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短房

“非洲豬瘟”近來在全球備受關注,它是一種源自撒哈拉以南非洲、由非洲豬瘟病毒傳播的動物性瘟疫,可引起家豬和野豬的出血熱,傳染率和死亡率很高。雖然未發現人類感染的病例,但卻足以對家畜養殖構成致命威脅。非洲豬瘟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歷史,尤其在歐洲,長期困擾著養殖戶和整個產業。
以為“非洲豬瘟僅在非洲傳播”
耐人尋味的是,古代非洲并沒有養豬業,主要的養殖類家畜是牛和羊。19世紀末,非洲畜牧業最發達的東非肯尼亞高原一帶牛瘟疫肆虐,導致牛大量死亡,當地農民迫于無奈,開始轉向養豬。1904年,定居肯尼亞高原、原籍南亞的農民從印度洋島嶼塞舌爾引進了非洲第一批家豬,一年后,原籍蘇格蘭的“土生白人”農民也從英倫三島引進了另一批繁殖力更強的家豬,非洲養豬業隨即發展起來。
這些農民在非洲采用的是散養方式,但他們忽略了一個危險:此時在東非森林里生活著巨型森林豬、疣豬和叢林豬等家豬的近親,而對人類無害、卻對豬類致命的非洲豬瘟一直在這些“家豬近親”中傳播,當地人和后來的南亞人、歐洲人定居者,卻對此一無所知(因為以前從未養過豬)。1907年,人類第一次記載下發生在家豬中的非洲豬瘟疫情,措手不及的當地養豬者損失慘重。
由于毫無經驗和心理準備,直到1921年,才有不知名的獸醫首次認定這是一種新型豬瘟,并將之命名為“非洲豬瘟”。最初,人們錯誤以為“非洲豬瘟僅在非洲傳播”。
從殖民地帶回的“瘟疫”
在非洲豬瘟的陰影下,非洲養豬業緩慢發展著,并從最初的東非北部逐漸普及到非洲各地。在葡萄牙殖民地莫桑比克,一些葡萄牙移民也開始養豬,1957年,鑒于當地獨立運動風起云涌,部分移民返回葡萄牙故土定居。他們帶走了能帶走的一切,包括一些豬仔,卻在不經意間把非洲豬瘟首次帶到了非洲以外。
當時的葡萄牙是歐洲最不發達國家之一,但在應對動物疫情方面畢竟比非洲有經驗得多,迅速采取了最干脆利索的處理方式:疫區所有家畜一律屠宰銷毀。這一招雖引發當地人激烈抗議,卻意外地行之有效:疫情消失了。
然而3年后葡萄牙又迎來了第二次疫情:從另一塊非洲葡萄牙殖民地安哥拉回國的葡萄牙殖民者,再次在“大搬家”時一并帶回了豬仔和非洲豬瘟,而且這一次因為抗議者的阻撓,疫情在被撲滅前就已經傳播出去了。
第一條傳播途徑是“豬場傳播”。非洲豬瘟疫情可以通過直接接觸受干擾的活豬,食用疫豬血肉,或由寄生蟲作為病毒載體間接傳染。當時歐洲許多大規模豬場習慣于給家畜喂食含有動物骨粉的人工混合飼料,而這些飼料許多來自葡萄牙,一時間法國、意大利、比利時、馬耳他、意大利……眾多進口和使用這類飼料的豬肉生產國被折騰得死去活來。
嚴酷的現實和慘痛的損失迫使南歐養豬業者不得不從根本上改變自己的養豬模式,傳統的散養和簡單圈養方式被徹底摒棄,取而代之的是全封閉式的機械化養殖方式,這樣養出來的豬被普遍吐槽“不好吃”,但的確大大提高了安全系數。“全封閉”、嚴格檢疫隔離和一旦發現疫情后的“全殺滅”方式,讓非洲豬瘟在西歐旋起旋滅,未能形成持續性的重大疫情。
野外傳播防不勝防
然而一個“死角”一直若隱若現地存在:意大利撒丁島。撒丁島是個地中海上的巨大海島,這里的農業社區十分閉塞保守,又一度飽受黑手黨侵擾,對可能搶走當地人飯碗的“現代化養豬”持抵制態度,因此長期堅持傳統散養方式,也同樣因此,這里的非洲豬瘟疫情始終難以消滅干凈。西歐大陸多次非洲豬瘟疫情死灰復燃,都是撒丁島豬肉“內銷”所致。直到上世紀90年代初,撒丁島才逐漸推廣了現代化養豬方式,非洲豬瘟疫情也從此變得更加罕見。當時曾有生物學家預言“非洲豬瘟在西歐大地上作為疫情已經消失”。
但他們忽略了第二條傳播途徑:野外傳播。非洲豬瘟最初是由非洲的巨型森林豬、疣豬、叢林豬等家豬近親,通過寄生蟲、壁虱等宿主間接傳播給家豬的。南歐、西歐同樣生活著野豬等家豬的近親,它們同樣可以通過宿主間接傳播,從感染疫情的家豬身上受到感染。各國政府和養殖戶針對豬場疫情的“徹底撲殺”,對“野外傳播”宛如隔靴搔癢,而由于非洲豬瘟并不感染人類,人們長期以來對這種“野外傳播”并沒有引起特別重視。
1985年,比利時爆發了一次突發性非洲豬瘟疫情,3萬頭疫豬不得不在短時間內被匆匆殺滅,人們發現,這次疫情并非“照例”來自“非洲豬瘟死角”撒丁島,而是從本土的野豬種群中通過壁虱傳染給家豬的。
一些生物學家和農業專家呼吁“對比利時國土上的野豬進行有控制性的撲殺”,以抑制非洲豬瘟的傳播,卻遭到環保團體堅決反對。好在疫情很快平息,這個爭議就此擱置了30年之久。▲
環球時報2019-1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