木，刀砍無痕，再配上34把文藝復興時代的軟式餐椅，儼然法國太陽王氣派;桌球室墻面用意大利辣椒紅大理石，拱門的金棕色材料是北極緋玉;下門廊海豚圖案天花板由幾千塊黃金大理石拼接而成。豪宅的外立面使用印第安那州的硨磲灰巖;音樂室整個房間連同家具都在巴黎打造;圖書館鑲滿切爾克斯核桃木。錢箱狀天花板采用手繪鍍金。墻壁是鑲金的綠色西班牙皮革。青金石壁爐來自16世紀的法國圖爾古堡。象征書本封面的大門是鑲金邊核桃木;上門廊天花板用藍天白云作背景，而畫廊的天花板由鍍金石膏組成。還有難以計數的雕塑繪畫，無不出于名家之手。

遠眺是碧藍的大西洋。此地只是范德比爾特二世的避暑之地，曾頻頻舉辦舞會，全盛時的舞會曾有上千人云集。名媛勛貴，明星騷客，說是“清空了美國上層”，上海灘所津津樂道的“腔勢”和“劃勢”與它有可比性嗎，但命運弄人，樂極生悲，盡管象征著無窮力量的族徽在大廈里隨處可見，可范氏享用聽濤山莊只一年，便中風去世。

他的大女兒是法定的第一繼承人，然而一聽說要她繼承，便立刻哭了：我從此還會有純真的愛情嗎？世上還有誰不會因我的財富而愛我呢？

抓鬮的結果是大亨的小女兒繼承。美國的遺產稅（500萬美元以上征稅）是標的物總價的45%，還有年復一年的巨額房產稅和維修費以及柴米油鹽衣食住行的日常開銷，僵到后來，說句夸張的話，連白送人都沒人要，結果其后人以1美刀的價格，把它賣給了聯邦政府。

再嗨的財富也有盡頭。

至少，全上海喜歡“豁胖”的都該去看看。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