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奕紅,趙紅巖,陳文杰
(東華大學 旭日工商管理學院,上海200051)
企業創新是企業產生新創意、實施新方案、最終將創新產品投放市場并得到市場認可的過程,其主要體現為對所探索內外部知識的應用程度[1]。有關創新績效的多數研究從知識創造理論[2]、吸收能力[3]、動態能力[4]和開放式創新[5]等視角出發,取得了豐富的研究成果。Kline 和Rosenberg 認為,企業創新多依賴于異質性知識擁有者之間的互動學習以及反饋[6]。有鑒于知識間的互動傳播,可將企業間知識轉移看成是企業互動學習的過程。學者們也逐漸意識到互動學習對于企業創新的重要性[7]。Henry 等[5]的研究認為,企業與外部的互動所獲取的創新往往比內部創新更有價值。有關互動導向[8]、互動能力[9]、網絡互動[10]等相關研究均認為,企業與外部之間的知識互動、學習等對創新績效有正向影響作用,即互動學習通過機會識別、資源尋求等影響創新。現實吸收能力是一種非常重要的吸收能力,主要側重于新知識在內部的深度創新[11]。從商業互動的視角出發,互動作為一種創新或創意方案解決方式,同時也為企業提供了一種外部知識吸收途徑,并將有利于提升企業現實吸收能力。因此,本研究將現實吸收能力作為企業互動學習與創新績效關系間的“橋梁”。制度環境不僅僅是企業成長的背景條件,更是影響企業戰略選擇與創新績效的重要變量。有研究表明,制度環境是解鎖創新的一個工具,對創新績效會產生顯著影響[12,13]。環境不確定性是指因信息缺乏或無法甄別相關數據,從而不能準確判斷一個不穩定的企業環境[14]。它強調企業具體感知的不確定性。相關研究表明,環境不確定性對企業創新具有一定的影響[15]。因此,本研究同時將制度環境和環境不確定性引入理論模型。
本研究創新性主要體現在以下幾點:第一,已有文獻少有對企業互動學習與創新績效關系的研究,更未探討其作用機制,本文彌補了這一研究空白。第二,從吸收能力視角,將現實吸收能力引入研究模型,作為中介變量,豐富了有關吸收能力的相關研究。第三,從環境理論視角,同時引入制度環境和環境不確定性作為調節變量,擴展了有關環境理論的應用范疇。
企業創新的本質是組織對所獲取知識的開發、吸收。企業互動提供了一條多樣化的知識獲取通道,以信息流與知識流為基礎的互動學習能夠激發企業創新,對創新績效的影響主要表現在以下方面:企業在互動學習過程中能夠意識到自身與其他企業的知識差距,通過共享以及所獲取的外部知識能夠填補這一差距,從而為創新績效的提升提供知識基礎;企業互動學習中知識的增加能夠使企業獲取意想不到的創新要素組合,從而更加有效地開展創新活動;企業互動學習中,不同學科間跨領域思想交流,使得相互分離的領域思想相互交叉、碰撞,從而產生新的思想,激發創造靈感。企業互動學習對提升機會識別能力、探索新創意、實施創新解決方案以及將其商業化等均具有積極的影響[8~10]。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1企業互動學習對創新績效具有顯著正向作用。
現實吸收能力是企業外部新知識在企業內部的轉化以及利用,其主要關注于知識的產出以及價值的創造[11]。不同企業成員由于具有不同的背景和知識積累,他們的心智模式存在差異,而這些具有不同知識、背景以及心智模式的企業成員之間的學習互動,無疑會增強其知識關聯能力,并進一步促使他們對外部知識的吸收利用和轉化。從認知視角看,互動學習是改變組織狀態的一個過程。企業與其他企業的互動學習開拓了多元化的知識通道,促進了在企業內部對外部知識的轉化、吸收以及利用。同時,知識在不同企業主體間的流動能夠通過知識共享以及知識協同,幫助企業克服交換粘性,促使企業對外部知識的吸收。而且,知識的增加還能開拓企業的視野,擴展其知識搜索的廣度、深度與精度,進一步增強企業對外部知識的內部吸收與轉化[16]。由此,企業互動學習對現實吸收能力具有顯著正向作用。
