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生之中,往往會遇師無數。
但遇得明師,唯在機緣。
明師難遇,貴在心眼。非明眼人,遇卻不如不遇。
如何識得明師?
明師未必是名師,但定是懂你之人。
拜入名門,細致入微的師徒之情潛移默化地影響了張大千的一生。
1930年農歷七月四日,這天如吳牛喘月,炎熱的天氣原本就容易讓人失了精神,雪上加霜的是大儒曾熙病逝于上海。噩耗傳來,無疑讓弟子張大千悲痛欲絕。他強打起精神,一邊為料理恩師的后事而忙碌,一邊安排從上海扶柩回曾師的老家湖南衡陽。
次年仲春,張大干終于順利將先師靈柩埋葬于衡陽縣界牌鎮峴塘沖的青山綠水間。在墓旁,他用楠竹茅草搭起一座墓廬,以孝子禮守孝一個月,以敬恩師栽培之恩。細算起來,從1919年張大干由日本留學后回到上海,至守孝結束,光陰荏苒,十二個春秋匆匆流逝。當年經鄉賢傅增湘介紹,與幺弟君綬同拜于衡陽名士曾熙門下,在上海河南路景興里執弟子禮磕頭拜師的場景,依然生動鮮活,仿佛就在昨日。
曾熙字季子、嗣元、子緝,號俟園,晚年自號農髯,是近代杰出的書法家、畫家、鑒藏家、教育家,海派書畫領軍人物。
1861年,曾熙出生于衡陽鄉間的一個苦寒家庭。早年喪父的他天性聰穎,自小就理解母親的養育之苦。為答母恩,他自強不息、勤奮好學,年甫弱冠,便考取了秀才。因詩文書法出眾,受到了提學使的賞識,得到了入校經堂深造的機會,31歲(1891年)中舉,43歲(1903年)進士及第。
入仕后,他創辦了湖南南路優級師范學堂(今衡陽師范學院),兼任衡清師范學堂(今衡南一中)監督。宣統元年(1909年)擔任湖南咨議局議員、副議長,并任湖南教育學會會長。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隨著清政府的滅亡,丟了鐵飯碗的曾熙便回到了衡陽鄉間過起晴耕雨讀的隱士生活。1915年應好友李瑞清(清道人,1867年至1920年)之邀,寄寓上海,憑借文士身份以鬻書畫、賣詩文、授門徒為生,逐漸在海上畫壇名聲顯赫,與李瑞清有“南曾北李”之譽。1916年6月16日的《申報》曾有一則題為《湘名士留滬鬻書》的報道:“衡陽曾農髯名熙,本湘中名士,工書法,高品節,與清道人齊名。客秋到滬鬻書,得其書者,莫不珍同拱璧。”
曾熙歷經了晚清民國,由官宦轉變為職業書畫家,在傳統儒學思想與新思潮、新文化雙重影響下,成為當時上海灘鮮有的擁有士大夫特質的新文化人。他不僅學修深厚、詩文俱佳,更是一位有思想、有創新的書法大家。他提倡以金文作為學書入門,并主張以碑入帖,對近世書學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他用筆圓通流暢,線條柔和潤澤,以碑入帖,學魏碑而能得秀雅婉麗之美。他五體皆精,年六十始作畫,用隸書筆意入畫,不求形似,別有逸致。當時人認為曾熙書法有漢晉風骨,譽為“今之蔡中郎”。
1919年,大干入了曾熙門下,根據張母胎夢的夢意,曾熙給他取名爰,號季爰,潛心教授。曾熙對弟子各方面的關愛已遠遠超出普通的師徒關系。求道不久,大干的未婚妻謝舜華病逝。謝舜華原本是大干的表姐,自小一起玩耍,青梅竹馬的感情讓大千萬念俱灰,曾想皈依佛門。曾熙見此悉心開導,并帶他到黃山賞景散心,在教授書法之時,并曉以畫理和鑒賞之道。這樣的朝夕相伴,曾熙的忠厚品德如春風化雨般滋潤著大干的心田,緩解了喪妻的傷痛。后來,大干父親張懷忠過世,曾熙聞訊后親自撰文并書《張懷忠先生家傳》,對弟子的體恤關懷從點滴細處見真情。這種師生之誼的倫理觀,潛移默化地影響了張大干一生,對目后大風堂的師道傳承產生了深遠影響。
