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煙，竟是二胎攔路虎

黃祺

“封山育林”——朋友聚會，你一定聽到過席間某位，以備孕為由婉拒一杯瓊漿。特別是年齡稍長、為了二胎而努力的夫妻，更是精心準備，確保二娃的順利到來。

不過，各種因素造成的不孕不育，正在成為很多家庭的攔路虎。其中，吸煙對男性生育能力的不良影響，逐漸引起人們的重視。

去年11月，國內首部《中國吸煙男性生育健康白皮書》發布，這項覆蓋全國15個省、超過4000張調查問卷的研究發現：患有不孕不育的夫婦中，75.28% 的男性有吸煙史;有吸煙史的男性中，45.8% 的人存在精液異常。

調查結果再次說明，不孕不育與吸煙有明顯的關聯，“封山育林”還必須加上戒煙這一條。

“高富帥”是怎么變“挫”的？

有一些數據，讓男性不忍直視，比如，男性生育能力的下降。

中國性學會會長、北京大學第三醫院男科主任姜輝教授介紹，國內有研究顯示，上世紀80年代至21世紀初，我國健康成年男性的精子密度、精子總數、精子正常形體率下降幅度較大，分別為23.84%、30.07%、14.15%，說明男性精子質量呈現出不同程度的下降趨勢 。

當然，這個讓人不忍直視的現狀，并非中國特有的現象。國際上，世界衛生組織每十年就會對男性精液質量檢測做一個手冊，第三版手冊規定的男人精液濃度的平均值是6000毫升，精液濃度為每毫升2000萬精子。而到2010年，精液濃度就變成1500萬 ，這意味著精液總濃度在下降，也就說明世界范圍內男性的生育能力均在下降。

男性生育能力下降可能是多種因素導致的，但吸煙的危害，在其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為弄清我國吸煙男性生育健康狀況，由中國性學會、北京大學第三醫院男科及人類精子庫發起，中國性學會男性生殖醫學分會、中國男科不育聯盟組織全國15個省份20家三級醫療單位開展了吸煙男性生育健康狀況調查，經科學分析后形成的國內首部《中國吸煙男性生育健康白皮書》去年發布。調查得出的結論證明，吸煙與精子質量下降，有明顯的相關性。

“這個結果比我們預期的要高，說明吸煙對男性生育健康的危害已很嚴重。”姜輝教授說。

姜輝教授把健康的精子標準，通俗地總結為“高富帥”，意思是精子在數量、活躍度、形態上都是健康合格的。而從受調查者的精子質量檢測結果可以看到，吸煙者的精液異常主要表現在精液量少、精子數量減少、精子密度降低、精子存活率及正常形態精子百分率下降等，也有部分精子出現了畸形。

“高富帥”是怎么變“挫”的？姜輝教授解釋，可能是煙草中的尼古丁等生物堿、苯并a-芘、鎘以及吸煙引起的氧化損傷、精子細胞易損傷性增加和自我修復能力的下降等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同時調查還發現，吸煙者的勃起功能障礙率要高于非吸煙者，吸煙者的性腺與激素水平、精子DNA指標也有異于非吸煙者。

姜輝教授說，臨床上如果遇到不孕不育的患者，他會要求立即戒煙，并且在戒煙3-6個月后再開始備孕。精子在睪丸中產生，從精原細胞、精母細胞、精子細胞到成形精子，一般要75天。這個時候的精子還沒有活動能力，它們到達附睪，用15天的時間安裝上“發動機”，才能夠運動。這兩個階段加起來大約90天。

吸煙與胎兒畸形、早產都有關系

中國吸煙者生育健康信息

來源：《2018 中國成人煙草調查報告執行摘要》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

《中國吸煙男性生育健康白皮書》調查研究發現，出現自然流產和胚胎停育的人群中，吸煙男性比例均超過一半以上，分別為57.8%和51.4%，每日吸煙的支數增加，造成自然流產的比例也同時增高，而且吸煙時間越長（年數），發生胚胎停育的比例也越高。姜輝說，這些數據都提示人們吸煙會對生育健康造成危害。

煙草中的誘變物可以使精子產生突變。吸煙不僅能影響精液常規指標，還使畸形精子的發生率增多以及直接損害精子，導致精子DNA指標的改變。

父親吸煙是如何導致胎兒畸形的呢？ 男性精子攜帶著遺傳信息，這些重要信息的傳遞需要精子DNA的完整為前提，但是吸煙卻嚴重影響精子DNA完整性。煙草中的誘變物可以使精子產生突變。吸煙不僅能影響精液常規指標，還使畸形精子的發生率增多以及直接損害精子，導致精子DNA指標的改變。

國外一個關于染色體水平上煙草對健康的危害的研究發現，煙草的危害會存在很久。研究對不同吸煙組人群進行了染色體觀察，結果發現，在正常人46個染色體中一般只有7個～10個異常，而吸煙者可高達20個左右染色體發生互換。同時，還發現吸煙史越長，吸煙量越大，其染色體異常率也越高;吸煙帶來的影響即使在停止吸煙3個月后仍然存在。另外，發生染色體異常的細胞比例，吸煙者為70%，不吸煙者僅約15%。

吸煙不僅損害男性生育健康，女性吸煙也可以直接帶來生育風險。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控煙辦原主任姜垣告訴《新民周刊》，無論是自己吸煙還是吸二手煙的女性，懷孕后出現流產、死產、早產、低體重兒的幾率都要更高。本次調查研究也發現，在吸煙人群中，出現自然流產和胚胎停育的比例高達47.2% ，每日吸煙的支數增加，造成自然流產的比例也增高，而吸煙的時間越長（年數），發生胚胎停育的比例也越高。