現實吸收能力能夠有效地對所獲取的外部知識進行轉換和利用,進而實現內外部知識的有效整合,使得企業能夠更加科學合理地利用知識資源,實現創新績效的提升。有研究表明,現實吸收能力對企業產品創新和過程創新均具有顯著正向影響[17]。由此,現實吸收能力對企業創新績效具有顯著正向作用。綜上而言,企業互動學習提升了其現實吸收能力,而現實吸收能力能夠直接提升企業創新績效,也就是說,現實吸收能力在企業互動學習與創新績效關系間起到了“橋梁”的作用。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2現實吸收能力在企業互動學習與創新績效關系中起中介作用。
制度理論是組織行為分析的重要分支,強調組織的社會嵌入性。新制度理論認為:社會環境中的制度是組織決策和組織行為的重要決定因素,企業需要根據既有制度框架選擇項目、采取結構并安排進程[18]。制度環境是解鎖企業創新的重要工具,對創新績效具有顯著影響[12,13]。制度環境往往聚焦于對企業行為產生影響的法律、法規、規范以及社會認知等,旨在通過提高企業創新意愿、保護其創新產品等,提升創新績效。與既有企業活動相比,創新活動面臨著不確定性程度高、資源稟賦有限的缺陷。良好的制度環境能夠為企業提供重要的創新資源,可以幫助企業有效開展創新活動。另一方面,制度環境為企業現實吸收能力的發揮提供了制度保障,良好的制度環境能夠加強企業現實吸收能力的作用效果。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3制度環境對企業創新績效具有顯著正向作用。
H4制度環境正向調節現實吸收能力與企業創新績效之間的關系。
企業在創新過程中會受到外部環境不斷變化帶來的沖擊,對外部環境的分析是企業創新的重要前提[19]。由于環境存在不確定性,必須通過對所獲取知識的試錯學習等方式來減少不確定性[20]。這也就意味著,企業現實吸收能力與創新績效之間的關系會受到外部環境不確定性的影響。當企業面臨較高的環境不確定性時,企業更傾向于采取創新戰略以確保市場地位和競爭優勢,從而其創新績效必然得到提升。同時,環境不確定性越高,企業外部充滿了豐富的異質性知識,這些知識拓寬企業創新學習的范圍,對這些異質性知識進行轉化、利用等,有利于企業開展創新活動。可以看出,環境不確定性加強了現實吸收能力作用于企業創新的效果。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5環境不確定性對企業創新績效具有顯著正向作用。
H6環境不確定性正向調節現實吸收能力與企業創新績效之間的關系。
根據以上分析,企業互動學習對創新績效具有顯著正向作用,現實吸收能力中介了兩者之間的關系,制度環境以及環境不確定性正向調節了現實吸收能力與企業創新績效之間的關系。由此,本文進一步推論,制度環境越好,環境不確定性越強,企業互動學習通過現實吸收能力對創新績效的影響作用越強。由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7制度環境正向調節了現實吸收能力在企業互動學習與創新績效關系間的中介作用。
H8環境不確定性正向調節了現實吸收能力在企業互動學習與創新績效關系間的中介作用。
基于上述推論,本文研究的理論模型如圖1。

圖1 理論模型
本研究主要采用問卷調查法收集數據。調研地區以創新較為活躍的江、浙、滬為主。數據的收集時間從2017 年11 月至2018 年3 月,約4 個月。本次調研進行了如下安排:第一,邀請相關研究領域的數名專家進行問卷測評,在題項以及邏輯合理性方面進行修訂。第二,對12 位企業高管進行訪談并再次依據訪談結果調整問卷的部分題項。第三,在問卷開始明確寫明調研結果保密。為確保問卷填寫的有效性,將調查對象確定為企業的產品經理、創意主管或高管。本次調研通過郵件以及實地等形式發放問卷500 份,回收398 份,其中有效問卷365 份,問卷有效回收率為73%。問卷采用Likert 5分量表度量(1 代表完全不認同,5 代表完全認同)。樣本企業基本特征:企業規模方面,300人以下的占40.12%,300 ~500 人的占19.85%,500 人以上的占40.03%;企業年齡方面,3 年以下的占38.19%,3 ~5 年的占28.17%,5 年以上的占33.64%;企業性質方面,國有企業占22.53%,民營企業占77.47%。
