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寰寰
摘 要:劇版《白鹿原》在尊重原著的基礎(chǔ)上重塑“白鹿精魂”,著力塑造白靈這一人物形象,并取得了重大突破。白靈是一個與生俱來的反叛者,反抗封建禮教與宗族制度,電視劇重現(xiàn)白靈的革命與愛情交織的生活,并改寫白靈悲劇命運的結(jié)局,突出了白靈這一女性革命者除卻堅定信仰之外的個性化稟賦。通過對文本與電視劇中白靈形象的對比,凸顯出劇版改編后的白靈的反叛氣質(zhì)與悲劇意味。
關(guān)鍵詞:《白鹿原》;白靈;革命女性;革命+愛情
電影、話劇版本的《白鹿原》出于時長的限制和劇情戲劇性的考慮都對白靈形象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刪減,而劇版補上了白靈的敘事空缺。白靈作為白鹿原上真正的反叛者,既有原始野性的活力,又有為革命獻身的激情,作者筆下的她是一個完美的理想形象,每次出場都會帶來清新靈氣之感,可謂是真正的“白鹿精魂”。新女性形象在這部長篇史詩性巨著中至關(guān)重要,電視劇塑造的白靈更加凸顯其角色魅力。
白靈這一角色的靈感來自于白鹿原早年投身革命的一位知識女性——張景文,她曾一心革命卻遭遇肅反。作者如此安排是為給讀者以更加真切的感受,突出人物的精神品格。原著中的白靈無疑是完美的,但是作者心目中的白靈是“生活化的革命者”,而非“高大全”的英雄。電視劇改編者“忠實名著”,在大方向上尊重作者的意愿,主要通過增加戲份、完善細節(jié)來使白靈的形象更加豐滿立體。
1.與生俱來的反抗者
白靈能成為白鹿原上第一個真正的反叛者,宗法制下唯一幸運的女性,正是因為她所處的歷史環(huán)境與個人環(huán)境的優(yōu)越。父親寵愛,家境殷實,自小在鄉(xiāng)間念學(xué)堂,長大后又到新式學(xué)校接受新思想的洗禮,參加民主革命,這些得天獨厚的條件都讓白靈免于田小娥那般的物質(zhì)與精神的困頓。電視劇集中敘事,將情節(jié)進行戲劇化處理,改變了文字時間線性敘事的分散性與平淡感,使得白靈的叛逆形象更加突出。對裹腳的抗?fàn)帯⑿滤枷氲目释矍榈拇竽懽非蠖伎梢钥闯霭嘴`精神的獨立。
1.1對自我價值的選擇
傳統(tǒng)婦女的社會功能就是相夫教子,“女子無才便是德”,“真正的理想女性總是家庭主婦,管家務(wù)的女人”,當(dāng)然不必讀書,學(xué)習(xí)新思想。白靈反抗傳統(tǒng)的觀念,自覺地選擇自己的人生道路,隨著她年紀(jì)的增長,對城里學(xué)堂的渴望也與日俱增。“十分靈聰,幾乎是過目不忘,一遍成誦,尤其是那毛筆字寫得極好”,徐先生的稱贊更堅定了她讀書的信念。隨后她就用剪刀以死相逼留在城里讀書,白靈再次露面就成了運尸組的組長。電視劇則運用蒙太奇的手法,鏡頭緊追白靈沒有束住的大腳,白靈自由地奔跑著,她也長大了。劇中增加改動了不少情節(jié)來表現(xiàn)白靈的活潑頑皮、天真爛漫,幫徐先生代課自稱“白先生”,自制豬尿泡做氫氣球差點炸了祠堂,跑到徐先生床上睡覺腳踩到徐先生臉上,害得徐先生直害臊,也顯出了白靈的純潔干凈。同時電視劇也將簡短的學(xué)堂生活擴展開來,民國藍衣黑裙的裝扮,一頭短發(fā)更顯出了青春活力。在城里的女子學(xué)校,教務(wù)校長宣布取消講座,她領(lǐng)頭發(fā)動反抗,向校外老師發(fā)出邀請。她總是那個最獨立自主、思想進步的女孩。
1.2對包辦婚姻的逃離
封建宗法制婚姻受政權(quán)、族權(quán)、神權(quán)、夫權(quán)的聯(lián)合支配,主要特征是專制、集權(quán)、無視當(dāng)事人的自由、愿望和要求。正如辜鴻銘所述,“婚姻是一種公民的婚姻,一種不在這個男人和女人之間,而在于這個女人與丈夫的家族之間的契約,在這一契約中,她不僅要對丈夫本人負責(zé),還要對他的家庭負有責(zé)任。通過家庭再到社會,維系社會或公民秩序,事實上,就是對國家盡責(zé)。”
