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否對嫌疑人的同一犯罪事實再次批準逮捕

沈明均

一、基本案情

L縣檢察院對犯罪嫌疑人張三以涉嫌故意傷害罪作出批準逮捕決定，在審查起訴環節，該院公訴部門以事實不清證據不足為由作出不起訴決定（即存疑不訴）。八年后公安機關補充到新的證據，對該犯罪嫌疑人張三的同一筆犯罪事實再次提捕，L縣檢察院經審查認為，犯罪嫌疑人張三符合逮捕條件。那么，在法律沒有明確規定批準逮捕次數的情況下，能否對犯罪嫌疑人張三的同一筆犯罪事實再次作出批準逮捕決定？

二、分歧意見?

第一種意見認為，同一檢察院不能對同一犯罪嫌疑人的同一筆犯罪事實作出兩次以上的批準逮捕決定。理由如下：

（1）若允許同一檢察院對同一犯罪嫌疑人的同一筆犯罪事實作出兩次以上的批準逮捕決定，勢必將突破刑事訴訟法對羈押辦案期限的限制規定，并且也違反了“一事不再罰”原則。若允許同一檢察院對同一犯罪嫌疑人的同一筆犯罪事實批準逮捕兩次以上，理論上公安檢察機關可以通過多次提捕和批捕犯罪嫌疑人，達到實質上的無限期羈押犯罪嫌疑人的效果，實現事實上的反復剝奪犯罪嫌疑人的人身自由，系公權力對私權利的侵犯，屬于公權力的濫用。

（2）從司法實踐工作中來看，若公安機關在補查后補充到新的證據，并且認為證據充足了可以定罪的，應當將新證據、卷宗材料、新的起訴意見書直接移送審查起訴，而非再次移送審査逮捕并且不得對犯罪嫌疑人即被不起訴人采取任何強制措施。若檢察機關公訴部門仍然認為證據不足，可再次決定存疑不訴。

（3）若檢察機關公訴部門認為證據已符合起訴條件，采取監視居住或取保侯審，直接起訴比較妥當，并且在實踐中也非常具有可行性，公訴部門做出以上決定后應交由公安機關執行。如果公訴部門審查認為不符合起訴條件的，也可以不必再次做不起訴決定。

第二種意見認為，同一檢察院可以對同一犯罪嫌疑人的同一筆犯罪事實作出兩次以上的批準逮捕決定。理由如下：

（1）檢察機關批準逮捕后作出存疑不訴處理，該案即已完結，如出現新的證據，檢察機關經審查認為證據確實、充分，達到逮捕條件可以再次批捕，若依法起訴并判決，則羈押期限納入判決的刑期中;若仍舊決定存疑不訴，則被不起訴人可依據相關法律規定提起國家賠償申請，即被不起訴人依然是存在權利救濟途徑的，故不存在再次批捕系公權力的濫用情形。

（2）檢察機關作出存疑不起訴決定后應及時解除對被不起訴人的全部強制措施。對于沒有補充偵查必要的案件，卷宗由檢察機關歸檔，無需再要求公安機關補充偵查。對于有繼續補充偵查必要的，可以提出補充偵查提綱，并將卷宗退回公安機關繼續補充偵查。公安機關在補充偵查過程中收集到新的重要證據，并且認為足以定罪處罰的，應當將新證據、卷宗材料、新的起訴意見書再次移送檢察機關公訴部門審査，公訴部門審查后，如果認為符合起訴條件并需要采取監視居住或取保候審的，公訴部門應做出以上決定后交由公安機關執行;如果認為需要采取逮捕措施的，應制作提請審捕意見書移送本院偵監部門，由偵監部門審查決定是否逮捕。偵監部門決定逮捕的，公訴部門應交由公安機關執行逮捕。

（3）公訴審查作出存疑不起訴決定，前一次的刑事訴訟程序即已經結東。因我國沒有一事不再審的限制，公安機關根據補查的新證據再次對犯罪嫌疑人啟動刑事訴訟程序并提請逮捕，該問題涉及到司法權這個公權力與犯罪嫌疑人私權利的沖突問題，但既然對犯罪嫌疑人的訴訟程序可以再次啟動，那么就沒有理由排除包括逮捕在內的強制措施的適用，公安機關當然可以再次提請逮捕，檢察機關自然可以再次作出批準逮捕決定。

三、評析意見

筆者同意第二種意見，即同一檢察院可以對同一犯罪嫌疑人的同一筆犯罪事實作出兩次以上的批準逮捕決定。理由是：

第一，逮捕作為一種強制措施，其根本功能或者說宗旨，就是為刑事訴訟活動服務的。案件作出存疑不訴決定后，公安機關補充到新證據，當然應重新移送檢察機關審查起訴，為了保障刑事訴訟活動的順利進行，包括逮捕在內的強制措施理所應當可以再次適用。不管犯罪嫌疑人是否被逮捕過，檢察機關作出存疑不訴后實質上案件就已經完結。完結后，檢察機關應當解除對被不起訴人及其財產的所有強制措施，被不起訴人及其財產就處于自由狀態。但由于是因證據不足作出存疑不起訴決定，公安機關并不會、也不應撤案，而是應當繼續偵查。偵查后若獲取了新的證據證實其構成犯罪，有采取強制措施必要的，自然可以采取包括逮捕在內的強制措施。公安提請逮捕的，檢察機關應當作為新案受理，后續逮捕和起訴與其他案件無異。這個情況不用糾結是否是同一階段。因為檢察機關既然已經做出了存疑不起訴的決定，理論上該案就已經終了了，實質上就是得出了無罪的結論。

第二，并不會違反“一事不再罰”原則。“一事不再罰”原則是指對同一事實不能重復評價，逮捕作為一種強制措施，采取的目的是為了保障刑事訴訟活動的順利進行，既不是行政處分，也不是刑事處罰，故并不屬于一種評價結果。并且逮捕羈押期限是應當折抵法院的判決刑期的，故同一檢察院對同一犯罪嫌疑人的同一筆犯罪事實作出兩次以上的批準逮捕決定，并不會違反“一事不再罰”原則。

第三，根據《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則（試行）》第322條第3款規定：“對因撤銷原批準逮捕決定而被釋放的犯罪嫌疑人或者逮捕后公安機關變更為取保候審、監視居住的犯罪嫌疑人，又發現需要逮捕的，人民檢察院應當重新作出逮捕決定。”因此可以推論得出，對于檢察機關已經作出存疑不起訴決定并子以釋放的犯罪嫌疑人，如果有新的證據證明該犯罪嫌疑人涉嫌犯罪且需要逮捕的，可以對其重新作出批捕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