企業互動學習的測量來自于Marius 等[21]的研究成果,從知識創造機構、創新中介、生產合作界面、市場營銷界面四個維度衡量,共16 個題項,其一致性系數為0.883。現實吸收能力的測量來自于Minbaeva 等[22]的研究成果,共5 個題項,其一致性系數為0.906。創新績效的測量參考Lovelace等[23]的研究成果,共5 個題項,其一致性系數為0.895。制度環境的測量參考Stenholm 等[24]的研究成果,共16 個題項,其一致性系數為0.876。環境不確定性的測量參考Lu 和Yang[25]的研究成果,共6 個題項,其一致性系數為0.914。本研究同時選擇企業規模、企業年齡、企業性質等3 個變量作為控制變量。
本研究采用SPSS 22.0 和AMOS 22.0 軟件分析數據。Harman 單因子檢驗結果表明,第一主成分解釋的方差貢獻率為25.179%,共同方法偏差問題并不嚴重。各主要變量的一致性系數均大于0.7,具有良好的信度。VIF 值均在1.154 ~1.906之間,多重共線性問題并不存在。同時,本研究量表均來自于國內外較為成熟的測量量表,保證了問卷的內容效度。
本研究通過驗證性因子分析(CFA)檢驗區分效度,檢驗結果表明:五因子模型擬合效果為:χ2/df=2.352;RMSEA=0.069,TLI=0.901,GFI=0.895,AGFI=0.904,CFI=0.883,擬合效果最佳,且顯著優于如四因子模型、三因子模型和單因子模型等其他模型,說明區分效度良好。
描述性統計和相關性分析結果表明:企業互動學習與現實吸收能力(r=0.553,p <0.01)和創新績效(r=0.497,p <0.01)均顯著正相關;現實吸收能力與創新績效(r=0.485,p <0.01)顯著正相關;制度環境與創新績效(r=0.386,p <0.01)顯著正相關;環境不確定性與創新績效(r=0.295,p <0.01)顯著正相關。各主要變量間的相關性顯示可以進行進一步的回歸分析檢驗。
(1)主效應和中介效應檢驗
多元回歸分析前,對主要變量進行標準化處理,以降低多重共線性的影響。主效應和中介效應的回歸結果如表1 所示。模型1 和模型3 是僅包括控制變量(企業性質、企業年齡、企業規模)的基準模型。在模型3 的基礎上引入自變量企業互動學習后,形成模型4,結果顯示企業互動學習對創新績效具有顯著正向作用(β=0.325,p <0.001),假設H1 獲得支持。在模型1 的基礎上引入自變量企業互動學習后,形成模型2,結果顯示企業互動學習對現實吸收能力具有顯著正向作用(β=0.331,p <0.001)。根據Baron 和Kenny[26]的檢驗步驟,檢驗現實吸收能力在企業互動學習與創新績效關系間的中介作用。在模型4 的基礎上加入中介變量現實吸收能力后,形成模型5,結果顯示現實吸收能力對企業創新績效具有顯著正向作用(β=0.253,p <0.01),且企業互動學習對創新績效的影響系數和顯著性均有所降低(β=0.220,p <0.01),即現實吸收能力在企業互動學習與創新績效關系間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由此,假設H2獲得支持。

表1 主效應和中介效應回歸結果
(2)調節效應檢驗
本文研究采用多元回歸分析對調節效應進行檢驗。回歸結果如表2 所示。由模型6 回歸結果可知,制度環境對企業創新績效具有顯著正向作用(β=0.219,p <0.01),假設H3 獲得支持。在模型6 的基礎上加入現實吸收能力與制度環境的交互項后,形成模型7,由回歸結果可知,現實吸收能力與制度環境的交互項對企業創新績效具有顯著正向作用(β=0.179,p <0.05),假設H4 獲得支持。由模型8 回歸結果可知,環境不確定性對企業創新績效具有顯著正向作用(β=0.206,p <0.01),假設H5 獲得支持。在模型8 的基礎上加入現實吸收能力與環境不確定性的交互項后,形成模型9,由回歸結果可知,現實吸收能力與環境不確定性的交互項對企業創新績效具有顯著正向作用(β=0.158,p <0.05),假設H6 獲得支持。

