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歌
幾年前,張暄就跟我講過小說《獨自看守》中涉及的審訊情景,當時令我非常驚訝,這是他獨有的生活經驗,我曾經試圖記住其中讓人匪夷所思的細節,最終只記得概況。但這些細微之極的細節一直伴隨著張暄,他可以隨時講出來,因為這是他生命的凝結物,這些細節也組成了他本人的一部分。如今這些細節占據了小說的空間,等我閱讀張暄寫下的文本時,發現小說中還有更加驚異的細節,當時沒有被張暄說出來,這些細節因為它的過分真實,反而顯得有些離奇,有點超現實之感。如果不是張暄在其他部分的細微邏輯證實了這些細節的堅實存在,會讓人疑竇叢生。這也讓我想到,經驗到底意味著什么?
先前在閆文盛的研討會上,我注意到他在散文中寫到“我一無所是”“生活什么都不是”,如果在這個意義上理解經驗到底是什么,或許會留下一個更大的空間,經驗可能將變成更多可能性被釋放出來。
由于研討會的主題是小說與經驗,所以想到了上面兩個點,接下來我可能會私下里繼續深入思考這兩個問題。現在我先簡單說說對張暄兄作品的一點看法。
閱讀張暄的小說,會讓人感覺到,他試著描述生活本身經歷了什么,不管是家庭婚姻,還是《獨自看守》中著重描述的審訊情景,他詳盡涉及了其中每個核心情節的生成宇宙,有些細節甚至讓人產生詭異和陌生之感。他對微妙的人際關系感興趣,對家庭倫理、單位處境等等構成社會的一些單元感興趣,在這里,他長期是一個觀察者和體驗者,這也是他小說的生發之地。就我所看到的作品中,《獨自看守》里具有了他其他小說所不具備的一些點,它的現實細節有了更深的曖昧性,比如主人公孫山崗對殺人嫌疑犯馮明輝的處罰,就有了一種隱晦難言的快樂,他的快樂不僅僅是為了讓嫌犯產生身體上的疼痛,還有一種激起嫌犯性欲望的另一種隱秘快樂。處罰本身變得富有意味,它比一味制造嫌犯的疼痛就豐富得多,這一行為擴大了人物的心理疆域。還有在這篇小說的情節設計上,我們不知道面對的是不是一個真正的兇手,他只是嫌犯。主人公對他的刑訊與看守之意義就變得模糊不清:假如他是真正的兇手,刑警與他之間就是真正的“敵我”矛盾,他的抗爭顯現出他的狡猾與兇相畢露。假如他只是一個無辜者,那么孫山崗與古況的行為就有些慘無人道,馮明輝的抗爭就具有了激烈的悲劇性。而情節恰恰就在這個無法明晰的空間展開,使得故事變得豐富充盈。
張暄兄對自己所要描述的領域有自己的判斷,他覺得自己對特定人群特定關系的處理會更游刃有余。從中可以看到他描述的繁多細節以及人物之間糾結的雜多關系,它們揭示了社會與人的某些病癥。我覺得張暄兄完全可以在這個范疇內大施手腳,發現和開掘出一些更具新意、更有深度的作品。我知道,張暄兄一直在探索和努力,期待張暄寫出他的各種可能,最終寫出他心目中的杰作!
(作者:《山西日報》文化部編輯)