北京大學第三醫院男科主任姜輝。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控煙辦原主任姜垣。

一些數據揭示了吸煙對女性生育能力的危害：吸煙讓女性卵巢早衰提前4年-6年;女性一生大約體內可以產生400個-500個卵子，但吸煙女性的卵子數量減少20%;吸煙女性的卵泡雌激素比不吸煙女性高69%，卵泡雌激素高是不孕的一大因素;吸煙女性懷孕后流產風險要比不吸煙女性高2倍。

按照《2018年中國成人煙草調查報告 執行摘要》報告數據，中國15歲及以上人群中，女性吸煙率為2.1%，遠遠低于男性，但按照國際經驗，真實的女性吸煙率可能要高于這個數據，因為很多女性并不愿意承認自己吸煙。

姜垣介紹，韓國曾做過相關的研究。對同一群女性做問卷調查和血樣檢測，問卷調查得到的吸煙率與血樣檢測得到的吸煙率，相差六七倍。這說明，很多女性在接受問卷調查時很可能隱瞞了自己吸煙的事實。考慮到這種情況，姜垣認為真實的女性吸煙率可能要更高一些，而且這些年女性吸煙率有上升的趨勢。

吸煙對生育健康的危害，公眾又知道多少呢？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今年發布了報告《2018年中國成人煙草調查報告 執行摘要》。這份報告調查了公眾對吸煙危害的認知情況。結果顯示，86.0% 的人認為吸煙會引起嚴重疾病。對吸煙會引起具體疾病的知曉率從高到低依次為肺癌（82.8%）、 心臟病（50.8%）、中風（41.4%）和陽痿（26.0%）。同時知曉吸煙會引起以上四種疾病的比例很低， 僅為 20.1%。城市人群對吸煙引起具體疾病的知曉率顯著高于農村人群。教育水平越高知曉率越高。

從上面的數據可以看到，公眾所知的吸煙危害中，與生殖能力有關的危害，知曉率最低。

“從調查結果看，一方面絕大多數人群已經知道了吸煙有危害，另一方面也說明公眾對吸煙的認識還存在不足和偏差。”姜垣說，大多數人知道吸煙對肺部健康有影響，而對身體其它器官的損傷認識有限。

2018 年11 月，國內首部《中國吸煙男性生育健康白皮書》在京發布。

男性青壯年是吸煙主力

讓人擔憂的是，男性吸煙高峰年齡段，與生育高峰年齡段高度重合，這讓吸煙對生育健康的危害變得更加明顯。

《2018年中國成人煙草調查報告 執行摘要》報告顯示，中國15歲及以上人群吸煙率為26.6%，其中男性為50.5%，女性為2.1%，農村為28.9%，城市為25.1%。不同年齡組人群中，45歲-64歲年齡組現在吸煙率最高，達 30.2%。

姜垣說，55歲以后，男性吸煙率會出現下降，原因可能是這個年齡開始生病增加，煙民們不得不戒煙。

除了年齡以外，吸煙率與受教育程度有很大的關系，調查發現，受教育程度越高的群體，吸煙率越低。另外，這個報告還揭示，在吸煙這個問題上，中國并沒有出現城鄉差別，城市居民和農村居民的吸煙率是類似的。

2010年后，中國按照統一定義進行了四次成人煙草調查，四次調查的數據可以看出，中國15歲及以上人群吸煙率呈現下降趨勢，但與實現《“健康中國 2030” 規劃綱要》的控煙目標仍有較大差距。

《世界衛生組織 2017年全球煙草流行報告》數據顯示，2015年全球195 個國家 15 歲及以上人群平均現在吸煙率為 20.7%，其中男 性為 35.0%。與之相比，我國 15 歲及以上人群吸煙率和男性吸煙率均處于較高水平。

《“健康中國 2030”規劃綱要》明確提出“2030 年 15 歲 以上人群吸煙率下降至 20%”的控煙目標。這意味著 2019 年至 2030 年期間，我國 15 歲及以上人群吸煙率平均每年 至少需要下降 0.6個百分點。但是，2015年-2018年期間，吸煙率的下降速度顯然無法滿足這一要求。

從戒煙意愿而言，中國公眾已經出現了一些變化。姜垣告訴記者，去年北京市推出一項公益活動，招募100名出租車司機免費提供戒煙治療，結果花了半年時間才招募到100名出租車司機。今年，北京市再次推出公益項目，招募300名市民提供免費戒煙治療，只用了三天，名額就被搶空。“這說明市民戒煙的意愿在增強。”

在控煙工作上，中國依舊任重道遠。就算是認識到吸煙的危害，還是有很多煙民難以戒煙。《中國吸煙男性生育健康白皮書》中的數據顯示，受調查者中有53.0%的吸煙男性嘗試過戒煙，戒煙1-2次的人占到了70%以上，有10%的人戒煙達5次以上;采取的戒煙方法中，79.6% 吸煙者靠毅力戒煙，16.4% 的人采取過電子戒煙，僅有2.3% 的人采取藥物戒煙。

姜垣介紹，戒煙的過程本身就很可能出現反復，需要堅持和科學指導。一項對長期戒斷率的分析結果顯示，未經任何戒煙治療的嘗試戒煙者，6個月的長期戒斷率僅為3%-5%，最終能夠戒斷成功的人大多數都要花10-14次的嘗試。

顯然，戒煙不是“請客吃飯”，從下定決心到選擇科學的戒煙方法之間，還有千山萬水需要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