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秋娜
曾經,大多數國家的跨境貿易都離不開美國主導的跨境交易系統(SWIFT)。只是,如今這個形勢正在發生改變。
去年11月,伊朗被美國踢出SWIFT網絡。今年1月,德國、法國、英國三國聯合宣布創建“支持貿易往來工具”(Instrument for Supporting Trade Exchanges,簡稱INSTEX),與伊朗單獨進行商貿結算。7月份,INSTEX完成首筆交易。
在“去美元化”背景下,各個國家自建跨境支付體系逐漸提上日程。跨境支付格局正走向分化。
除INSTEX外還包括:俄羅斯著手打造名為SPFS(金融信息傳輸系統)的支付系統;中國央行在已經上線了CIPS(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的基礎上,還推出為人民幣和外幣進行交易結算的PVP(支付-支付)系統;金磚國家也正在著手創建統一的支付系統BRICS Pay(金磚支付),未來“金磚五國”都可借此用本國貨幣作為流通和支付工具在彼此之間進行貿易結算,等等。
于中國而言,在推動人民幣國際化的進程中,這既是機會,又是挑戰。“中國在推動自身跨境支付體系發展的同時,還應對其他支付體系抱有積極參與的態度,加強與其他經濟體的貿易與聯系,這樣更有利于全球建立公正合理的跨境支付體系,以免在對美貿易戰中單兵作戰。”中國社科院世界政治與經濟研究所國際金融研究室主任劉東民說。
從1973年成立至今,SWIFT在國際貿易和金融體系中發揮著中樞神經的功能。
90 截至2019年6月 末,CIPS直接參與者規模已從上線初期的19家銀行增加至 31家,間接參與者超過800家銀行,覆蓋全球90多個國家和地區。
國際貿易中所有進出口商的銀行結算,以及貨款在不同國家銀行賬戶之間流動所需要的信息,如金額、匯款人、收款人等,都通過SWIFT傳遞。SWIFT為銀行的結算提供了安全、可靠、快捷、標準化、自動化的通訊業務。
但是,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是,盡管SWIFT建立之初是一個國際銀行間非營利性質的國際合作組織,如今這一系統卻基本處于美國掌控之下。該系統除了向國際社會提供跨境支付清算服務外,還多次為美國實施金融制裁提供了關鍵的技術保障和基礎條件。
2012年,美國將伊朗4家主要銀行排除在SWIFT之外,迫使其與美國進行核談判,最終達成伊朗核協議。2017年3月,SWIFT切斷了朝鮮銀行系統與全球銀行網絡的聯系。2018年11月,SWIFT表示,將遵守美國重啟與伊朗核相關的次級制裁,暫時禁止某些伊朗銀行使用SWIFT的跨境支付網絡。
于是,德國、法國、英國三國聯合宣布創建INSTEX,與伊朗單獨進行商貿結算。這是跨境支付系統開始分化的標志性事件。
“做出這個決定并不容易,歐盟也猶豫不決。既想強調自身獨立性,又要避免激怒美國。去年8月份德國就提出議案,一直到今年1月份,才將INSTEX落地。且INSTEX只能進行食品、藥品和醫療器材的交易,這些都是美國允許伊朗貿易的領域,也代表著歐盟對美國的妥協和試探。”劉東民說。
目前已有10個歐盟國家加入了INSTEX。7月28日,俄羅斯副外長里亞布科夫表示,俄羅斯等歐盟之外的國家也有意加入這個機制。
中國早已自建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
自2015年建設成功,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CIPS)已經成功運行四年。截至2019年6月末,CIPS直接參與者規模已從上線初期的19家銀行增加至31家,間接參與者超過800家銀行,覆蓋全球90多個國家和地區。
但與SWIFT的發展相比,CIPS還有不小的差距。CIPS在2019年第一季度的結算額為7.62萬億元人民幣,而SWIFT系統每日的結算額達到5萬億至6萬億美元。
“CIPS在技術上與主流國家的支付系統相比并不落后,差距主要在于使用習慣上。”國家金融與發展實驗室學術委員會秘書程煉說。

德國、法國、英國三國聯合宣布創建INSTEX,與伊朗單獨進行商貿結算。
在中國社科院金融研究所支付清算研究中心主任楊濤看來,CIPS面臨以下三方面挑戰:
一是清算技術的升級。當前,新技術已開始全面影響支付清算基礎設施,支付工具、交易模式、清結算流程、支付中介與組織、支付賬戶體系等都將發生變革,CIPS未來還會面臨更多挑戰。
二是防范跨境支付風險。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通過明確業務準入標準、設置業務限額、要求結算保證金和提高結算優先級等多重機制,切實防范相關結算風險。伴隨著金融對外開放的演進,未來可能面臨更加復雜的風險沖擊和影響,需要更多地未雨綢繆。
三是業務要求更加標準化。長期以來,我國支付清算設施的國際化程度不高,也難以在國際規則制定中發揮重要作用。借人民幣國際化東風,CIPS在跨境大額清算方面可探索新規則與標準。將來這是進一步優化與改革的重中之重。
去年3月,中國推出了采用人民幣計價和結算的上海原油期貨。現在,中國原油期貨累計成交量已排名世界第三,僅次于美國紐約WTI和Brent原油期貨。去年5月,中國簽下了第一份以上海原油期貨計價的中東原油進口協議,這表明人民幣不僅擔任交易的角色,而且還逐漸獲得定價權。
非美元貨幣充當交易結算工具并不僅僅拘囿于石油進出口領域。目前中國已與40多個國家達成了貨幣互換協議,印度正在研究同中國在雙邊貿易中采用人民幣與盧比結算的計劃。
“當前,美元仍然是最重要的國際貨幣,在貿易、金融市場交易、儲備當中占據領先地位。CIPS發展的難點不在于其本身,而在于整個人民國際化進程、金融雙向開放,以及在國際貿易、金融交易中人民幣地位的影響和約束。”楊濤說。
6月,人民幣連續第八個月維持國際支付第五大最活躍貨幣,其份額從5月的1.95%升至1.99%。數據亦顯示,主要貨幣支付價值排名中,6月美元、歐元和英鎊分別以40.10%、33.74%和6.63%的占比位居前三。
在楊濤看來,在人民幣國際化背景下,應以改革促開放,以開放倒逼改革,鼓勵清算、結算機構探索以更加靈活的方式加強與境外機構互聯互通,同時完善國內相關制度建設,積極與國際規則接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