白靈拼死逃婚,追求屬于自己的愛情。劇中小娥就很羨慕白靈在城里自由的生活,但是卻不敢去城里。“人們將女人關(guān)閉在廚房里或者閨房內(nèi),卻驚奇于她的視野有限;人們折斷了她的翅膀,卻哀嘆她不會飛翔。”田小娥的不幸不是命運的不公,而是封建社會的束縛,即便是一點抗?fàn)帲矔煌倭R,雖然他和黑娃是自由戀愛的結(jié)合,但她仍帶有封建傳統(tǒng)的觀念,不敢逃離宗法的統(tǒng)治。相比之下,白靈是自由的,被寵溺的,她可以對封建禮教說不,她敢于追求她想要的,敢于躍出當(dāng)時的時代做自己,敢于和舊的思想割裂。她不必纏腳,可以去城里獲得知識,開闊視野,可以自由戀愛,按照自己的意愿參加革命,正是她與生俱來的反叛精神,指引她忠于自己,才讓她得到同時代女性無法得到的東西。
2.革命與愛情為主調(diào)的人生
不僅白靈的革命成長史具有時代特色,愛情史也是如此。一個是志同道合的哥哥鹿兆鵬,一個是青梅竹馬的同學(xué)鹿兆海,兄弟倆都和白靈有著感情糾葛。電視劇的改編忠于原著,只對部分細節(jié)進行改動使其符合當(dāng)代的審美需求。
西安讀書時期正是兆海和白靈感情的醞釀階段,這時的他們天真爛漫,都受革命思想的影響,開始投身革命,正值國共合作,兩人的政治立場意識還不明確,不懂共產(chǎn)主義和三民主義的真諦,二人幼稚甚至草率地通過拋銀元來決定黨派歸屬,揭開了他們“走向各自人生歷程中精神和心靈連續(xù)裂變”的序幕。
“鹿兆海在她心目中急遽地黯淡下去, 而他的哥哥鹿兆鵬卻急遽地在她心里充溢起來”,從第一次閱讀《秦進》后百靈就迷戀上了鹿兆鵬,崇拜這個革命激情高昂的大哥哥,原著中對于這種少女時期的崇拜著墨不多,電視劇則通過“拔高”鹿兆鵬的手法,使他魅力大增,白靈的敬重之情也就順理成章了。受鹿兆鵬影響,她看到國民黨對共產(chǎn)黨的殘害,對老百姓的壓迫,她毅然在白色恐怖時加入共產(chǎn)黨,至此她成為了一個堅定無私忠誠的革命者。在共同的革命任務(wù)中二人的感情逐漸升溫。在革命中的愛情都是純粹的,革命友誼逐漸升華,二人志同道合,自然兩情相悅。不難發(fā)現(xiàn),對于白靈的愛情描述,革命話語是超越甚至遮蔽愛情話語的,革命的理念戰(zhàn)勝了愛情的纏綿,他們的相愛具有明顯的時代特色,是對于革命者的崇敬,是對于志同道合的同志感情的升華。
3.革命女性的悲劇命運
波伏娃曾說“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即女性的從屬地位不是天生的,而是男性和社會使之成為第二性。在白靈的形象改編過程中,編劇申捷對白靈的女兒性、妻性、母性進行了一定程度上的倫理敘事的補充,使她由于熱衷革命事業(yè)而消磨了的性別界限顯露出來,更有人情味與真實感。相比《白鹿原》中的其他兩類女性,恪守封建禮教的“賢妻良母”朱白氏、仙草,生理合理欲求受到壓抑做出不軌行為的“叛女”形象小娥、鹿冷氏,白靈屬于接受了新思想的革命女性形象,她卻并沒有擺脫悲劇的命運,正是她的反叛性讓她的結(jié)局顯得更加悲慘,她獻身革命卻最終因革命身亡,深愛父母卻不能忠孝兩全,最終“白鹿精魂”消逝而去。
結(jié)語
文學(xué)作品與影視大眾文化的“聯(lián)姻”,讓被忽視的女性形象再次被挖掘,對其價值進行重新評估。電視劇《白鹿原》在文字與畫面的兩種載體的轉(zhuǎn)化過程中,遵從當(dāng)代文化語境,忠于原著,讓逝去的白鹿精魂重返白鹿原,孫銥的塑造基本上還原了白靈的單純與聰慧,對于革命的熱情充分表現(xiàn)在熒幕之中,讓原本性格固定,臉譜化的人物活了起來。同時電視劇還通過多種改編方式,增刪填補,使敘事符合倫理邏輯,既符合電視劇的創(chuàng)作規(guī)律——畫面感、真實性與戲劇性,也滿足了觀眾的審美期待,電視劇改編者找到了正確的改變策略,實現(xiàn)了文字與畫面的良性互動。
[參考文獻]
[1] 陳忠實,《白鹿原》.[M]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12-9
[2] 波伏娃,《第二性》.[M]上海譯文出版社,2011
[3] 丹尼爾·貝爾,《資本主義文化矛盾》[M].三聯(lián)書店,1989-5
[4] 張娟.論電視劇《白鹿原》的改編策略[J].電視研究,2018-3
[5] 謝茜茜,電視劇《白鹿原》文本論[D].山西大學(xué),2018-6
(作者單位:中國石油大學(xué)(華東) 文學(xué)院,山東 青島 266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