為了使大干轉益眾師、博采眾長,1920年曾熙把他推薦到了自己好友李瑞清門下。大干追隨曾、李二師,“學三代兩漢金石文字、六朝三唐碑刻”,亦從其學畫,努力從傳統中進行鑒戒,汲取營養,以完善自己的藝術創造。李師酷好八大,曾師則好石濤。受二師影響,大干開始學畫的同時,習八大畫墨荷,效法石濤繪山水。曾、李兩師看到大千勤學敏悟、才華橫溢,甚是器重,將自己收藏的石濤、八大、青藤、白陽、唐寅等真跡無私的借給大干,希望他通過反復觀賞、臨摹、研究,在心手眼的結合中體會古人筆法、墨法、技法的高妙。通過二師的親身教導,大干不斷鉆研學習八大、石濤的藝術,深得其中的堂奧。他仿八大、石濤畫風惟妙惟肖、幾可亂真,讓民國諸位收藏大家為此頻頻打眼的故事成了后話。曾李二師對大干的影響是巨大的,在上海拜師,為他日后崛起于名家林立的民國藝苑、并成為一代大師做了歷史的鋪墊和藝術的奠基。而張大千對二位老師亦心存感恩,后來無論他遷居巴西、游走歐美還是最后定居于臺灣,他的畫室內一定懸掛著曾、李二師的書畫。當時人在贊美他藝術成就之高時,他定會表達自己對先師的孺慕敬仰之情:“冠侍通人、刻意丹青、窮源篆籀,臨川衡陽二師所傳”。
(文、圖/王一竹)
從拜師到師父去世,我一直跟著他,是師兄弟中陪伴他時問最長的徒弟。我得到了師父的真傳。
我自小就有文藝細胞,這可能跟家庭的影響有關系。我的母親是個京劇票友,唱楊派老生,唱得有滋有味兒,年輕的時候能唱一出《四郎探母》,扮演楊延昭。我舅舅幽默、好逗、心靈手巧,胡琴拉得特別好。從我記事的時候起,我們的大院里就經常開戲。尤其夏天,我八九歲的時候放學回家,院里就開了好幾出戲啦。記得我一進院兒,舅舅就讓我唱。那時候我就會唱“大隊人馬奔西城……”
后來我迷上了快板書,收音機里我的老師就是李潤杰先生。家里沒有收音機,我是在老師家里聽入迷的。老師家里有廣播報,播出李老的快板書的時間都登在報上。一到播出時間,我就到老師家里聽。一年多,我居然把《隱身草》學會了,用嘴學著打板兒,小舌頭十分靈活地打著板兒。我舅舅可能是怕我把舌頭練壞了,花了八毛二分錢給我買了一副板兒。我居然無師自通地練會啦。我從家里唱到學校,從學校唱到劇場,從我的家鄉小站唱到了當時的南郊區(現天津市津南區),從南郊唱到了中國人民解放軍北京軍區空軍文工團。我當上文藝兵啦!
有了成績不忘恩師
生于1950年的劉俊杰曾多次出現在央視春晚的舞臺上。1995年他與趙炎合作,以一段《找毛病》亮相春晚,頗受好評;1996年又創作了《誰有毛病》與唐杰忠合作再登春晚;2001年還是與唐杰忠,他創作《戲迷》第三次登上春晚舞臺。人人都夸蘇文茂有個好徒弟。雖然事業上有了成績,但他始終不忘師恩,孝順師父、師娘,直到二位老人去世。
記得當兵前的一個冬天,李潤杰、常寶霆、王毓寶、韓俊卿等老藝術家到南郊慰問,我在南郊劇場的后臺見到了李潤杰,給他唱了一段。李老特別高興,問我叫什么?我說叫“劉俊杰”,他同著所有人大聲說:“你叫劉俊杰,我叫李潤杰,咱倆是大杰小杰。”我記得,第二天的《今晚報》還登了消息《小學生劉俊杰見到收音機里的老師李潤杰》。李老告訴我好好學習,初中畢業到曲藝團找他。
陰差陽錯,后來我沒找到李潤杰,卻成了相聲名家蘇文茂的徒弟。
我從部隊回到地方,回到家鄉小站,恰巧蘇先生那時也在南郊,我們便有了見面的機會。從部隊回來我當然是南郊的文藝骨干,經常搞業余演出,當時在南郊的文藝界老藝術家們有機會看我們的演出。
有一次,我演出了評書《婦女能頂半邊天》。那是我跟河西文化館李慶良老師學的。演出效果非常好。演出完,文藝界的老師們到后臺與大家見面。
唱評戲的陳佩華(小花玉蘭)一把拉著我,走到蘇先生跟前,瞪著一雙笑眼說:“文茂,您收了這個徒弟,我看這小子是個角兒苗子!錯不了。”蘇先生是個不張揚的人,很是矜持,不輕易表態。那天比較特殊,他笑著走到我面前說:“你愿意跟我學相聲嗎?”我高興地回答:“我愿意。”那個時間點是1971年的夏天。
從此我便跟師父學了相聲,才發生了后面寫的那些故事。
在南郊,師父給我量活,我們一起使過《挖寶》《好司務長》《答非所問》《汾河灣》《對春聯》《燈謎》《寧波話》等。
師父是按著傳統的方法口傳心授,以師父帶徒弟的方式教我,使我受益匪淺。在我們師兄弟中,我是跟師父時間最長的一個人。從1971年一直到2015年老爺子去世,我從沒離開過他。我應該是得到師父真傳的人。