表2 調節效應回歸結果
本研究進一步根據Aiken 和West[27]方法,繪制了相關調節效應圖,如圖2、圖3 所示。由圖2可知,高制度環境的實線斜率大于低制度環境的虛線斜率,即制度環境對現實吸收能力與企業創新績效關系間起正向調節效應。同樣,由圖3 可知,高環境不確定性的實線斜率大于低環境不確定性的虛線斜率,即環境不確定性對現實吸收能力與企業創新績效關系間起正向調節效應。假設H4 和H6進一步獲得支持。

圖2 制度環境對現實吸收能力與創新績效關系的調節效應

圖3 環境不確定性對現實吸收能力與創新績效關系的調節效應

表3 有調節的中介效應檢驗結果
(3)有調節的中介效應檢驗
本研究通過拔靴法(Bootstrapping method)計算有調節的中介效應,回歸結果如表3 所示。由表3可知,在制度環境高低情境下(在均值的基礎上加減1 個標準差),現實吸收能力的中介作用存在顯著差異:企業互動學習通過現實吸收能力對創新績效的間接影響在制度環境低時不顯著(β=0.08,ns),在制度環境高時顯著(β=0.21,p <0.01),且差異顯著(Δβ=0.13,p <0.05),假設H7 獲得支持。同理,在環境不確定性高低情境下,現實吸收能力的中介作用存在顯著差異:企業互動學習通過現實吸收能力對創新績效的間接影響在環境不確定性低時不顯著(β=0.05,ns),在環境不確定性高時顯著(β=0.16,p <0.01),且差異顯著(Δβ=0.11,p <0.05),假設H8 獲得支持。
本文以365 家企業為研究樣本,檢驗了企業互動學習與創新績效的關系,以及現實吸收能力的中介作用,制度環境和環境不確定性的調節效應。實證分析結果表明,企業互動學習對創新績效具有正向影響作用,現實吸收能力在兩者關系間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即現實吸收能力可以作為企業互動學習作用于其創新績效的橋梁。制度環境和環境不確定性正向調節了現實吸收能力和創新績效之間的關系,同時本研究進一步證實了制度環境和環境不確定性正向調節現實吸收能力在企業互動學習與創新績效關系間的中介作用。
本研究的理論貢獻如下:第一,本文從互動學習的視角,研究了企業互動學習對創新績效的影響作用,并構建了影響路徑,在一定程度上豐富了創新理論的相關研究。第二,本文從吸收能力視角出發,引入現實吸收能力這一變量,檢驗了其在企業互動學習與創新績效關系間的中介作用,拓展了吸收能力的研究范疇。第三,檢驗了制度環境和環境不確定性的調節效應,擴展了企業創新績效研究的邊界作用條件。
本文研究的管理建議如下:第一,企業應提升互動學習能力。當前,眾多企業在運營上側重于企業間交易而非互動學習,因此,企業需要改變這種狀況,加強自身的互動學習能力,進而提升創新績效水平。第二,企業應重視現實吸收能力的提升。現實吸收能力一方面能夠有效地對所獲取的外部知識進行轉換和利用,另一方面對企業有效開展創新活動也至關重要。第三,企業應提升環境適應性水平。制度環境和環境不確定性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制約作用明顯,因此,企業尤其在面臨不確定性環境時,應主動適應環境,并從中尋找出創新機遇。
本研究存在需要進一步研究之處:第一,雖然共同方法偏差問題并不嚴重,但所有問卷題項均是由同一人填寫,也可能存在一定的偏差問題,未來可以多人分別填寫問卷方式收集數據。第二,本研究所收集數據為橫截面數據,未來研究可在不同的時段點進行縱向數據收集,以使研究更加準確。第三,現實吸收能力僅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未來研究可繼續從其他視角進一步分析企業互動學習作用于創新績效的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