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從來沒有人來過（組詩）

阿華

練習一個人

沒有你，我就練習一個人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散步

一個人睡覺

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去旅游

一個人穿過冬天的雪地

離開你的這些年，我很快長成了

一棵大樹

這樣說起來，好像沒心沒肺

但你的祝福，茂盛了我的枝葉

你留下的錢幣，我全部用來

購買了孤獨

又是一年

矮荊在遠處，與灌木叢有著

親密的接觸

因為相同的經歷，它們獲得了

等高的豐滿

近處泛黃的梧桐樹葉里，藏著

幾枚小小的懸鈴

再過半個月，等那簇擁的銹褐消失

大雪就會降臨

霧氣中，有人輕輕松了口氣

“……貓狗七歲，草木一生

世上的親人，又平安活過了一年”

你好，八月

老黃蜂在飛，流水在唱

貝草夼的秋風，正好路過貝草夼的懸鈴木

如此寧靜的下午，我有理由

在心里反反復復想到一個人

……如果我走在貝草夼的街頭

會不會迎面撞進你的懷里？

你會不會緊緊地擁抱著我

又傻傻地笑著？

你說，你去了遠方，剛剛才回來

你問我，是不是很想你

那時秋風過境，陽光燦爛

樹上灰色的斑鳩，它的羽毛

就要被染成金黃

你好！八月里的肝腸寸斷

你好！九月里的盈盈淚光

種子博物館

像“麥琪”和“冠群”一樣

我看到的“珍妮”也只是一個代號

“珍妮，親愛的珍妮”

有人輕輕呼喚，像呼喚

很久不見的友人

寫在標簽上的“珍妮”兩個字

帶著毛邊和藝術感

“種子是好的，心里想什么

就長出什么……”

“珍妮，親愛的珍妮”

沒有風，沒有應答

但能感覺它在生長，像拔節的青草

——有一點需要說明：羅漢松的種子

真的像是打坐的羅漢

我和你輕輕說話

夏日潮濕，枯木上重新

長出木耳

“紫花地丁開得很燦爛

錢線蓮的果子也好看……”

我和你輕輕說話，此時

光線經過花枝，讓它們重新抽枝長葉

“大雁在秋天的時候，都會

往南飛……”

“它們往南飛的時候，為什么

不帶著我飛？”

我和你輕輕說話，此時

河水從山澗淌過，波紋回旋

像你在黑夜時候的大步流星

空

死是生的空，去是來的空

夜晚是白天的空

你離開了，你就是我的空

愛里的空，是看不到將來

花朵的空，是結不出一枚果實

“你要記得，散場永遠都是

不可避免的悲傷”

夜晚的街道，空寂無人

一個人的心里亂石穿空

棉花山下

曠野，多青麻和桑葉

流水，多憐憫之心

而我只鐘情于，輸掉琴音的灌木

發出孤獨喊聲的喬木

擺出喧鬧姿勢的藤條，一些還沒有

結出果實就死掉的花朵

幾天以前，我獨自來到這里

看到遍地金黃的松針和草叢里的兔媽媽

也看到麻雀驚飛，壓低的蘆葦

彈回從前的高度

這里空曠，寂寞

好像從沒有人來過

你不在……

一月你不在，山河寂靜大雪紛飛

我在窗前舉起杯

二月你不在，我寫下長情的告白

歲月漫長，你心地善良

三月，桃花灼灼，風聲漫漫

鳥兒也往春天的路上趕

四月，青稞俯身吻格桑

你一笑，春暖花開又一年

五月的夢里，我看遍宇宙星辰

醒來才明白，世間萬物都不是你

七月啊，相愛的人們一起看落日

我一個人走向山崗

——看見風吹過山嶺低谷，又伏在

草葉上悄聲細語

給松諾寫信

松諾啊，一個人的勇敢總是要舍棄

很多人的陪伴

所以，你要學會獨自的生活

有時，不愛比愛更難

松諾啊，你已經長成了少年

沒有腹肌，你也是最英俊的男子漢

所以，你要記得出來走一走

你要不氣餒，還要愛自由

一路上，你會遇到土豆桑麻

也會遇到梧桐銀杏

還有，你聽到的民謠會把嗓子唱啞

你見過的草地會被牛羊遮蔽

松諾啊，如果到了海棠灣

你就停下來吧

在這里，你看到的星星會走路

而月亮又圓又大，它有很多

不一樣的云做朋友

所以，松諾啊

不要擔心天會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