(文、圖/劉俊杰)
“師父”和“師傅”有何不同
“師父”和“師傅”兩個詞在日常生活中經常用到,因發音相同,所以大家平常很少去分別判斷,它們到底有什么不同呢?因為師父后邊有個“父”字,相較于師傅,關系更親近、更真摯,感情色彩更濃烈一些。徒弟對于傳授技藝給自己的人,可以稱師傅,也可以稱師父,看關系親密程度而定;沒有師徒關系的時候,只適合稱師傅,不適合稱師父。師父是古代對老師的通稱。俗話說“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師父”,在古代師生之間情同父子,學生通常把老師當作自己的第二任父母。但是有技藝的人稱呼自己的時候,還是用師傅比較合適。
我走上今天這個職業,過程并不復雜,但存在很多機緣巧合,我慶幸有幾位老師在其中起到了關鍵作用。
初中畢業后,我選擇了去讀美術中專。那時十幾歲的我,理想就是成為一個藝術家。雖然現在成為修復師,但我骨子里還是想做藝術家。相比較而言,做一個成功的藝術家很難,而成為一個成熟的修復師更難。我走上今天這個職業,過程并不復雜,但存在很多機緣巧合,我慶幸有幾位老師在其中起到了關鍵作用。
上初中時,我學習并不努力。自打上了中專以后,學習成績基本在班里排在前列,這與中專老師對我時時的鼓勵有關。在中專有兩位專業課老師,教我們素描、色彩、速寫、創作等,這是我在美術方面的啟蒙老師。中專畢業后我打算考入一所美院,繼續著自己的藝術理想。經家鄉的一位老師介紹,1997年我來到北京,找到了中央美術學院版畫系畢業的尹朝陽老師。在尹老師的考前班里,我學習了三年時間。
閔俊嶸,2004年畢業于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工藝美術系漆藝專業,2011年畢業于中國藝術研究院漆器鑒定與研究專業方向。2004年進入故宮博物院文保科技部至今,從事漆器文物的保護與修復工作,現為副研究館員。已經做了15年修復工作,他絲毫沒有感覺枯燥,反而覺得這個行業深不可測。
我的性格偏穩,不是經常有激情進發,所以畫畫也比較穩。有很多次創作后,尹老師都會讓我看著他修改,他常常用半個小時將我的畫完全覆蓋,讓我觀察他創作的節奏。他說:“你這樣畫是不行的,你的畫法只能適應考試,但并不是按照藝術家的方式去創作。”尹老師的這種培養對我來說很受益,但還是經歷了兩次高考失利。因為我想報考的中央美院版畫系當時全國每年只招收7名學生,競爭非常激烈。兩年多的時間,雖然我內心有些彷徨,但后來想想,這段時間尹老師給我打下的美術基礎,特別是創作理念,對以后的工作起到了重要作用。
來到了千禧年,一切似乎都是新的。一位考前班的師姐在上一年考上了清華大學美術學院漆藝系,給了我一些建議。而且以往中央美院和清華美院的考試時間都是重合的,恰好那一年沒有重合。似乎一切都是命運使然。
那一年的秋天,我走進了清華美院的校園,也正式開始接觸漆器和漆工藝。從十幾歲就開始的藝術夢想,這一刻似乎即將實現。我們的學習分兩個方向,一個是平面的漆畫方向,一個是立體的漆器方向。
2000年,清華美院的漆藝和金屬工藝兩個系合并成立工藝美術系,又新添了纖維和玻璃兩個專業。而專業之間并沒有嚴格的界限,我們想學什么都可以,按照自己的興趣自由選擇。所以在校期間我積累了很多,尤其在造型訓練上下了很大工夫。因為有了造型基礎,未來的發展空間就會很大,從事雕塑或者繪畫都可以。
在這里,有兩位老師對我影響很大。一位是程向君,他的漆畫創作有明顯的個人風格,很成熟,在圈內影響力很大。另外一位是周劍石,在器物方面頗有造詣,早年留學日本,獲得了兩個學位,其中一個就是關于修復的。他們將一些基礎的工藝如漆畫、漆塑、鑲嵌等技巧傳授給我。有了這些學習經歷,才有了我后來到故宮博物院工作的經歷。
(口述/閔俊嶸 整理/趙玉國 圖/閔俊嶸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